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首尔上空笼罩着一层深秋的肃穆。距离李健熙会长逝世周年祭奠的日子越来越近,三星家族内部的气氛也愈发沉凝。
李智皓那点“背景板”的小风波,在真正的家族大事面前,很快就被冲淡了。不过,在狎鸥亭一家**性极佳的会员制酒吧里,权志龙和太阳还是没放过调侃他的机会。
“呀,智皓啊,”权志龙晃着酒杯,狭长的眼睛里带着戏谑,“现在圈子里可都叫你‘最佳僚机’了,下次我约会是不是也得把你带上?保证能上头条。”
太阳在一旁闷笑,拍了拍李智皓的肩膀:“别听他的。不过说真的,那张照片拍得你挺开心的, unaware 也是一种幸福嘛。”
李智皓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灌了一口威士忌:“你们两个够了啊!再说下去这顿你们请!” 他嘴上抱怨,心里那点不快其实早已散去,毕竟大哥没真生气,父亲那边更是无声无息,显然没把他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开始跟两人炫耀他刚托人从意大利弄来的定制头盔。
周年祭奠当日,京畿道龙仁市,水源附近的李氏家族墓地。
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黑色车队无声地驶入,依次停下。李在镕率先下车,一身黑色正装,表情肃穆。紧接着是李智宇,他同样身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纽扣系到领口,未打领带,神情是惯常的冷静,但眼神比平日更显深邃,如同结冰的湖面。李富真、李叙显及其丈夫金载烈等人也陆续下车,所有人皆是一身缟素,神色庄重。
洪罗喜女士在林世玲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墓前。老太太穿着传统的韩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和失去伴侣的沉痛。李智皓和李元珠跟在队伍稍后的位置,李智皓也难得地收起了平日里的跳脱,显得安静而规矩。
祭奠仪式按部就班,庄严肃穆。家族成员依次上前献花、鞠躬。空气中只有风声、雨声和压抑的啜泣声。镁光灯在远处闪烁,但被保镖和工作人员严密地阻挡在安全距离之外。
李智宇站在父亲李在镕身侧稍后的位置,身姿笔挺。他目光落在祖父的墓碑上,思绪却似乎飘得更远。他想起的不仅是祖父的威严与成就,还有家族内部从未停歇的暗流。祭奠是缅怀,也是一种无声的权力宣告。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各自的盘算与立场,在失去大家长之后,变得更加清晰和微妙。
仪式间隙,李富真走到李在镕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似乎是关于新罗酒店某个海外扩张项目需要集团支持。李在镕微微颔首,未置可否,目光却看向李智宇。李智宇迎上父亲的目光,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李在镕便转而用含糊的词语安抚了李富真几句。
李叙显和金载烈则与几位集团元老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偶尔扫过李智宇这边,带着审视与衡量。爱宝乐园的预算问题,以及李智宇近期在一些人事安排上的铁腕,显然让他们感到了压力。
李智宇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清楚地知道,祭奠之后,围绕集团资源和控制权的博弈只会更加激烈。他需要更谨慎,也更果决。
祭奠结束后,家族成员各自乘车离开,没有过多的寒暄。车队如同来时一般,沉默地汇入车流,返回首尔。
汉南洞公寓。
李智宇回来时,已是傍晚。雨还在下,窗外一片迷蒙。他脱下被雨丝浸染得微湿的西装外套,张秀雅秘书默默接过。
金旼炡正坐在客厅的软榻上,膝盖上摊着那本雪花封面的乐谱本,但并没有在写什么。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他一身黑衣,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走进来,她放下本子,站起身。
她没有问祭奠如何,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走到中岛边,倒了一杯温水,又从恒温酒柜里取出他偶尔会喝一点的单一麦芽威士忌,连同酒杯一起放在中岛上。
李智宇走到中岛边,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倒了一点威士忌。他没有喝,只是握着杯子,让掌心的温度慢慢暖着冰凉的杯壁。
旼炡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微蹙的眉心和在杯壁上无意识摩挲的指尖。她能感受到他周身笼罩的低气压,那是一种属于家族重担和内部倾轧的疲惫。她无法分担那些,只能提供这片空间的绝对宁静。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酒杯,转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明确寻求慰藉意味的动作。
旼炡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下来,安静地靠在他胸前,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面料,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
没有言语。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室内交融的呼吸声。雪松的冷冽与她身上淡淡的柑橘暖香缠绕在一起。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闭上了眼睛。祭奠带来的沉重感,家族成员各怀心思的目光,商场上的明枪暗箭,似乎都在这个无声的拥抱里稍稍得到了缓解。她不需要知道那些复杂的斗争,她只需要在这里,用她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宁静,为他构筑一个短暂的避风港。
许久,他才缓缓松开她,神情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眼底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倦意,似乎被熨帖平了些。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语气如常。
旼炡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都可以,看你。”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将汉南洞公寓包裹成一个与世隔绝的茧。祭奠带来的沉重气息,并未完全散去,如同室内潮湿的寒意。
晚餐吃得简单,张秀雅秘书准备的清淡韩食,两人都吃得不多。饭后,李智宇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钻进书房,也没有去碰那套昂贵的音响播放古典乐。他只是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峭。
金旼炡收拾好餐具,泡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到他身边,轻轻放在旁边的边几上。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陪他站着,目光同样投向窗外那片混沌的光海。她能感觉到他今天的不同,那种深植于骨髓的疲惫和某种……罕见的、近乎柔软的回忆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李智宇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没有看她,依旧望着窗外:“小时候,他很严厉。”
旼炡心头微动,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已故的李健熙会长。她没有接话,只是更专注地倾听。
“印象里,他很少笑。”李智宇的声音很平缓,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餐桌上有固定的规矩,坐姿、咀嚼、交谈的语调,都有标准。不符合,就会得到他沉默的注视。” 那种注视,比任何斥责都让人压力倍增。
他顿了顿,仿佛在记忆中搜寻那些被严格规训的碎片。“第一次被带进他书房,是七岁。书房很大,书很多,空气里有旧纸和墨水味。他问我,知道为什么姓李的人要承担更多吗?”
旼炡屏住呼吸,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年幼的、必须挺直脊梁面对家族权威的男孩。
“我答不上来。他只是让我站在那里,看他处理文件,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李智宇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不算是一个笑容,“后来才知道,那是在磨我的耐性,和对那个环境的熟悉感。”
他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目光终于落在旼炡脸上。室内只开了几盏氛围灯,光线朦胧,让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了些许。
“他送我的第一份有意义的礼物,不是玩具,是一套《孙子兵法》的精装注释本。十岁生日。”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嘲弄,“他说,权谋不是算计,是生存的本能。生在李家,这就是与生俱来的功课。”
旼炡的心微微收紧。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岁孩子的生日礼物会是这个。她所认知的童年,是梁山老家的田野、父母的呵护、哥哥的玩闹,与这些冰冷沉重的“本能”和“功课”相去甚远。
“也有……稍微温和一点的时候。”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像是陷入了更深的回忆,“大概十三四岁,有一次击剑练习受伤,手腕骨裂。他没说什么,但第二天,我的书桌上多了一本方时赫的父亲方真勋关于企业管理的随笔,里面夹着一枚很旧的书签,上面手写着‘戒急用忍’。”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早已看不出任何伤痕,但他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时间,看到那个绷带下的少年。“那本书,那枚书签,是他为数不多的、不那么直接的关怀方式。”
旼炡安静地听着,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她终于明白,他如今这般冷静、克制,甚至偶尔显得不近人情的性格,其来有自。那不是天生的冰山,而是在那样严苛、充满期望与审视的环境下,一层层冻结、塑造而成的结果。他所追求的绝对掌控与秩序,或许正是对童年那种无处不在的“规训”的内化与极致化。
她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没有触碰他,只是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微微握拳的手。他的手指冰凉。
李智宇低头,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她温热纤细的手指,没有挣脱。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力道有些重,仿佛要从她这里汲取一些暖意。
“他走之前,最后一次单独见我,”他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融入了雨声里,“说的是‘守住它,让它变得更好’。没有多余的话。”
守住它。三个字,重逾千斤。是期许,是命令,也是将他与这个商业帝国彻底绑定的最终烙印。
旼炡抬起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那里没有了平日里的算计和威严,只有一片深沉的、属于过往的寥落。她忽然懂得,他今天罕见的倾诉,并非脆弱,而是某种程度的信任。他将自己冰封世界下,极少示人的根基,袒露了一角给她看。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过于沉重的信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她只是更紧地回握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无声地传递着她的理解,她的陪伴。
“都过去了。”她最终轻声说,声音柔和却坚定。
李智宇凝视着她,看了很久。窗外的雨声似乎渐渐小了。他眼底那片寥落的冰雪,在她宁静的目光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温暖的石子,漾开几不可察的涟漪。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湿意。然后,他牵起她的手,走向卧室。
“睡吧。”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日的简洁,但那紧握着她手的力道,却泄露了此刻他需要的、这份来自她的安宁。
清晨,汉南洞公寓。
昨夜的雨已经停歇,天空是水洗过的湛蓝,阳光透过玻璃,驱散了室内的沉郁。李智宇起得很早,仿佛昨夜那个罕见袒露往事的他只是金旼炡的一场梦。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扣着那对铂金雪花袖扣,正在用早餐,面前摊开着一份财经报纸,姿态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涟漪。
金旼炡坐在他对面,安静地喝着牛奶。她看着他,想起昨夜他低沉的嗓音和眼底罕见的寥落,心头依旧萦绕着一种复杂的心疼与触动。她没有试图去触碰或安慰,只是将烤好的吐司抹上他惯常喜欢的少量果酱,轻轻推到他手边。
李智宇目光从报纸上抬起,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示,但伸手拿起了那片吐司。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今天有行程?”他咽下食物,随口问道,视线已重新回到报纸的财经版块。
“嗯,下午去KBS录制一个音乐节目。”旼炡回答。她知道他记得她的行程,这只是他式的、开启日常对话的方式。
“尹室长会安排车。”他简短交代,结束了早餐话题。
用完早餐,他拿起西装外套,尹室长早已等候在玄关。出门前,他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比平时似乎长了零点几秒,但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门轻轻合上,公寓里只剩下旼炡一个人,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雪松气息。她走到窗边,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驶离,融入清晨的车流。然后,她转身,开始准备自己一天的工作。心底那片因他昨夜信任而滋生的柔软土壤,似乎让她的步伐更加坚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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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KBS电视台后台。
aespa的待机室里忙碌而有序。成员们正在做上台前的最后准备,化妆、整理服装。旼炡坐在镜子前,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忙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Winter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具锋芒。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加密频道。来自 @j.y._zero,只有一个符号:【-】。
代表他知道她已安全到达,行程开始。
旼炡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她收起手机,将全部注意力投入到接下来的舞台录制中。这是她的战场,她必须做到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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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首尔近郊的另一段封闭赛道。
引擎的轰鸣声再次撕裂空气。李智皓戴着头盔,驾驶着他那辆显眼的跑车,刚刚结束一轮极速飞驰,正将车停在休息区。他摘下头盔,额发被汗水浸湿,脸上带着运动后的兴奋潮红。
巧合的是,另一辆车也几乎同时停在了他不远处。车门打开,下来的正是脸色依旧不算太好的金东学。两人目光对上,气氛瞬间又有些凝滞。
“哼。”金东学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李智皓本来想刺他几句,但想起大哥之前的“少惹事”的警告(虽然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惹事),以及旼炡姐那句“没关系很可爱”,他难得地按捺住了,只是撇了撇嘴,没搭理对方,自顾自地拿起水瓶喝水。
这时,一阵说笑声从赛道入口处传来。李智皓抬眼望去,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YG的王牌制作人Teddy,以及他身边一个穿着时尚、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孩。那女孩李智皓认得,是文徐允,新世界集团会长李明熙的外孙女,李明熙女儿郑有庆的长女。算是他拐着弯的远房表亲,虽然血缘不近,但在顶级的财阀社交圈里也算脸熟。
Teddy显然也看到了李智皓,笑着走了过来打招呼:“智皓,这么巧?又来试车?”
“Teddy哥!”李智皓立刻换上笑脸,他跟Teddy因为权志龙他们的关系也算熟悉。他的目光好奇地投向文徐允。
文徐允落落大方地对他笑了笑:“智皓欧巴,好久不见。” 她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从小养尊处优的自信。
“徐允?你怎么跟Teddy哥在一起?”李智皓好奇地问。他知道文徐允一直在国外读书,对家族生意似乎兴趣不大,反而对时尚和艺术颇有涉猎。
Teddy笑着揽过话头:“徐允对音乐制作很感兴趣,最近常来黑厂玩。她很有天赋,我们正在筹备一些项目。” 他语气中带着赞赏。
文徐允接口道,语气带着点憧憬和跃跃欲试:“嗯,跟着Teddy欧巴学习很多。说不定明年或者后年,我也打算试试出道呢。” 她说的“出道”,自然是指以偶像歌手的身份。
李智皓挑了挑眉,倒不觉得意外。财阀后代进军娱乐圈早已不是新闻,他自己就算半个圈内人。他哈哈一笑:“那敢情好!以后歌谣界又要多一位‘皇族’了!需要应援找我!”
文徐允被他的话逗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不远处脸色依旧难看的金东学,以及李智皓那辆扎眼的跑车,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多问。这个圈子里,谁和谁有点小摩擦,太正常了。她和Tedly今天过来,主要是为了看另一批练习生的表现,遇到李智皓纯属巧合。
几人寒暄了几句,Teddy和文徐允便离开了。李智皓看着他们的背影,摸着下巴嘀咕:“新世界的小公主要出道?有意思。” 他立刻把这个新鲜八卦分享到了他和李元珠、金旼炡的小群里。
另一边,金东学看着李智皓和Teddy、文徐允谈笑风生,心里更不是滋味,觉得今天出门真是没看黄历,黑着脸上了自己的车,率先离开了赛道。
李智皓则心情颇佳,完全没把金东学的态度放在心上。他哼着歌,决定晚上去找权志龙他们,好好分享一下今天的新见闻。至于大哥那边会不会知道他今天又来飙车?他耸耸肩,反正没惹事,大哥最多也就说他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