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富江们 第16章 别走

“你受伤了吗？川上君。”你情不自禁地问。

“不是。”

川上富江轻柔冰凉的吞吐在你的颈后，所带来的感触亲密又诡秘，你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不知晓他指定要去一家私人医院的原因。他也没有为你解释下去的后续。

你停顿了数秒，关上灶台的煤气，和他示意，你要去拿旁边用来盛煎蛋的瓷盘，“也没有不舒服吗？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只要在我的身边就行了。”川上富江理解了你的意图，但是没有配合松手，双臂交叉环抱你的腰肢。

“只是陪在你的身边就足够了吗？”你有些不解，等了又等。

“是的。”

从他这里得到笃定的答案，让你感到很不可思议。一方面是他这次居然要带你一起，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话听起来有举重若轻的意味。

“川上君。”你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不得不出声提醒他，“我要拿盘子了。”

对于你的催促，川上富江终于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他在一旁看你把煎蛋盛进盘子，看你把早餐端出厨房，看你从冰箱里取出牛奶。他亦步亦趋跟在你的身后，莫名的视线虚无缥缈。

在这个熟悉的场景，你蓦地想起来了另一个川上富江，女富江。她的长发有纤细柔顺的曲线，泛起珍珠和绸缎般漂亮的光泽，又黑得接近漆木。

因为觉得做饭时的油烟会沾到她的头发，她坚决不进厨房。但是你一回头，能看到女富江半个身体躲在厨房门后窥视你，来不及躲回去，飞扬的半片裙角。

你会猜测她是不是在悄悄关注你？在她移开视线时，你又觉得是你自作多情了。

最后，你被迫答应帮她做发型。你的动作极不熟练，她指挥起来可以称得上井井有条。仅仅是把红色丝带系成蝴蝶结，就轻易得到了她的喜爱。

越是如此，你越能想起来女富江对流心荷包蛋不喜的表情。

“荷包蛋的味道可以吗？”晃了晃头，坐到桌前的你发出了味蕾上的担忧。

“这次是全熟的啊。”川上富江用筷子反复戳了戳荷包蛋，直到把蛋黄戳破，夹了一小块送到嘴里。“味道差不多。”

“是吗？川上君，我没有给你做过荷包蛋吧？”你从他的话语中意识到一个问题。

“是这样吗？”他一反问，你立刻有些不确定起来。

虽说你很少下厨，你应该是不会记错的。不过毕竟只是一个荷包蛋，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为这种事说谎。

“等下收好盘子就出门吧。”

将不重要的问题抛之脑后，你和川上富江快速吃完了早餐，按照计划出发去森田医院。

你没有去过森田医院，也不知道你们去那里具体是做什么的，所以你全程都是被川上富江带着走的。

他应当不是第一次来森田医院，你看到他毫无阻碍就见到了医院院长级别的人。

你跟在川上富江的后面，见到一个姓氏是“田村”的医生和森田院长，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的反应。他们的表情更是平生难见的惊愕恐惧，“怎么会是你？”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

简直是在说“你早就已经死了吧”。

他们的嘴唇颤抖了半天都无法吐出下半句话，在此之前，川上富江开口，“还闭上你们的嘴？”

接下来川上富江和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允许你细听，明明就是川上富江要带你来的。

遵从他们的要求，你被带去做了一套全面的身体检查。抽血、扫描、化验，不出所料，医学检验报告得出你很健康的结论。

“……办法……阻止富江化……你们不是在做相关研究吗？…………泡进强酸……怕火………移植………”

他们一些只言片语的讨论遥遥敲击你的耳膜。

“把我泡进浓硫酸的话，我会死的。”你举手和他们提意见，三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你。

随后，你被赶去“随便在医院里逛逛都好”，等到他们结束再回来找川上富江。

你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从会诊室出来。

你确实没来过森田医院，一边思索先去哪里坐下来休息一会，一边抬头看向指示牌。你不知道怎么七弯八绕到了住院部。

住院部的病人大多以需要静养为主，你找了一会都没见到护士，医生更是不见人影。你只好走进了一间最近的病房，201号病房门口的名牌写有“三尾雪子”。

光看名字的话，你当然以为这是一个女性名字。等到你走到靠窗的床前，才见到轻飘飘被风吹飞的白色窗帘缓缓落下，病房内转头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

他的发梢微微发卷，极短的发长露出饱满白净的额头，脸颊柔软而富有可爱度，一身住院标准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清风带来叶子的气味和夏季燥热的温感，轻拂你的鼻尖。他从凝望窗外风景，回望过来的眼神显得熟悉又生疏。

你一怔，认为是你的错觉，怎么会从他的身上找到川上富江的影子。

三尾雪子的脸分明是陌生的，只是下巴尖了些，皮肤白了些，鼻梁高了些。还有一滴黑点似有若无落在他的眼下，一不留神就入水化开不见。

“你好，你是有什么事吗？”发现你敲门入内，三尾雪子主动询问的一瞬间，你就确信了他和川上富江毫无瓜葛。

三尾雪子的嗓音十分轻细内敛，还有十足的学生气质和生怯感，加上身体不好的顾虑，往往给人一种挥之不去的消极寂寥。而且他只是清秀普通的程度，和川上富江万众瞩目的魔性魅力截然不同。

“我迷路了。”你放轻脚步，尽量不想打扰到他沉浸的状态。

本来是准备询问在哪能找到护士站，你现在改变了主意，“哪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我在等人。”

“我也在等人。你要不要就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他犹豫了一下，你的视线落到病床上他被薄被覆盖的下半身。

注意到你的视线，他明显是愣了一下，用手指给你一个方向，“那边有凳子可以搬过来。”

“可以吗？”

你的追问顺其自然地被以“当然可以”回复。

由于彼此互不相识，他在你去搬凳子的同时，简单解释了下自己的举动，“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们的年龄看上去差不多，没有让你困扰吧？”

“给我提供休息的地方已经很感谢了。三尾君，你是生了什么病吗？”你顺势问下去。

“是肾脏的问题。住院是在进行食物疗法，刚好有捐献者所以已经移植了新的肾脏，目前是手术恢复期。虽说之前也出过状况，但是我感觉好起来了。”三尾雪子露出了一个轻弱纯净的微笑，诉说起自己的近况。

“听说遇到匹配成功的捐献者还是很困难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没想到他生了这么严重的病，试图积极一些，“那么你是在等你的家人吗？”

“不是，应该说，我等的人不会来了。当时我还因为分手的事故意吃了饼干差点死掉，才急忙做了移植手术。”

三尾雪子谈到这里低下了头，他的语气难掩失落悲伤，眼神随之黯淡下去。

“三尾君真是个笨蛋。”你不带任何贬义地说，他微微下垂的眼角看起来更加可怜巴巴了，你只能在言语上鼓励他，“你未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嗯嗯，我很快就能康复了！”三尾雪子强调，“我现在每天都越来越精神，现在能够下床了。”

甚至，他掀开被子还想从床上起身，双腿和从裤脚处露出白皙的脚腕伸向地面，为了向你展示他的健康，从床上下来走上几步。

你下意识扶住了他的手臂，“不用，不用证明我也相信你。”

三尾雪子湿润的黑眸看向了你，从你的手下清晰传来他肌体的力度，他的脖子不知为何飞快染红。

“不好意思。”你立即放开了他，发生在陌生人间不经意的触碰令你们不约而同顿住，他的声音在和你对视之后变得更小。

“没关系。”三尾雪子重新坐回了床上，选择用被子盖住大半的自己，双手圈住弯曲的膝头。

即使你知道只是你的心理作用，你还是感觉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遭遇了许多不幸和疾病的，惹人怜爱的一团。

“要吃苹果吗？”片刻沉默之后，你看到三尾雪子的床头有看望病人时送来的绿色洋桔梗和苹果，于是这么说。

“好。”他没仔细听就同意了。

你执起水果刀，手中一圈一圈削去苹果的表皮，淡黄色的果肉散发出馥郁的香甜，再用刀刃分成小块方便入口。

期间，你和三尾雪子聊起你们的兴趣爱好，平常生活，有趣的传闻事件，日记本上的涂鸦，在哪吃到了好吃的小吃，哪里的流浪猫更多，学校里喜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很亲近，很想靠近你……”

没等三尾雪子说完，你的手机铃声就急匆匆响了起来。说了一声“等下”，你接起手机来电，另一头是川上富江埋怨不快的语气，“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川上君，你好了吗？我马上就来。”你接电话的动作太急，直接一手把手机贴到耳侧，一手拿着苹果以及水果刀。所以一不小心，你的手上一痛，水果刀意外划破了你的手指，鲜血从无色的划痕洒了出来。

没来得及在意，你挂掉电话告诉三尾雪子，“我的男朋友联系我了，我要走了。”

然后只见三尾雪子突然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他的眼中涌现出无限不甘的情绪。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他拿走了你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在病床上跪爬了几步。在和你拉进距离之后，他将你的手捧起来，你手指上的伤口被他含进了嘴里。

从他略显苍白起皮的嘴唇上濡湿你鲜红的血液，他抬眼看你，湿热温软的触感让你身子发软，引人遐想的唾液沾到了你的手上。

“别走，至少别那么快走。”

他的脸很红，很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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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