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 第4章 第四章

……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

这是哪儿？？？？？

咔！

一声异响从瞿云疏嘴里传出，元岫像是被触发了某种开关，猛然回神，脚步后撤，下意识要逃，却发现自己的小腿肌肉已然绷紧，她稍一活动，便传来一股抽筋带来的剧痛。

她被钉在原地，瞪大着眼睛，将瞿云疏的异变尽收眼底。

他口中的虫足似是掠取了瞿云疏的能量，倏然胀大，顷刻间便粗壮如成年人小臂。

那声异响，则是瞿云疏的下颌骨发出的。

他的骨头碎了。

于是，在此刻，瞿云疏说不出半句话。

但他还活着。

他正看着元岫。

【杀了他。】

元岫在心里默念。

【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速率快得惊人，心跳声回归耳膜，砰砰作响。

在元岫的控制下，这股响动渐渐偃息，呼吸也终于平稳下来。

她闭上眼，不去想身后的虫母。

不能用枪。

她不会，既不会用，也不会“变”。

也不能用刀。

她力气小，速度也慢，二人间的距离又远，她没办法在虫母的眼皮子底下，将瞿云疏一击毙命。

还有什么？

还有……

啊，想到了。

元岫睁开眼，手中横陈的，赫然是一柄斧头。

斧柄长达一米七，足够击中瞿云疏。

她能感到自己的下颌在颤动。为了避免在发力时咬到自己的舌头，元岫抿紧了嘴唇，然后，举起斧头，奋力一挥——

嘭！

哧——

斧头精准凿进瞿云疏的头骨。

他的皮肉被扯入斧头劈进的缝隙，扭曲、变形、破裂，血液点滴浮在半空，随着瞿云疏的伤势加重，他周遭的血滴也越汇越多，渐渐形成一道血幕。

血幕之下，虫足哒哒落地，发出不满的嘎啦声。

瞿云疏的身体渐渐融化，成为一滩烂泥，汇入地面。

血腥气依旧刺激着元岫的鼻尖。

她手中的斧头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血液，没有流动。

跟河水一样。

无论是河水，还是他们被“塑造”出来的身躯，都是虫母的一部分。

虫母掌握了时间维度，所以它的体氵夜不会流动。

或者说，元岫，身为三维生物，看不见更高维度的生物的流动。

世界属于虫母。

世界属于虫母！

世界……

哧！

元岫的瞳孔骤缩，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条将自己胸口贯穿了的虫足上。

虫足锋利如刀，隐隐映出元岫布满恐惧的脸。

这让元岫登时清醒许多。

她看着自己的脸渐渐回归平静，眼前血色渐浓，意识也随之涣散。

……

“呃、咳咳！”

意识回神，元岫猛地吸了口气，却呛进一大口水，叫她刚撑起的身体又脱力倒下，在水中沉浮许久，才堪堪趴上浴缸边。

血腥气如影随形，萦绕在她鼻尖。

元岫抹了把脸，终于撑开眼皮，将当前的景象收入眼底。

浴缸、水、血痕。

——她回来了。

想到这里，元岫如释重负。

来不及回想更多在新世界的细节，她立即伸出手，够向自己早早放在浴缸边的医疗箱。

在新世界，她身体上的伤口有陈秋桂替她处理，可在原世界，她只能靠自己。

手腕上的伤口被热水侵入，疼得元岫有些恍惚。

这份疼痛，几乎要与被虫足贯穿的疼痛重合。

她抖落出一条纱布，手上止不住发颤，费了半天时候，才将手腕包扎完毕。

做完这一步，元岫翻了个身，半躺在浴缸里。

水面依然冒着热气。

在氤氲雾气中，元岫的视线扫过浴室瓷砖的接缝——那一瞬间，所有笔直的缝隙仿佛都蠕动起来，化作了细密的虫足。

一股无名的恶寒擭住了她。

她将目光移开，投向墙上的时钟：

12：01

12：05

12：17

……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元岫才渐渐感到四肢恢复了力气，便小心翼翼扶着浴缸边缘，缓缓站了起来。

新世界的时间不会流动，所以当元岫身处新世界时，她在原世界的时间是“暂停”的。

也就是说，元岫哪怕通过自杀这样极端的手段进出新世界，也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过多损伤。

只是疼一会儿罢了。

风吹在元岫湿透的衣物上，带来些许凉意。

她轻呼出口气，将衣服脱下，裹上浴巾，随手擦了擦滴水的发尾，来到冰箱前，拿了一罐汽水。

呲——啪！

元岫回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再次点开“老霍说法”的视频。

她的爱好不多，听这个博主讲些古怪的案子算一个。

“欢迎收看今天的‘老霍说法’，近日，一起轰动社会的‘无名女尸案’……”

熟悉的声音响起，元岫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重重后仰，倒在电脑椅的靠背上。

这个博主只出声，不露脸，虽然做的视频跟PPT一样索然无味，但文本内容大胆，观点独到，更重要的是，他每次都能说出警方未公布的细节，就像……

就像他亲身参与了这些案件一样。

这个想法自然不是元岫一人独有的，在“老霍说法”发展早期，就有不少人在评论区猜测“老霍”的真实身份，但，当然，更多的声音是质疑，认为老霍为了流量不择手段，连犯罪细节都敢胡编乱造。

直到某天，老霍的账号被封禁。

评论区这才炸了锅，都说老霍被“制裁”了，他所公布的信息很可能是真的，并且触及到“上面”的利益了。

可没过多久，“老霍说法”卷土重来。

众人再次推翻先前的说法，解释说老霍编得太离谱，影响社会风气，这才被封禁。

总之，老霍的身份，至今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元岫是个立场相当坚定的中立派。

老霍所讲述的案件实在诡谲，可问题是，他的逻辑完全说得通，连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为了找出老霍的疑点，元岫开始在闲暇时间反复听他的视频，到后面，就发展成了下饭必备小视频、写论文背景音，甚至入眠伴侣。

久而久之，元岫几乎能背出老霍的所有文稿。

可哪怕是这样，她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疑点”。

老霍的视频可圈可点，如果让元岫硬挑出几个毛病的话，除了审美一般，就只剩下一条：太爱拖更。

当他有案子可讲时，便会在每晚九点日更，可谁也不知道，老霍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案子可讲”。

一个月？

一年？

都有可能。

于是元岫已经习惯反复重播老霍的视频了。

好在他最近又找到一个新案子，这才让元岫燃起一些新的希望。

现在，她第十一次，点开这个视频。

与此同时，元岫打开未完成的文档，开始重新浏览自己的实验报告。

【……对泥土的依赖性……】

“连环杀人案？……”

【基因序列……】

“受害者的爱好高度重合，都热衷于饲养爬宠……”

【……食物……】

“虫子，它们都吃虫子。”

啪！

突然，房内的灯光熄灭，空气中只剩下老霍略带电流声的嗓音。

【虫子。】

元岫的指尖停了下来，僵在电脑键盘上方。

【虫母。】

电脑发出的细微光芒幽幽打在元岫脸上，将她的神色衬得晦暗不明。

为什么她现在会如此冷静？

不……应该说，为什么她在新世界里会感到那样庞大、那样令人无法承受的恐惧？

嗡——

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元岫的思绪。

手机屏幕随之亮起，在这片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拿起手机，滑开屏幕，一则消息赫然跃入元岫眼中：

[小元，电费已经欠了两个月了，阿姨只能先给你把电停了]

元岫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鼻尖微微耸动，吸进一口气，然后，肩膀稍稍下垂了几分。

她还没想好如何回复，对面便再次发来一条：

[你也别怪张姨心狠，现在生意不好做，我名下其他几套房子都在涨租金，就你这套没涨，还由着你欠费]

[小元，听张姨一句劝，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找份工作，总呆在家里，算什么事啊？对不对？]

元岫将电脑关机。

然后，身体下伏，轻轻趴在电脑上。

指尖传来电脑的余温，给她带来些许暖意。

就这样等到电脑的热量散尽，她才再次打开手机，在联系人中翻找起来，发送了这样一则消息：

[祝姐，明天周六，你们那儿缺人手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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