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目送着祝珂上了马车。宋惜文才放心地对早已等在门外的文棋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文棋点点头:“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到订好的客房换好轻便的衣裳就可以前往肃王旧府了。”
宋惜文:“走吧。”
两人步行来到不远处的客栈,换上了一身神色的便衣,从后门悄悄上了马车。
肃王旧府位于京都的旧城,自从发生了那样的惨案后,周围便渐渐没有了人居住,方圆数里都成为了一片荒地。
站在王府前,曾经辉煌一时的肃王府早已湮灭在了时间的洪流,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提醒着后人当年此处的惨案。
微寒的风拂过宋惜文的脸,她的语气很轻,融在萧萧的夜色中:“肃王,先帝最信任的弟弟,在先帝年迈昏庸无道时,便退居王府,不理朝政,避世多年,却因一个先代秘闻,王府上下数百口人一夜之间葬身火海。
先帝曾在南地寻得传说中的大地之眼。在传说中,大地之眼有起死回生、扭转时空的效果。年迈的先帝欲追求重生,便亏空国库,在大地之眼上秘密修建圣地,希望死后能与价值连城的宝物一同葬于此处,以百年时间获得重生之力,再次统治王朝。
没想到,圣地虽然建成,胥国却发生内乱,大王爷谋反,四王爷临危受命,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国受重创,先帝欲立即前往圣地长眠,不曾想在这时突然殡天。先帝死后,开启圣地的钥匙也随之不见踪影。
就在同年肃王八十大寿宴当天,一伙来历不明的贼人闯入王府,杀光了府上所有人,只为寻找那所谓的圣地钥匙。但是最终他们无疾而终,一把大火烧光整个肃王府。
而逃窜的贼人被羽林军全部诛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是文棋第一次听宋惜文提起当年的旧事,脸上露出不解。她问:“为何不将贼人留下活口,查清来历?”
宋惜文脸上笑着,眼中并无笑意:“当年羽林军的统领是当今陛下的亲信,事后给出的解释是不知晓贼人从何流窜出,为保证京城百姓安全,不得不诛杀。经过数月追查,这场惨案被认定是大王爷残余势力伙同匈奴人作案。”
文棋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小姐你是说?”
宋惜文没有回答文棋的问题,只是又说道:“更为巧合的是,当天母亲临时接到了匈奴意图骚扰我朝边境的密保,不得不让我和父亲先行来到王府。
母亲忙完公务后,却在未央街上被送葬的队伍拦住,等送葬的队伍离开,肃王府出事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文棋,你说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那些冤魂为了找出真相,从地狱救回来的?”
宋惜文的眸子颜色很深,在黑漆漆的夜里有几分阴翳。耳边,风吹过断壁,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让文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别怕,我吓唬你的,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宋惜文笑起来。
文棋不满地说:“小姐,你下次可不准吓我了!”
“我们进去吧。”宋惜文恢复淡然,仿佛刚才那个故意吓唬文棋的人不是她一般。
王府中许久没有人踏足,地上凌乱的碎石让人寸步难行。宋惜文走在前方拿着照明的灯笼,小心翼翼地穿过乱石堆。
“小姐,我们来这里是?难道圣地的钥匙真的在肃王府中?”文棋问。
宋惜文摇头:“这里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了,如果钥匙真的在这里,也早就被人带走了。”
文棋此时更加疑惑了:“如果钥匙不在这里,我们今夜之行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惜文笑起来:“为了让暗地里的人真的知道,钥匙确实不在我手上。”
宋惜文支着灯笼,在残垣断壁中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弯下腰翻翻找找,做出一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文棋虽然心中疑惑,却没有再出声打搅宋惜文的动作。
虽已经入冬,但夜晚的风还是又几分凉意,加上废墟中的烟尘,宋惜文轻咳了几声。
没一会儿,宋惜文便来到一处假山。
宋惜文在假山面前站了很久,没有说话。她闭上眼睛,还能回想起,那天在她眼前的大火和血色,还能闻到滚烫的鲜血气息。
“小姐?”文棋有些担心宋惜文的情况。
文棋便问:“小姐,这假山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年父亲就是将我藏到了这假山的缝隙之中,我才能有机会侥幸活下来。母亲说,我被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有了人气。之后,你和文烛便来到丞相府了。”
文棋也有些感慨:“当时我和文烛见到你时都很害怕你,那时的你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感觉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习惯格格不入。”
宋惜文笑了笑。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啊。
十年前,宋惜文在肃王府中醒来,尚未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贼人就闯进了王府。然后她就被原身的父亲藏在了假山中,然后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往后再回忆起这一天时,宋惜文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碌碌无为的研究员,一生做着平庸的工作,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没有争权夺利。
宋惜文深夜暗访肃王旧府的事很快被时刻监视着肃王府的各方势力禀报给了自己的主子。
京城的某个地方。
“主人,宋惜文半个时辰前到了肃王旧府,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被称为“主人”的女人身影隐在暗影里,让人看不清脸。
“难道那圣地钥匙真的还在肃王府?”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回道:“我们这些年与她交手数次,曾经无数次几乎杀掉她,属下不相信谁能为了那或许并不存在的圣地让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而且,人人渴求长生,宋惜文也只是一介凡人,在长生面前不被诱惑,除非她当真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
除此之外,当年宋惜文确实只是一个幼童,谨慎小心的肃王会选择将钥匙交给一个小孩儿吗?属下认为,可能性极小。所以我觉得,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钥匙在哪里。只是那日临机想到了肃王府,便编纂了钥匙在这里的假话。”
女人沉默片刻,问:“如果钥匙不在她这里,那又会在谁手上呢?肃王已死,当年宫中伺候先帝的侍女们也都被处理,难不成这钥匙还能长着翅膀飞走了?”
黑衣人:“十年前,若是将肃王留下,说不定这钥匙的去处我们早就发现了。”
女人冷笑:“怎么,你难道还怪我下手太狠辣了?实话告诉你,当初母亲确实想趁狗皇帝初登位,将肃王劫到我们手中,也确实与匈奴人有了约定,不过我们还没动作,肃王府上下就已经被灭口了。”
“主人,属下怎敢有此意!属下对主人的所有决定都是无条件支持的!”
女人也不在意:“当初肃王府的灭门,不止一方人马在其中作祟。你以为皇城脚下,狗皇帝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匈奴人’也不会被杀人灭口了。
我们清楚,狗皇帝清楚,宋筱竹更清楚。这些年皇帝看似重用她,实则对她的防备可不比我们这些乱臣贼子低。”
黑衣人不敢再说话,女人很快离开。
这边,宋惜文没再逗留,和文棋离开了这里。
文棋透过车帘,看到渐行渐远的肃王旧府,问:“我还是不太明白我们今夜为什么要来这里。”
宋惜文淡淡开口:“如果你有一件宝物你会怎么做?”
文棋回:“我会把它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我也是这样,如果我有一件宝物,我会把它藏起来。那如果你知道别人的宝藏藏在了何处呢?”
文棋想了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会想方设法得到它,毕竟答案都已经摆在我眼前了。”
“同理,如果我真的有圣地的钥匙,我还需要到肃王府去翻找吗?不需要。所以,我到肃王旧府只是为了告诉他们,我确实只能猜到钥匙在肃王府,而钥匙不在我的手上。”
文棋皱起眉:“我觉得他们不会这样轻易地就相信的。”
宋惜文摇摇头:“我不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只是把我的态度告诉他们,哪怕他们继续纠缠我,我也只能告诉他们我觉得钥匙在肃王府。至于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松。要是他们翻遍了王府,也没发现钥匙,还是会怀疑到你身上,怀疑你是做戏。”
宋惜文向文棋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不错,他们确实会这样想,会不相信,因为这只是我计划里的第一步,仅仅是为了告诉他们不在我这里,要让他们真的相信,就需要出现一个真正的圣地钥匙。而这,才是我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文棋若有所思:“一个真正出现在眼前的钥匙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我也只会相信出现在我面前的东西。”
宋惜文闭上眼:“这个真正拥有钥匙的人必须要‘配得上’拿到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