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色千里唯昭昭 第5章 005 忒看脸

“怎么了？是不是晋儿......”李氏一开门却见秀儿站在门口，一手抱着小小襁褓，另一只手牵着好端端的秦晋。

李氏这才松了口气：“怎么把孩子抱出来了？”说着便回头找鞋。

秀儿摇头：“我也不知，是见哥儿抱着姐儿站在院子里，我又见这孩子不哭不闹，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有些不对劲，这才找您拿主意。”

李氏看向儿子，秦晋只蹦字说：“妹妹，难受。”便不再开口。

李氏没当回事，想着肯定是儿子睡醒了，偷偷跑到偏房去看妹妹，心中喜欢便抱了出来，孩子瞎胡闹。可这黄慧娘啊，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顾好，真敢让晋儿抱？小小婴孩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真是糊涂！

她牵起秦晋，示意秀儿抱着孩子跟上，“妹妹没事，小孩子都贪睡，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咱们得把她给你黄姨娘送回去。”

可一进偏屋，李氏是真正来了脾气。

只见黄慧娘自己睡得香甜，压根儿不知孩子被人抱走了，连此时屋里进了人也浑然不觉。李氏才走到床边，就闻到一股子酒气，四下一看，床脚竟还放着一罐酱菜。李氏沉下脸来，抱着孩子转身就走，这回是连骂也懒得再骂，只觉这人实在可恨。自从有了晋哥，她自己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孩子。她可倒好，自己的亲生骨肉竟还抵不过一顿酒，这样的人实不配为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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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渭这一下午更是没闲着。

他比李氏醒得早，原也是困乏不愿动弹，可他这人心思重，想起昨日伙计说有人订了十匹细布，今日来取。琢磨着是个大单，还是亲自去铺里盯着才妥当。万没想到走这一趟，竟让秦家的命运真正走向转折。

秦家的布庄，虽然在茂安县算是头一份儿，可茂安县才多大呐？来买布的也都是县里乡亲，自家做衣裳用，你扯三尺他要两尺的，做不成什么大买卖。真有大买主，人家也是直奔宿州府，那的布庄秦渭去瞧过，又大又气派，不光粗布细布的种类多，连绸子缎子都有不少新鲜花色。他瞧得心热，可也知道这样的买卖，自家目前是做不起来的。

这回的大买主找上他们，说来也真是巧了。宿州府西邻并州，买主是并州一户大户人家里的管事。前几日家主吩咐，要给家中的仆役每人各裁两套新衣，管事的照办。这种事原有相熟的大店，不过打声招呼，说好价钱便是，可没想到，到了日子管事的去取，却发现店里给他的竟是发霉了的潮布。

原来今年天公不作美，尚且未到雨季，就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并州地处北方往年本就少雨，店家们没有准备，库里的布便都受了潮。不光这家布庄如此，别家也是一样。

管事的又气又急，若连这点小事都拖拖拉拉办不好，在家主他还能有什么脸面？将来还指望能领什么要紧差事？关系日后前程，管事半点不敢耽搁，既并州没有好的，那他就连夜往宿州赶。路过茂安县时人困马乏，见有个布庄，便进来歇歇脚。可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货竟不错，细布有光泽，颜色也鲜亮，一问价钱要比原本的便宜，最关键的是听他要十匹，伙计说明日便可交货。

要真是这样那可是皆大欢喜，管事的住了一夜，第二天果真十匹细布交到他手上，无论是质量价格还是时间，都与讲好的无异。事情妥当，又省了麻烦，管事心情大好。

他见秦渭这人长得斯文，招待客人又细致周到，此时高兴便有心帮衬，笑问：“我一兄弟，也是钱府的管事，正愁在并州买不到好布，你这可还能再拿出十匹？”

秦渭当然愿意，挣钱谁还不愿？可他仍按捺住心中喜悦，据实相告：“不瞒您说，褐色的细布我们只备了十匹，如今是多一匹也拿不出了。不过若是别的颜色也可......一样的价钱，我们明日便能给送去。”

深宅大院里的管事，不用粘上毛都比猴儿还精。原是瞧秦渭有眼缘，想帮衬他一把，可仔细一琢磨，便动了捞钱的心思。

大户人家，做什么事、拨什么钱那都是有定数的，他们这些个管事，买进的越便宜，自己落在手里的也就更多。管事的探身问：“不拘颜色，这样的细布你还有多少？”

“约莫百十匹。”

管事喜上眉梢：“那不如这样...我再等你一夜，你将库里细布全拉上，明日随我回并州，七八十匹我保你卖完。但有一条件，你所有的布都要提价三成，这三成归我，你看可行？”

可行吗？

其实这一单生意太大，昨日店里伙计生怕要价太高黄了生意，便直接给了低价，挣的已是薄利。在店里销了还好，薄利也是利。可若再拉上库里布匹，算上一行人往返的吃住，就算是到并州把布都卖了，也没有太大赚头。何况这一路费时费力，好不折腾，若是旁人听了定要回绝。

可秦渭却一颗心狂跳，令他激动的不是银子，而是摆在面前的这个机会。能见到各家管事的机会，别说是白折腾一趟，就是要他倒贴钱，那也是肯的。秦渭有这个自信，只要能见着人，便不再是一锤子买卖，并州那么多大户人家，只要他能啃下那么三家五家，将自家铺子开到宿州府去，便不再是空想。

一颗心激动的快要跳出胸膛，可秦渭面上不露，他带笑答应下来，谢了又谢，安排了管事的食宿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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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渭兴冲冲进屋，边脱外袍边道：“我明日去一趟并州，家里还有多少银子，你都先拿给我。”妻子躺在床上不答话，他又道：“今儿个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机遇，若是能抓住，咱家的生意便要好了。”

李氏坐起身，“你轻声些，晋儿在里间，才刚睡着。”她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丈夫去做生意怎么反倒从家拿银子，可也不多问，只穿鞋下榻，摸出腰间钥匙，去开妆匣。

统共五张银票，这便是他们夫妻全部的家底，李氏拿出来和几锭碎银一起装入荷包。想了想，又将最底下的两只金镯一并给了丈夫，道：“穷家富路，你一起带上，万一有事也好应个急。”

秦渭点头收好，一转身才瞧见床上杏色的小小襁褓。问道：“你怎的把昭月抱来了？”

听他如此语气，李氏心里有了不痛快，脸上带笑、话却带了刺：“怎么？你怕我将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养，慧娘会伤心？”

闻到醋味，秦渭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解释：“我怎会这么想？晋儿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有经验，自然比慧娘带的好。再说昭姐儿又是个女孩，将来说亲事时，庶出到底是个坎儿，你愿意养在膝下，对她最好。只是、这刚出生的婴孩，离了生母到底不方便，不如先让慧娘带着，过几年你再......”

“乳母已经请来了，就在罩房。”李氏打断秦渭的话，气道：“我真是白与你做了十年夫妻，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怎会平白无故夺她孩子？”

李氏越说越来气，可仍压着声音：“平日里她耍性子、吃酒、讨礼，哪样我没依着她？可这次她着实过分，刚生下孩子便偷偷吃酒，天底下哪有她这样的亲娘？她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可也不能这样害孩子！你自己看看昭姐儿，吃了她的奶一直睡到现在，孩子没事还好，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饶不了她！”

李氏甩手坐到床边，抱起小小婴孩轻哄，偏头不肯再理秦渭。

秦渭都快冤枉死了，只恨黄慧这个不着调的，惹了夫人生气，害他也跟着一起吃瓜落儿。

好言好语哄了半天，李氏脸色才好看起来，叹气说：“唉，其实当初纳黄慧进门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她模样好啊，生的姐儿也漂亮。”她让秦渭细瞧：“你看我们昭姐儿生的多标致，这睫毛、这小嘴，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个大美人儿。”李氏越瞧越爱，稀罕的不得了，满嘴的宝贝心肝儿。

秦渭瞧在眼里，心中默默叹气。闺女生的好看，他也喜欢，可也不至于抱着不肯撒手啊。心知这是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瞧见好看的人便格外喜欢，甚至有些痴迷。就因为这点，纳了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黄慧娘进门，折腾的家里永无宁日。原以为李氏会从此长了记性，哪知见了昭月又是如此，实在是美色误人啊！幸好她只是个宅院妇人，若是君王，怕要成了那为搏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不可。

秦渭又无奈又好笑，只一心盼着自家这冰雕玉琢的小闺女，性子可莫随了她那不着调的亲娘才好！

可也不知佛祖他老人家是不是太忙听错了愿，第二日秦渭随那管事的远赴并州，开启了秦家在生意场上的新篇章，同时又恰好躲过了家中最是鸡飞狗跳的一天，实在福哉运哉！可闺女的性情嘛...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