和离后，长公主开始垂帘听政 第23章 滑板

“皇兄，你好穷啊。”

别看朝堂上欣欣向荣，赵姮一翻开积压在御书房的奏章，发现字里行间都写着两个字——要钱！

今年丰收，国库充盈，六部都铆足了劲要钱。

吏部说高薪养廉势在必行，父母官手头宽裕才不会想方设法地压榨百姓；兵部说身无长戟如何保家卫国，饭都吃不饱拿头去和敌人打；工部说水利建设迫在眉睫，早日修筑才不至于耽误农时……

作为赏赐颇丰的公主，赵姮从来没有算过账。

然而一封封奏书，像是嗷嗷待哺的饕餮，冲她张开巨口，比对着户部的入账，她难得体会到什么叫贫穷。

个人的穷，和朝廷的穷，还很不一样。

那是一种又富又穷的感觉。

明明账上躺着巨额的金钱，周围却全是填不满的无底洞。给吧，分分钟就能掏空自己的荷包；不给吧，又都十分有理有据，件件是影响国计民生的要事。

只能扣扣搜搜，这个拨一点，那个抖两下，然后对着越来越多的窟窿，忧愁地思考该怎么填坑。

“不是说玄女的祭祀都在夜里，何须缀上这些宝石？”赵姮连自己的册封典礼都想偷工减料，“到时候要登九百九十九重台阶，把金冠换成镀金，还能更轻便。”

还有赐居的紫微宫：“荒废那么多年，修起来够呛。我在南明宫住得好好的，搬到那么大的地方也不嫌空旷！”

“你少动那些主意！”天子不许她乱来，“孤特地走的私库，就怕他们堕了皇家的威严。你倒是好，什么都想砍掉，生怕不能如了那些老臣的愿！”

这才几日功夫，富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竟为钱财魔怔起来。

天子撵她出去：“你要是批累了折子，就去其他地方转转。或者去紫微宫看一下，想住在哪个殿里，或者添置些什么东西，左右还没开工，想改动就提前说。”

她确实看得头昏脑涨。

那些文臣有事不好好说事，总要先来一段骈俪藻饰，赞美一下君主英明、盛世太平，她从里面捞出点正事，就像在路边摊的馄饨里挑肉。

这居然不把它们打回去重写？

“昏君！”

赵姮甩手前又骂了他一句，实在怀疑他就是想听那些吹捧，才没把那些垃圾折子骂个狗血淋头。

紫微宫离得不远，至少比她的南明宫要近。

按理说位于宫城的腹地，它不该如此荒芜，可从武帝那时起，它就一直这么空着了，仿佛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叫大家都绕着它走。

赵姮对这里却不算生疏。

紫微宫据说是羲和玄女自己设计的，与旁的宫殿都不一样，约摸是参考了五行八卦，亭台楼阁的位置迂回而婉转，内里的结构也像迷宫一样弯弯绕绕。

所以她小时候，最喜欢在这里捉迷藏。

又有一座琅嬛阁，是整座皇宫最高的建筑。她以前发现阁楼有一扇斜开的窗，能爬到屋顶的琉璃瓦，偶尔会偷爬上去看星星。

这会儿是白天，见不着几个星子。

唯有淡到几近于无的下弦月，挂在淡蓝色的天边，沉沉将坠。

她躺在屋脊，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眼睛。再醒来时，听到下面有奇怪的骨碌声，以及一些碎碎念：

“白猿……还能听懂人语……这是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

什么在逃？什么公主？

赵姮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去，瞧见有人拉着尺绳，正在测量地面的长宽。

这倒不奇怪，宫殿的图纸有时会佚失或虫蛀，需要重新核算结构尺寸。

奇怪的是，这人的脚底似虚悬在空中，没落到地上。整个人忽地一下，就从这头到了那头，不像是走或者跑，像飘过去的。

青天白日的，闹什么鬼？

赵姮没觉得自己更像鬼，倒挂在栏杆上，脑袋并着一头青丝垂下去：“什么迪士尼？”

冷不丁地冒出个脑袋，张筠悚地一惊，从头皮一直麻到尾椎骨。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步，忘了自己正踩着滑板，一下子仰过去，摔了个倒栽葱。

干什么？她有这么吓人吗？

赵姮翻进去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起身。一双轻快散漫的靴子，踩在滑板翘起的边角，立起它看了一眼：“这回是四个轮子的。”

张筠目瞪口呆：“公……公主？”

赵姮一边捡起散落的纸，翻看了一下上面的数据和草图，一边继续追问：“迪士尼是什么？”

“是……是海外的一个小国，”张筠吭吭哧哧，谁知道他自言自语为什么也会被人抓到，“那里的公主，都能和小动物说话。”

赵姮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通兽语？这是哪个国家？还是说哪里的部落？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倒也没必要追根究底吧，“我也不记得到底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个地。”

赵姮还在看纸上的内容，但脚也没闲着，让滑板搓地板，听滚轮骨碌碌的声音。

“这是什么？”

张筠没抬头，眼睛直直地跟着滑板来回，听到问话，直接照搬他对其他人的说辞：“是，是滑尺，板身的中间是笔直的，能量物体的长度，亦可测宽度。底下的滚轮能平滑移动，保持直线。两头翘起的曲线则是测量圆角的，比对圆角的弧度是否标准……”

他总不好说是觉得宫里太大，嫌走路太慢，皇宫的路面修得又十分平整，行人还少，就拿它代步。

不会掉链子，也没那么起眼。

“……”赵姮将那叠纸伸到他眼皮子底下，抖了抖，“谁问你那个了？”

“啊？啊！”

他现在的心态有些像是一边自习一边盘魔方，被巡视到后门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他忧心忡忡地想着魔方该不会被没收吧，结果对方问的是他放在桌上的习题草稿。

他终于把眼神拔回来：“我之前来测过这里，出图纸的时候却觉得怎么都对不上，便以为自己出了差错，又或者哪个细节漏掉了，于是过来复测一遍。

“然而再次测得的尺寸与原来相差无几，地面墙壁也都是横平竖直，不像是建造时不规整导致的误差。我反复推敲，又画了草图，最后觉得……”

张筠抽出其中一张，指着炭笔涂抹的模糊线条：“这里，和这里之间，夹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空间，我没找见在哪，说不定是……密室。”

说道最后两个字，他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还悄悄打量着附近，生怕有人偷听一样。

这算是有警惕心，还是没有呢？

赵姮看了好笑，真要是聪明人呢，这会儿要么绝口不提、只当自己是个愚人什么都没看出来；要么摆出一副公正公办的态度，只提自己发现了问题，别带任何个人情绪。

现在是什么路数？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但我只跟你要好，偷偷地告诉你？

她与他，有这样亲近吗？

赵姮拿起炭笔，为了方便修改，他在纸上留的痕迹很轻，她便重重地划下一条道。

她把“密室”划去，只当那是一面厚重的墙：“既然找不到入口，就没有所谓的空间。这两个房间，本就是相邻而设的，负责修缮的人不会去看精准尺寸，你只需画个大概。”

“是，我……”他倒也不是一点眼色都看不懂，正色道，“微臣受教。”

“然后我们再来说这个。”

赵姮单脚踩着滑板，丝滑无比地往前溜了一截，吓得张筠冒出一个声，又咽回去：“小——”

“嗯？”她没听清。

“小心。”张筠发现她下盘是真的稳，郁郁道，“初学者容易摔倒，最好在胳膊和膝盖上绑个软布包。”

“是吗？”

赵姮又滑了回来，这次她两只脚都踩实了，直冲他撞过来。离他半步远的时候，她压住滑板倏忽地转了个大弯，有惊无险地擦过去。

她故意的！

张筠捕捉到她挑眉望过来的眼神，看着漫不经心，偏藏着一点信手拈来的坏劲。像极了一只手欠的大猫，懒懒散散地踱着步，却不会遗漏任何一个易推倒的物件。

“屋子里太窄。”她还指挥起来了，“去外面。”

果然还是会没收的吧……

张筠十分习惯这种忧伤，就像他的魔方最后还是被教导主任收走了，但他猜不是因为他拿着玩，而是对方从前没见过十二面魔方，因此好奇。

但比起魔方，他更愿意收走的是手机。

就像比起滑板，他宁愿那架骑起来相当坎坷的自行车被充公，哪怕后者的造价是前者的一百倍。

张筠试图曲线救国：“还未与公主道一声恭喜。虽迟了几日，但我准备的礼物还放在工部那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

“差人送过来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张筠确实没有让别人跑腿的习惯，他向来是被上官叫去跑腿的那个，“再说了，臣的小玩意都堆在一块，旁人怕是不认识。只是离着有一段距离，臣踩着滑板滑过去，也免得叫公主多等。”

问题不是等多久：“你让我，留在这里，等你？”

——好个张不秋，还敢安排她。

“……或者，”张筠警觉到危险，转移话题，“长公主殿下若不嫌弃，也可移驾？”

赵姮看了他一会儿，思考要不要和他计较：“什么礼物？”

“呃，一台……”当时脑子一抽，觉得与她莫名相契，现下又觉得拿出来有点讨打，“抬杠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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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