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了是起因。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起因,你乖觉地认错,耐心地解释,我想师父他不会动手打你的,至少不会扇你的脸。”
“可是,我爸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他对我从来都是严厉训斥多于和颜悦色。”林凤鸣不满的抱怨。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的道理你不懂?你破坏了规则,还想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别人凭什么有义务跟随你的心境照顾你的情绪?别人凭什么要天然的选择迁就你?人家语言稍微重一些,脸色稍微冷一些,你就受不了了,就要剑拔弩张攻击别人,难道你的这些想法和做法是对的?幼稚!”李凤梧毫不客气地继续训斥:“你想让别人接受你的思想,首先你的姿态要放低,语言要柔和,要讲究方式方法,缓缓劝导。你小的时候《三字经》里教过: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像你这般行为,别说是师父了,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轻饶你!”
面对师兄头头是道的训斥,蹲跪在地上的林凤鸣长叹一声,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蔫儿在那里,缓缓地说:“我知道,我爸今天如此动怒是因为我不敬师长,不听他的教诲,跟他顶嘴,没有乖觉认错,没有乖觉地挨打,这些我都认,我也都能改。我只是想说,您既然觉得我创新没有错,就应该帮着我劝劝爸爸。”
“我不会忤逆师父的!”李凤梧斩钉截铁地表态。
师兄的话让林凤鸣一时语结,本以为他会说出很多让他无法反驳大道理,为了应对这些大道理,林凤鸣的脑子都开了二倍速的搜索词汇,没想到,这老哥竟来了这么一句忠孝仁义的话。
“哎呦,我的哥哥啊,你怎么也这么教条啊……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春风咋就没吹到您身上呢,咱们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娃娃,我爸他封建余毒未清,我为人子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怎么也学他似的……。”林凤鸣说地起劲儿,不自觉的站了起来与师兄平视:“哥,您那不叫‘忤逆’,咱们这是不同思想之间的碰撞,那叫‘求同存异’‘去伪存真’,我们要积极帮助老同志跟上时代的步伐……”林凤鸣还有满腹牢骚,却被师兄怒意满满的目光强行镇压。
“我不苛责你,不代表我能容忍你放肆,你再敢胡说,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我‘封建余毒未清’的一面。”李凤梧冷然地训斥。
“好,好,好,你们都要我做乖巧的孩子,好啊,我可以啊。”林凤鸣赌气似的把头别向一侧,呈以无声的反抗。
“行了!”李凤梧拉过师弟,看他仍倔强地扭着头,李凤梧心里哼笑,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行掰正他的脸,顿了顿,散掉眉眼里的凌厉,缓了语气说道:“事事并非‘非此即彼’的绝对,你也不用钻牛角尖跟我这怄气,‘事缓则圆’的道理,你好好想想吧。”
松掉钳制的手,李凤梧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停住了脚步,转身用手虚虚的点了点林凤鸣严肃的说道:“我是你师兄,对你有看顾和管教的责任,你有错处,我担同责,这个无可厚非。师父如何惩戒我,我都甘之如饴,绝无怨言。所以,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顶撞师父,你若做不到,休怪我不饶你,听见了没?!”
“我知道了,以后不敢了。”林凤鸣拉着腔调懒懒地答话。
主卧的落地窗上,反射着夜幕下城市的灯火辉煌,斑斑点点的灯影下,映衬着一张愠怒冷峻的脸。
“老林,过来坐一会儿吧。”宋雨萍把水杯放在窗前茶几上,拉过注目窗外的丈夫。
林怀章被推坐在沙发里,皱着眉头一脸烦闷。
“凤鸣天性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越是苛责过深,他越是逆反,好在他秉性纯真,不存私心,好好引导应该不会太差,不过,想让他像凤梧那样贴心懂事是不太可能的。”宋雨萍温言劝说。
“我管教他,是怕他没个顾忌,想一出是一出,胆大妄为,惹出事来,败坏祖辈名声是小,丢了手艺人的脸面是大。”林怀章恨恨地说。
宋雨萍轻轻拍拍丈夫的手,让他情绪舒缓一些,开口说道:“我不是不让你打他,就像今天,我要是不制止,你是不是真要动家法?”
“那不还有凤梧在嘛。”林怀章不以为意地回答“凤梧会拦着。”
“不管凤梧拦不拦得住,你真若是动了家法,就是逼着凤鸣反抗你。”宋雨萍一语点破。
“他敢!”林怀章立起眼睛,笃定地喊道。
“老林……”宋雨萍略带嗔怒地回应丈夫的盲目自信:“他是不敢明火执仗地对抗你,但他的心会离你越来越远,把孩子推远了,想要再交心,可就难了。”
“这叫什么话?噢,打两下,父子就隔心了?难道就纵着他胡闹!你去问问,哪个学艺的不是这么过来的,其它行当的家法板子换了一批又一批,受训诫的徒弟没一个不服气的,我对他们忍着、疼着,纵着,没舍得动一次家法,反倒还跟我闹什么‘父子隔心’,要我看,就是打的少,打的轻了。”林怀章一脸的不服气,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段,唾沫星子都飞出去好远。
“这打的还轻啊?”宋雨萍不认同丈夫:“那后背血楞了一道一道的……”宋雨萍心疼地说。
“哼,板子也没有都抽他身上去,你没问问,凤梧替他挨多少!。”林怀章对媳妇夸张的心疼嗤之以鼻。
“你还说,你知道凤梧挡着,你还舍得下手。”宋雨萍又心疼起徒儿。
“你……儿子不让打,徒弟也不让管,好好好,下次你来管教,你来管教,用你的温言软语去感化他们……。”林怀章推开桌上的水杯,往后一仰,无语又无奈。
厨房里,灶头上炖煮的排骨汤氤氤氲氲,洗菜盆上的书龙头调小水流“汩汩”地淋在彩椒上面,细小的水花溅到水池边缘,慢慢汇聚成大颗水滴,顺着水池边缘又流到底端。
“师娘,师父不生气了吧?”李凤梧一边帮着剥蒜,一边试探的问。
“你师父他,固执。”宋雨萍一边把葱花放进锅里一边说。
“不怪师父,是我们做的不好。”李凤梧愧疚的说。
宋雨萍疼惜地笑了笑安慰道:“不怪你,是凤鸣的错。”
李凤梧刚要开口揽责,被宋雨萍打断:“你师父脾气是大了些,一直拿你们当小孩子,管教上没有个顾忌,你要多担待。”
“师娘,您千万别这样说,做徒弟的,担不起‘担待’二字。”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凤鸣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他平时跟你最交心,也愿意听你的,你替师娘多提醒着,别让他一天天的犯浑。你师父毕竟是长辈,遇到什么事情,要耐心的好言劝解,若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对他横眉冷对,他也会伤心的。”宋雨萍温言温语地劝说。
“是,师娘,我都记下了,您放心吧。”李凤鸣把剥好的蒜放在水池另一旁的碗里,伸出的胳膊露出了一节醒目的鞭痕。
宋雨萍慌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把抓住李凤梧的胳膊,把短袖往肩膀处扯了扯,心疼地说道:“咋这严重呢?快让我看看。”
“不严重,师娘,没事……”李凤梧一边躲避一边拉下短袖。
“快回屋,我给你擦点药。”宋雨萍推搡着把他推出厨房。
“师娘,不用,真的,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疼了,您不用担心,没事儿的……”李凤梧拗不过她,被动地往前挪步。就在这时,主卧的门开了,林怀章站在门口,宋李二人均是一愣。
宋雨萍心思活络,忙转言道:“若是跟师娘害羞,让你师父帮你,涂点药,好的快。”
宋雨萍是了解丈夫的,心疼不心疼儿子,她不敢确定,但是,心疼徒弟,是一定的。
“不用了,真没事,一会儿,我自己弄一下就好了……”李凤梧不敢麻烦师傅给他涂药,摆着双手一脸退缩。
“进来。”林怀章干净利落的两个字。
李凤梧一愣,宋雨萍忙推着他往前走,嘴上催促:“快去吧,快去吧。”
李凤梧踌躇半天,不想麻烦师父又不忍师父失落,最终还是跟了进去。
“师父……真不用……没事的,就是棱子看上去吓人……”李凤梧站在一边略显局促。
“衣服脱了,坐这儿。”林怀章一边找着药膏,一边用下巴点了点床前的梳妆凳。
李凤梧无奈,只能照做。
比照林凤鸣的伤,李凤梧算是轻的。十几处交叉零散的棱子,肿胀发紫。林怀章的手法并不轻柔,蘸着药膏的棉签顺着伤处一遍遍的涂抹,棉签所到之处,周边的肌肉本能的颤动。
“你挨这几下,并不冤!”林怀章把药瓶放到桌子上,扔掉手中的棉签,沉声说道。
李凤梧虽不解缘由,但仍乖巧地应承一声“是。”
林怀章踱步到窗前的沙发上落座,故意语气松弛地问道:“上午尼山那边的演出可还顺利?”
“顺利。”李凤梧爽利回答。
林怀章手中把玩着折扇,瞥了一眼‘懵懂’的徒弟,脸色沉了几分,不愿跟他打灯谜似的一语点破:“是吗?前面给你垫了两个节目,足足延了十分钟你才登台,你干嘛去了?!”
听到师父的斥问,李凤梧先是一惊,心中打鼓:演出现场什么情况师父怎会知道。但看师父面色不善,自是不敢询问,慌忙从凳子上起身,两步踏到茶几前站定,含胸低头,一副认错听训的模样。
“说!”扇子重重敲在茶几上,水杯里的水颤了几颤。
李凤梧一脸惊惧,心跳像是被扇子敲漏了一拍,忙屈膝跪地。
师娘好好呀,一面安慰凤梧,一面替丈夫说好话。
宝子们,周六周日没有文哈,我得出去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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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凤梧差点误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