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刚被送到警察局的时候还在叫嚣:“快把我放了!我爸他可是星城有名的企业家……”
态度恶劣,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是怎么被打包带过来的。
负责审讯李文的还是那个中年警察,碰巧的是也姓李,以前从实习生做起就经常碰见这种仗着家里有钱就胡作非为的富二代,对此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熟练地拿出笔和记录本,没有感情地例行公事:“姓名。”
“看起来你也是个官儿吧,这样,我给你三万块,你把我放了,从此以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李文目光紧紧盯着李警官的脸,只要他有一丝心动,这事都好解决。
三万块,对一个警察来说怎么着也是好几个月工资了吧。
可偏偏李警官根本不为所动:“性别,男,家庭住址。”
“四万……五万……”李文隐隐开始沉不住气,“六万!不是,你为一个没钱的穷逼得罪我,不能够吧?识相的话就现在把这钱拿了,别太贪心!”
听到这里,李警官终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李文看到了好笑,嘲讽和一丝同情。
没错,是同情。
可他又凭什么同情自己?
李警官又拿出一个文件,从中抽出一张纸:“李文,男,家住蓝山公寓127号,李氏集团董事长李白山的独子,自初中开始打架闹事,多次聚众斗殴,前科累累,对了,这里还查出你高考成绩还有点问题,后面的还有很多,你要听吗?”
“你什么意思?”李文紧盯着他,恶狠狠地说,“那又怎样,你也说了,我爸是李白山。”
李警官敲了敲桌子,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前科累累,品行不端,除了家里有点钱,一无是处。总结来说,是个挺失败的人。”
“你!”李文感觉血气都涌上了脑袋,从凳子上弹起就要给面前的人两拳,可还没站起身就被身后的其他年轻警察牢牢按在了凳子上。
李警官说:“可是,如果你遇上了一个比你还有钱的人,你还跑的了吗?”
“叶家,你能撼动吗?”
“叶家……”他感觉周身突然冷了下来,就像是突然置身冬日,“哪个叶家?”
李警官:“星城还有哪个叶家。”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对啊,星城除了那个叶家,还能有哪个叶家比那个更加出名呢?
李文冷汗直冒,浑身发抖,呐呐道:“叶鹤深……不可能……叶鹤深怎么会在Z大读书??”
他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李白山带着他去参加一个晚会,那天他穿着小小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梳上去,发胶在灯下闪闪发亮,家里的保姆都夸他帅气。他自信满满地去赴宴,心里美滋滋地想自己一定是全场最好看的那个。
李白山牵着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口的随侍拦住他们,叫他们拿出请帖。
父亲低声”跟随侍说着什么,但迟迟没有拿出请帖,先开始随侍对他们父子两也还算客气,但到后面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一股厌恶,对他们两个说:“没有请帖就请回吧,这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的地方。晚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们快点离开,不要冲撞到我们的客人。”
李白山还想再说什么,嘴唇上下碰撞,而李文已经听不清父亲的话了,因为他觉得很难过,更多的是委屈:明明他也是别人口中的上等人,为什么这个随侍还敢这么给他父亲脸色?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吗?
那个随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他又忽然变得恭敬起来,朝着李文……确切来说是朝着李文的身后躬身,声音听着很恭敬:“夫人好。”
李文朝后面看去,是一个穿着洁白的晚礼服的女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脸上带着精致的淡妆,整个人在灯光下显得很温婉。
她头发上还簪着一个小小的茉莉发夹,眼睛大大的,眉目都很温柔。
秦沐沐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看向李白山父子,问:“怎么了?”
随侍就说:“这两位没有请帖。”
秦沐沐就朝李文浅浅笑了一下,像是夜色里最美好的小茉莉:“来的都是客,让他们进去吧。”
李白山就连忙朝秦沐沐道谢,然后跟在秦沐沐后面,试图跟她交流。
可惜秦沐沐进门之后就被别的贵妇叫走了,她抱歉地朝李白山说:“失陪了。”
李白山虽然感到可惜,但也没那个胆子拉着人家硬聊,就连连说:“没事没事,夫人您忙……”
李文被里面觥筹交错的场面震撼,来来往往的人男人都是西装革履,女人顾盼生姿。周围也是金碧辉煌,吊灯,家具,餐桌,食物,楼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大厅最中间还摆了一家钢琴,看着就价值不菲。
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算是最好看的那个了。
他不甘心。
李文看到那架钢琴,慢慢走了过去,坐到了琴凳上,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还好自己学过几年钢琴。他心想,自己还是可以成为全场的焦点。
他弹了一段之后,他突然发现全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这应该是大家发现他的才艺了吧,然后等着自己弹完给自己喝彩。
可奇怪的是,自己弹完之后没有人喝彩,没有掌声,只有另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生,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几岁,他说:“你弹错了一个音,刚刚那段不是这样的。”
那男生身后跟着另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面露愠色:“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不是你该坐的地方。”中年男人又有些生气地对赶过来的侍者说:“按照安排这个时候是少爷的钢琴表演《b小调第三号钢琴奏鸣曲》,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在这里弹?”
侍者无措,急忙道歉:“对不起,我这就把他带走!”
李文第一次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表演,却还没来得及收获任何鼓励与掌声就被人匆匆拉下了舞台。
而那位被叫做“少爷”的男孩就坐在刚刚他坐过的地方,弹起了刚刚他弹过的曲子。
那中年男人听出不对,正想开口,却被少爷打断:“李管家,我只是想告诉他这段应该怎么弹,仅此而已。”
同样的曲子,男孩弹得更熟练,也更有技巧,他像是一个天生的音乐家,注定站在罗马的广场上俯视所有人。
在演奏完所有曲目之后,台下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掌声几乎震耳欲聋,李文感觉自己真的置身于潮水中间,被完全吞没了。
他好像明白了。
是不是,有钱就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啊?
他呆呆地看着中央的那个男孩被带到二楼一个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旁边,他身边还站着秦沐沐。
叶林青。
叶林青笑着摸了摸男孩的头,朝着楼下众人,自豪地说:“这是犬子,叶鹤深,感谢大家来参加犬子的生日!”
……
李文从回忆里面抽身,越想越觉得怪不得他觉得叶鹤深的名字有点印象。
恍然之后是后怕。
之后是后悔。
后悔招惹了这样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后悔他对叶鹤深说的话,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叶鹤深的身份。
他慌张地抓住李警官面前的记录本:“快,快快借我……不……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是吗,我有话对他说!!快打给他!”
李警官“呵”地笑了:“没有。而且已经晚了,你还是做好接受法律制裁的准备吧。原来还是十年不好说,七八年总是有的。但是你刚刚明目张胆准备贿赂警察,这可就不好说了……”
李文终于承受不住,“哇——”地哭出了声。
而另一边,两人口里的叶鹤深正跟着许溪在食堂吃饭,点了一碗普通的米线,像是个最普通的大学生。他拿着手机,调出学校平面图,大致了解了一下学校布局。
从他们宿舍到李文宿舍一共有三条路可以走,路上会经过十四个垃圾桶,而学校垃圾是每天一清,运送到垃圾站集中处理。按照李文的个性,应该不会真的把树丢进垃圾桶,更大的可能是随便丢到了某个地方或者说藏起来了。
叶鹤深默默记下所有的路线,打算待会吃完饭后找找看。
刚刚出锅的米线很烫,他夹起一筷子,吹了几口气才送到嘴里,入口就是香,辣,鲜,烫,味道还算不错。
许溪心里有事,一碗米饭搅来搅去也没吃几口,干脆就放下了筷子。
叶鹤深也放下了筷子,看着许溪:“回去?”
许溪看着叶鹤深没动几口的粉,觉得有点不忍:“现在有点吃不下。”
叶鹤深:“那就走吧,等饿了再吃点东西。”
“嗯。”
两人回了宿舍,杨槐和李柏耀在吃饭,还没回来。
许溪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躺在床上,看着新装好的床帘,现在也睡不着,就发呆。
“我出去一趟,下午没课,你多睡会。”
许溪就再“嗯”一声,然后就听到了门被打开然后又再次被关上的声音。
迷茫,还有孤独,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张牙舞爪的朝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