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高级病房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温暖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极淡的、来自床头花瓶里新鲜百合的香气。
谢临渊半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身上不再是蓝白条的病号服,换上了一件舒适的深灰色羊绒衫。他面前的移动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几份待审的集团文件,但他并未专注于此,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目光偶尔瞥向门口。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进。”他应道,声音虽仍偏低,却已没了往日撕扯般的沙哑。
门被推开,沈知白走了进来。她今日不当值,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挽起,露出清晰白皙的脖颈。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糖水铺logo的纸袋。
“查房?”谢临渊眉梢微动,合上了电脑。
“复查。”沈知白纠正道,将纸袋放在床头柜上,自然地拿起挂着的电子病历板,查看他今早的体征数据,“看起来某人恢复得不错,已经有精力处理公务了?”
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专业,尾音却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轻快。
“劳模不敢当,只是不想让董事会那帮老狐狸觉得我倒下就起不来了。”谢临渊配合地伸出手腕让她测脉搏,目光却落在那个纸袋上,“这是……”
“楼下新开的,据说双皮奶很正宗。”沈知白一边记录数据,一边状似随意地说,“顺便带了份上来,补充糖分,有利于……情绪稳定。”她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他一下。
谢临渊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极浅的笑意。他想起自己昏迷或痛极时,曾无意识地攥着她的手,呓语过“苦”。原来她记得。
“有劳沈医生。”他接过她递来的小碗,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奶香浓郁,口感细腻清甜,确实不错。
沈知白自己也拿了一碗,拖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两人一时无话,安静地吃着甜品。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只有勺羹轻碰的细微声音和彼此平稳的呼吸。
这是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之前所有的枪林弹雨、阴谋算计、生死一线,都被这日常的、甜腻的温暖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萧沉舟早上来过了?”沈知白打破沉默。
“嗯,处理最后一些交接。谢桓的案子证据确凿,牵扯出来的人不少,够他们忙一阵了。”谢临渊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集团内部的清洗和权力重构正在有序进行,有萧沉舟这把最锋利的刀和警方的大力介入,一切已无需他事必躬亲。
“你呢?”他看向她,“之后什么打算?继续在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救死扶伤?”
沈知白放下勺子,看向窗外明净的天空:“或许吧。不过……可能会考虑换个环境。比如,自己开个小诊所?”她转回头,眼里有光微微闪动,“更自由点。专门处理一些……‘疑难杂症’。”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读音。
谢临渊瞬间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她指的不仅仅是医学上的疑难杂症,更可能是像他这样,游走在光暗边缘、身不由己却寻求救赎的人。她选择用她的方式,继续“下棋”。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是个好主意。如果需要投资……”
“打住。”沈知白抬手制止,唇角弯起,“谢总,我的诊所,我自己投资。保持纯粹的医患关系,对大家都好。”她的眼神清亮而坚定。
谢临渊看着她,没有再坚持。他懂得她的骄傲和界限。能像现在这样,并肩坐在阳光里,分享一碗甜点,已是命运跌宕之后,最好的馈赠。
“也好。”他低声说,舀起最后一勺双皮奶,甜味在舌尖化开,一路暖到心底。
窗外,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却仿佛被这高窗过滤,只剩一片模糊而充满生机的背景音。
床头柜上,那颗橙子味的硬糖还静静地躺在糖纸上,旁边是吃空了的糖水碗。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