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察部的审讯室里,曹琰闭着眼睛神情淡漠,“能说的我都说过了,剩下的内容涉及机密项目,我没义务和你们交代,你们也没权利知道。”
“昨晚赵藉为什么也在现场,是他指使你泄漏能质计划的吗?”
“...”
“有群众举报,晚间十二点,央心大街附近发生武装冲突,惊现冲天火光,同一时刻,军备部特训员也有异常调动记录,如果真像你说的,赵藉事先不知情,那他为什么那么快就找到你的藏身之处?又为什么不上报监察部请求协助调查,而是动用私人关系越职调兵?”审讯员一拍桌子,“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嚣张...”
观察间的玻璃外,魏莱递来一张纸,上面列了二十几项罪名,秦策扬大眼一扫指着最后一排的‘故意损害公共财物罪’说:“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老大,就说昨晚那场面,路上的海国梧桐被生生撞断两棵,环卫说那树龄得有百年了,判个损害财物也没冤枉他啊。”
“...赵藉呢?”
“小道消息。”魏莱凑近,“据说早上天还没亮,那赵公子就被执政厅的人带走了,现在正召集了好几个重量级人物一起声讨他呢,咱们监察部的徐副部长也在。”
昨晚曹琰暴走的画面仍历历在目,秦策扬虽然跟随父亲支持反异能,但他却是难得的强共鸣体质,回想起来,当时压下曹琰的紊乱却让他尝到了从未有过的顿挫感,看来能源部主持的这个能质计划,也将是他反异能大计上的重要一环了。
内里,审讯员对曹琰的不配合束手无策,变换了无数个思路和手段,就是问不出他们想要的答案,相比之下,曹琰笃定从容。
其实,从昨天被赵藉当场抓住开始,曹琰就后悔了,他相信赵藉后来的承诺,相信他话语的份量,他发誓绝不会再背叛他第二次。
这一切被都秦策扬尽收眼底,曹琰失控的原因在这间屋子里恐怕是找不到答案了,他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不一会儿,就带着如期而至的回信推开了观察室的门。
两个审讯员被突然闯入的秦策扬搞得一头雾水,那句“审讯期间无关人等不得入内”愣是被他身上那股超脱年龄的气势压了回去,在看到他身后追来的魏莱,几人才起身示意:“魏队长,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咱们行动处的新老大。”
曹琰根本不关心来人是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继续闭着眼睛,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才疑惑地抬起眼皮。
看清来人后,瞳孔骤然放大。
“又见面了,曹高工。”
“你...原来你是...原来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昨天是怎么答应赵哥的!”
暴怒的情绪让曹琰此时有些口不择言,几个审讯员就像嗅到血味儿的蚊虫,登时打起精神。
秦策扬一向不爱废话,抬手打断的同时转身走向他对面的审讯员,俯身耳边,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曹琰不安得皱起眉,只见一番耳语后,那审讯员也跟着笑了。
“......”
正当曹琰瞪红了眼睛盯着他时,对方竟猝不及防投来一个短暂的目光,那凌厉的一眼吓得人冷汗直冒,接着在众人注视下起身拍拍下属的肩,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两声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后,审讯员噙笑开口:“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就跟赵藉一起在监察部待着吧,到时候,执政厅那边可不会比我们有更多耐心了。”
“你说什么?赵哥他也被抓了?!”
“就前后脚的事儿了吧。”审讯员用眼神指了指新老大离开的方向。
“你们怎么敢,他可是赵藉啊...”曹琰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低下了头。
执政厅大楼的大会议室里。
“你说昨晚曹琰暴走是因为受到了样品的干扰?”监察部徐副部长满脸诧异,“没有共鸣器,仅通过皮肤接触就能达到激励的效果?”
“是。”
“这可和你们现有的研究结果不相符啊,能质要经过特殊处理才会对异能天赋有激励作用,这是你接手计划的第一个月就得出的结论,如果说是因为曹琰本身体质特殊,那为什么同样作为参与项目的研究员之一,他在实验中却一次这样的意外都没发生过?而且,你带去的那些特训员,包括你自己,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你们怎么就没受影响?”
徐副部长说这话时,眼睛瞥向一旁坐在主位的人,只见执政官的头上依稀可见几根白发,脸上挂着充满阅历的皱纹,支着下巴,沉默又严肃。
执政官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体格很结实的男人,面上带着看戏的笑容,有着西装也压不住的痞气。
“赵公子,你这么聪明,不至于说话这样颠三倒四、漏洞百出吧?我看是你借助职务之便,私下里用能质搞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谓的曹琰偷样品,倒不如说是曹琰偷了你的发明,他根本不是暴走,而是在抗拒你对他的封口!”
“我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赵藉对说话人投去淡淡的目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自从受伤以来,他的精力变得很差。
至此,这场看似针对绝密能质计划的谈话,随着单本冶的发言,终于露出它本来的目的。
“好啊,不承认?你当然会这么说,但你的嫌疑最大。”单本冶毫不客气地说,“现在看来,能质的潜力远超预期,这样的物质大量出现在我国,早就超出了单一部门职责范畴,我提议,将‘能质计划’提升至国家战略级项目,纳入监察部协同监管体系。”
这边,秦策扬正在飞速赶往执政厅的路上。
其实刚才在审讯室他就注意到了,审讯员审讯的重点从来不是计划泄漏的程度和对象,而是这件事和赵藉有多大的关联,他明白这和上行下效脱不开关系。
如今监察部的正部长出差在外,平时也极少露面,事物大多是由徐副部长直接管理,赵藉身份特殊,今天的谈话又涉及高保密项目,他知道监察部绝对会继续参与此事。
刚才的短信是以汇报申请的名义发给徐副部长的,果不其然,收到了让他去执政厅候着的回信。
顺着执政厅的内部花园小路,绕过一座座见缝插针的小型雕塑喷泉,刚踏进主楼的特需会议室连廊,正前方那间会议室的大门被从里推开了,秦策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众人之后的那个单薄的身影。
赵藉的脸色极差,可以说是血色尽褪,这么看着,竟苍白出一种病弱的美感,精致的五官漂亮得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执政厅有规定,见执政官前要摘除共鸣器,单本冶走出会议室,从门外工作人员捧着的小盒子里取回自己的装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里还剩下一只薄如蝉翼的手套,工作人员却啪的一下盖上了小盒子,礼貌地对赵藉说:“赵总监,您的共鸣器就先不还给您了,在审查结束之前,会有专人替您保管的。”
说罢,就在徐副部长的示意下递到了秦策扬手中。
轿车内…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我也是一大早才被通知过来的,我答应了保密,怎么会对你食言呢。”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好歹我也救过你两次了吧。”
秦策扬靠在座椅上,两条长腿一叠,“赵公子,你说咱们还真是有缘,我这新官上任,好多同僚都还不认识我,咱们就已经坦诚相待地接触过三次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你说,咱俩是不是该...”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赵藉没忍住,终于开口了。
“别人怕我还来不及呢,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秦策扬失笑,刚要继续唠,却只见眼前人阖目做休息状,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配上苍白的脸色,就像一支易碎的琉璃枝,堪堪倚在窗边。
他别开目光,抬手关上了那侧车窗,将碍眼的风屏蔽出去。
下了车,赵藉被带进了一间办公室。
“说是三天审查期,但我们都清楚,这不过是为了拖住你的手段罢了,昨天那么大动静,你们的能质计划估计也要有大变动了。我也就是个上班的,在审查期结束前,能保证你的安全就是保住了我的饭碗。”
在秦策扬说这话时,赵藉自然地坐在沙发上看他忙前忙后,眼神扫过他袖口间不经意露出的腕表,对最后几句内容持保留意见。
“这里是我的办公室,里间有床和卫生间,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这里吧,需要什么跟打扫卫生的小杜说就行。”秦策扬交代完就走了,离开时还不忘了反锁房门。
随着锁芯咔哒一声,赵藉的疲惫终于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神经一松懈,他竟然毫无意识地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叫起来吃了晚餐。
屋子里空荡荡的,办公室的主人一天都没回来,除了送饭的间隙,门一直是上锁状态。
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随餐附送的花茶,本想在屋子里走两圈活动一下,刚站起来走了两步,却感觉身体像灌了铅,连脑袋也开始昏沉起来。
“怎么体质越来越差了。”
他摸索到休息间躺上床,这屋子像是有某种魔力,不知不觉,他又遁入了一片虚空。
梦中,他感觉脸被捏住了,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在口腔上刮了一下,他警惕地睁开眼,然而周围四下无人,又漆黑一片,窗外高挂的澄月告诉他,夜已深了。
“怎么做这样的梦...”
他爬起来想去个厕所,却怎么也找不到灯的开关,干脆摸黑脱了裤子,又摸黑洗了手,再抹黑找床。
这间休息室不算太小,但却因为家具齐全稍显拥挤,床离窗户远,光线很差,他一不小心撞上了衣柜险些摔倒,踉跄中,后腰似乎被人扶了一把。
“?”
好像是有人...可没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而且外面门是上锁的,谁会进来呢?
晚饭时的不适经过一场入夜的梦彻底发了出来,脑子割裂般的疼在夜深人静的囚笼中愈演愈烈,疼的他呼吸都发颤。
赵藉扫视一周不见人影,也无力去想其他,只当自己是病得出现了幻觉,磕磕绊绊摸上床,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床边,昨晚给他送饭的小杜正满脸焦虑的凑在眼前,“赵总监,你的脸色不太好,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中午了,我来给您送午饭的,昨晚的饭怎么没吃啊?是不合胃口吗?”
赵藉很不习惯躺着的时候被人观摩,即刻就要起身,撑身坐起的瞬间,头痛猛然袭来,他咬着牙缓了半天那股劲儿才过去。
那样子从外表来看,实在是脆弱的让人惊心,把小杜吓得面如纸色,伸出去的手甚至不敢真的扶上去,“秦监察让我好好照顾您,他才离开了一天,您就这样了,我该怎么跟他交代啊...”
赵藉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个极具掌控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交代什么?”
快消失了快一天的秦策扬突然降临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