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在季逐和祈白还没醒的时候,周扬就已经出门了。
目的地距离他这边不远,步行也不过十几分钟而已,周扬穿过几条巷子后才到了目的地。
车水马龙的街道和这里的幽静小院不过隔了两条街道。
周扬踏进院子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太阳照射下,白雪反射着刺眼的光。
坐在桌子前带着老花镜的修理师,左手里正捏着一块小巧精致的手表,右手拿着螺丝刀正小心翼翼的拧动螺丝。
似乎是知道周扬来了,修理师看都没看他,转手从隔壁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来,你要的。”说着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和周扬面对面:“花五十多万就为了让我做一个你手上一模一样的手表,怎么?你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周扬没理会老修机师的调侃,而是盯着盒子里的手表,轻轻摩挲着表盘外围。
“他喜欢。”
“谁?你小子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和我说?那家姑娘?我去给你说亲去?”老修理师直接站起来凑到周扬跟前,踮起脚企图和他对视。
周扬往后退了一步,错开了老修理师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好八卦呀你。”
老修理师斜眼看他:“你不说该不会她是什么特殊人群吧?”
闻言,周扬的目光总算是从手表移到他脸上。
原本很正常的一个动作,在老修理师看来,这是说到心坎上了。
趁机追问:“身份要保密的那种?”
周扬打了个含糊:“差不多。”
老修理师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听说你前两天成年了,那就可以订婚了,那我祝你早生贵子,和你媳妇百年好合。”
这下周扬是真的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人给他的祝福。
且不说这现实不现实,再者说他虽然成年了,但也才高一,谁家人愿意让自家孩子等一个高中生三年,更何况,他也没办法直接带来利益。
一举三不得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去做的。
周扬咬牙笑道:“我就不谢谢你了。”
老修理师扶着自己的老花镜:“昂,走呗,你的表带该换了。”
……
等周扬回去的时候,季逐已经走了,就只留下祈白一个人。
在前几分钟,祈白得到周扬的准许后,他自己一个人在一堆快递里只拆开了锅碗瓢盆,在厨房里洗干净之后去做了这家新家里的第一顿饭。
祈白做饭的时候喜欢穿着围裙,但是今天这段饭有点仓促,所以他没做油烟大的,而是想尝试一下周扬经常做的南瓜粥。
但是他在放小米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东西不会成功的。
他盯着锅里那南瓜不是南瓜,小米不是小米的饭看了好一会,又觉得浪费怪可惜的,所以他关火后,打算出去把餐桌上的碗拿过来。
一转身就看见周扬静静的依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祈白一时语塞,第一次在别人家的厨房里给人做的饭还这么难吃,还被人看了这么久。
其实他做饭一向都很好吃的,只是这次想模仿周扬的做法,结果弄巧成拙了,越是用力模仿就越是会丑态百出。
祈白深知这一点,所以他现在不敢去看周扬的眼睛,但是他又庆幸还好是周扬,要是别人的话,这事他能记很久。
周扬好,周扬不会说他。
“要碗吗?”周扬问他。
祈白点头:“要。”
周扬从桌子上拿了碗,递给祈白,亲眼看着他把粥装进碗里,自己又把锅洗干净,重新接水,烧水。
而那碗南瓜粥就那么放在台面上,祈白没动,周扬也不说话。
就那么静默了半分钟,祈白心虚的瞅了他一眼:“你吃面条不?”
周扬走进来,从头顶的悬空柜上取了一包挂面:“吃。”
煮面的时候,祈白在周扬看不见的地方尝了一下南瓜粥,随后默默放下了,心里按在嘀咕,怎么能有人把南瓜粥做的如此难吃。
“妈妈把监控拆了。”祈白坐在沙发,周扬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宽又长的红木桌。
祈白知道拆监控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周扬不在那里住了,妈妈没必要去防着谁。
但是前不久周自山回来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向妈妈说起季逐家有人订婚了,甚至还问到了他这边,但是他没回答。
周扬自然也知道这个意思,他没顺着祈白的话说,而是走到门口挂衣服的地方,从口袋里翻出了那个手表。
祈白接过盒子看了一眼,问他:“给我?”
周扬点头:“你之前一直盯着我的手表看,就让人做了一个。”
祈白盯着手表不说话,真正看的是什么,只有他知道。
“这个……很贵吧?”祈白想到这点抬头问他。
“不贵。”
骗人。
纯手工制作的没有任何瑕疵,用的材料都是上等,表盘外圈镶嵌的四颗紫钻是天然长成这样的。
而且这个手表的样子,他从来没见相似的,甚至连相近十分之一的都没有。
一看就是私人定制。
他不懂到底多少钱,但是只知道很贵。
材料贵,样图贵,手艺贵。
祈白不敢要,他知道周扬曾经有多缺钱,又怎么能要这么贵的东西。
看出祈白拒绝的意思,周扬站起身给他添水,又把盒子按回他的手里。
“这个样式图是我妈妈设计的,做这个东西人的是我外公的朋友,东西都是从他那边拿的,你要说贵,也就贵在交情上。”
祈白不信:“真的?”
周扬肯定的说:“真的。”
祈白没忍住轻轻的摩挲着表带,可是周扬为什么不去给他换一个表带呢?那个表带已经很旧了。
大多数时候,祈白的心思都很好猜,毕竟他是一个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人,就比如现在。
祈白眼睛盯着他的手表,手不停的新的表带上捏着。
“我的表带是我妈妈做的。”
这么一说就有了解释,周扬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带这种歪歪扭扭,切割面还不平整的表带。
原来是他妈妈给的。
周扬看着祈白戴上了手表后,才重新进了厨房。
搬家匆忙,菜没准备太多,但是调料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放置在台面上。
周扬弄了两碗清汤面,放在餐桌上。
可能和普通面的味道一样,但是祈白就觉得好吃,周扬做什么都好吃。
他也想搬过来住在这边,住在这边就好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大雪,祈白窝在沙发上,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前洋洋洒洒的大雪夹杂着大风斜着垂下。
屋里的暖气很足,祈白吃饱饭后身上盖着毯子,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而周扬坐在左边的那个摇椅上。
这样就挺好的,真想长大,长大之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但是祈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周扬迟早会和一个女生在一起,既郎才女貌,又门当户对,而不是像爸爸,像哥哥,像他一样。
周扬对他好,只不过是建立在周扬这个人本身就好的基础上。
哪怕换个人是周扬的弟弟,他也会给他剪头发,买手表……
他们呈现对角状态,而大雪飘的方向就是周扬那边,祈白借着看大雪的名义,悄悄的看了周扬一眼。
而周扬也似乎是有预感一样,看手机的头突然抬了下,和刹车四目相对。
祈白愣了两秒,眨了眨眼睛:“雪下大了。”
周扬看着刚刚弹出来的天气预报说的北城部分地区将迎来强降雨雪,而其中就有南宁区。
周扬突然笑了:“小白呀,你回不去了。”
周扬叫他小白,感觉和别人叫的不一样,他其实很畏惧和周扬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因为他总是会忍不住去看周扬,在周扬看不见的地方。
但是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每次周扬回望过来的时候,他总是很紧张的移开眼睛,害怕自己的目光给周扬带来麻烦。
但是目前这样的情况,谁都无法拒绝。
祈白攥紧毯子往里面缩了缩,不想走的样子。
“那就明天直接去学校,我妈妈今天和朋友去打麻将了,也不在家,我一个人住害怕。”
这话周扬不信,他收起手机,站起身朝着祈白过来。
周扬蹲下去坐在地毯上,这个动作让他和祈白离得很近,足够看清祈白上卷的睫毛,还在微微颤抖。
“真怕呀,要是我今天晚上也出门呢?”
祈白立马追问:“你去哪?我也去。”
“捡垃圾?”
祈白想了一下说:“那我也和你捡垃圾。”
这次周扬没再说话,而是盯着祈白的脸,这时候他也不敢去看祈白的眼睛,好像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某些答案。
那几个字就在唇齿间呼之欲出,但是周扬硬生生的忍住了。
现在问不合适,是真的,就像季逐说的自己没有能力承担后果,不是的话,有些话说出来就收不回去了。
那时候他可能再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和祈白面对面说话。
所以思来想去后,他说:“不去了,你去房间睡,这凉。”
“不去。”主要是不想动,刚吃了饭没多久,他身体累的动不了。
“身体这么差啊?”周扬手掌放在了距离祈白腰间不过三寸。
“不差的。”
“那是谁体育课请假?”周扬问。
“我学习去了。”
知道这是假话,周扬也没戳穿他:“行我的学霸同桌。”
知道自己在这,祈白睡不着,所以周扬先回了房间。
祈白原本还想叫住他的,可是也觉得周扬不应该在这,所以忍住了。
等周扬出来那充电线的时候,祈白已经脑袋歪着睡在沙发上。
原本拿充电器的人,此时没有在回到他原本的房间去,反而轻手轻脚的走到祈白面前,蹲下去盯着祈白。
手指拨了拨祈白的睫毛,看见祈白的脑袋轻微动了下后,他才起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