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气氛有些凝结,宁沐放缓呼吸,侧头瞥瞥自家老板,毫无意外一副蹙眉不耐烦的模样,见她逐渐勾起的唇角,宁沐心底的不安呼之欲出。
清洌嗓音在寂静无声的空间乍起,宁沐绝望地用手覆盖住双眼。
“据我所知,您已经三年没有晋升了吧。还是警司吗?”
戴维本就阴郁的脸又沉了几分,仿佛能滴出水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森森冷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时笙手撑着下颌慵懒道:“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谈笔生意。”她思考半晌补充,“确切地说是福利。”
宁沐的心啪唧摔成两半,他哀怨地盯着许时笙心里哀求:“小祖宗求求你,不要再用这种土匪式的方法谈合作了!人家是国际刑警!不是普普通通的企业老板!还福利!什么鬼福利啊!”
“什么意思?”
“跟我合作,年底我可以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晋升名单上。”她语气笃定,嚣张得不可一世。
戴维轻蔑地上下打量眼前的年轻女人戏谑开口:“合作方式?”
“我掌握着你通缉令上半数人的行踪信息,我可以免费为你提供情报,但抓人的事需要你自己去。当然如果你愿意支付足够的佣金,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把人抓捕回来,毕竟我不认为你们的人有这样的能力。”她把玩手里的打火机,有节奏的磕打着桌面,“至于我的条件...目前还没想好,日后有需要我会跟你联系。”
听完她的话,戴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手背擦去眼角的眼泪大笑着说:“你...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你以为国际通缉令上的罪犯都是纸糊的吗?我们追捕了几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的人,是你说能抓到就能抓到的吗?就算你是女人,也不能胡言乱语吧。”
许时笙并不恼只是耸耸肩面上还带着妖冶笑容。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辩驳的,账已经付过了,很高兴与你相识。”她起身青葱玉指捏着杯颈在空中同他虚虚碰杯后浅抿一口起身离开。
宁沐跟在她身后一道起身行至门口,许时笙恍然想起什么勾起唇角转头对戴维说:您最近是在找走私犯布莱克吧。
戴维神色微凛,森然目光化作利刃射向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的年轻女人,女人轻盈哂笑:“别紧张,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红色实木大门拉开她消失在那扇门背后,纤瘦的背影慵懒又嚣张,让人看到就恨得牙痒痒。
戴维磨磨后槽牙,心底啐道:“我一点都不想跟你见面!疯女人。”
“回酒店吗?”宁沐透过后视镜瞥一眼正抱臂将自己缩成一团闭眼小憩的女人问。
“几点了?”许是太过疲惫她的声音带上些许鼻音。
“十一点过五分。”
“……”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身后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宽大冲锋衣兜帽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她此刻神情。而此时许时笙蹙着眉,眼睑下的眼珠在缓慢转动。因为她的脑子里正有两个名为去找她和不去找她的小人在打架。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宁沐以为她睡着的时候,身后的人吐出一口长气。声音细小又闷:“她们剧组在哪个酒店歇脚?把我送去那里。”
哼,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去找她,他就知道!心里惊涛骇浪面上沉静如水的宁沐拨通了自家兄弟的电话:“宁墨查一下沈卿含沈小姐在L国下榻的酒店。”
沈卿含拍完最后一场戏回到酒店时间已近十点半,她把自己摔进硬邦邦的小床里,人忙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各种被遗忘在角落的情绪就会反扑。许时笙的身影把心脏填满酸胀的痛。
难道每次都要这样不辞而别吗?她长叹一口气翻身将脸埋进洁白带有皂香的被子里。劣质白炽灯跳闪,她窝在被子像是日落西沉中的孤落雪山。
许时笙站在门面破败的酒店门前,指了指连灯都不亮还里倒歪斜的牌子挑眉,她需要解释。宁沐默默拿出手机再次确认自己没有找错路沉声道:“可能经费不足。”
“……”她摆摆手,宁沐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得飞快。
午夜温度骤降小镇的一切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就连酒店前台的服务员都窝在厚重的羽绒服里昏昏欲睡瑟缩得像只鹌鹑。
路过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看她一眼的鹌鹑走进只有鬼屋能见到的诡异电梯慢悠悠吱呀呀的爬上沈卿含所居住的楼层,房间并不隔音,屋内淅淅沥沥的水声响得真切,她背靠墙壁席地而坐,偏头耳朵贴在单薄的门板上,酒意聚拢头逐渐有些昏沉,走廊尽头风从无法关严的窗缝挤进来呜呜作响似是呼啸而过的鸣笛火车。
许时笙裹紧外套将头埋进膝盖里,精致妖孽的脸上露出罕见疲色,淅沥水声是醉酒人最好的催眠曲她佝偻着开始昏昏欲睡。
沈卿含洗过澡依旧清醒的要命,于是吹干头发敷好面膜拎着酒瓶准备去对面找晓月陪她小酌几杯,拉开门门口蹲坐的黑影吓得她险些惊声惊叫,拢一把长卷发深呼吸,垂眸借着月色看清罪魁祸首的精致面容。
“你坐在我门口做什么?”沈卿含略显无奈。
许时笙仰头瞧瞧她又把自己埋起来一言不发。
“嘿。”沈卿含抱着酒瓶看她有些好笑。蹲下身把人从膝盖里抛出来,看着那双被酒意沁润的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心跳漏掉半拍。
她长得真好看,她无数次这般感叹。
“喝酒了对吗?”沈卿含手痒没忍住揉捏她饱满的耳垂温声道。
“是的。”清冽嗓音蒙上醉意朦胧的喑哑低沉的性感,沈卿含喉咙滚动。
“走廊很冷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这样坐在这里很容易着凉生病知不知道?”
“不知道。”她想了想着重补充,“我身体很好。”
有被可爱到,沈卿含偏头轻笑不被她瞧见。
好不容易从一堆衣服中挑选出两件心仪搭配的晓月兴奋的拎着衣服去对面让沈卿含挑选,结果刚拉开门就看见笑靥温柔的自己老板和面无表情耳垂却红的滴血的大佬面面相觑的名场面,暧昧氛围在其中流动,她仿佛能看见空气中飘浮的粉红泡泡。
“啊,哈哈哈。”晓月干笑,脚趾尴尬地抠出五室两厅。
沈卿含起身轻咳掩去唇边笑意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晕乎乎的许时笙:“怎么了?”
“啊,我就是来问问你明天想穿哪件衣服。”晓月拎起手里的两套衣服抖一抖。
“选这件。”寂静了许久的空荡走廊响起喑哑的磁性嗓音,两人同时望向从沈卿含身后探出半个头的许时笙指着左边那套搭配。浅蓝与灰褐相间的圆领毛衣、深色牛仔裤,外搭一件白色毛呢大衣。
“沙漠昼夜温差大,明天最高温度39度,清晨和夜晚温度在9度左右,这套很保暖,建议再带件短袖T恤。”
晓月震惊了这么精细的吗?什么时候查的温度她怎么没注意到:“大佬你...”
许时笙言简意赅回答两个字:“习惯。”
天气因素往往也决定着任务的成败,而成败关乎性命,她不敢怠慢。
“好吧。”晓月将目光重新放在沈卿含身上用眼神询问。
垂在身侧的手揉了揉她发顶抿唇轻笑:“听她的。”
有点太宠了,晓月眼神在两人之间游弋,沈卿含轻咳眉梢稍挑语气里带着些许警告意味:“还有事吗?”
后颈阴风吹过晓月紧急后退:“没有了。”手搭上门把手把自己塞进房间,晚一秒她都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时间不早了,我去给你开间房。”沈卿含垂眸看着像石狮子一样蹲坐在门口的人故意说。
许时笙拉住她手腕含糊不清嘀咕:“满了。”
“满了?”沈卿含险些被她拙劣的谎言气笑,这里临近边陲荒无人烟鲜少有人经过更别提酒店入住满房了。
“嗯。”
“哦,那你继续在外面蹲着吧。”
“好。”许时笙打个喷嚏揉揉鼻子。
沈卿含抱臂倚靠门边看她演,僵持几分钟还是没忍住心软:“进来。”
许时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抿紧唇角不让自己笑得过于明显,沈卿含背对她翻找睡衣:“可以自己洗澡吗?”
“可以。”
“干净的,去洗吧。”
许时笙抱着衣服有些扭捏的躲进浴室,打开花洒水花兜头而下,微凉的水温让酒意退散许多,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贪心和莽撞。
充满年代感的老旧水壶呜呜作响,许时笙在浴室磨蹭许久才走出去。
“温牛奶,喝掉它。”沈卿含端着玻璃杯伸到她面前,昏黄的灯光将她的手指映衬的像是一根根光洁细腻的璞玉,她被那双手吸引着迷失在它的美好中。
“发什么呆,快接着。”她催促道。
耳背的皮肤又悄悄变红,许时笙小口抿着牛奶心底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在缓慢翻涌,贪心的种子在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下贪婪生长,她像是一个得到糖果的孩童任性地想要得到更多。
“睡外面还是里面?”她指着靠墙摆放的小床用海妖般轻柔蛊惑的嗓音问她。
“里面吧,你还醉着睡外面不安全。”她自言自语着替她做下决定。
其实她已经清醒了,但她不想开口打破此刻的美好,被人做决定的感觉也挺好,她喜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
窝进被子里她把自己埋得很深像一个拥有怪癖的小偷细细嗅闻属于她的香气,灯光落下铺下一地寒霜,蜗牛从壳子探出触角大胆行走:“你很会照顾人。”
“是吗?”
“嗯。”
“那你叫声姐姐听听。”暗色里狐狸的桃花眼弯起像是一柄弯月。
“……”许时笙翻身面朝墙壁不再吭声。
“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