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月未安 第4章 夜探晚芳

谢明微望着顾昀川渐行渐远的背影，她握紧掌心的玄铁令牌，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试图让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这个顾昀川，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但他递过来的这把刀，足够锋利，她没有理由不用。

“小姐，您在这儿跟谁说话呢？”画春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带着几分怯意。

谢明微迅速将令牌塞进袖中暗袋，转身时，脸上又挂上了那“天真”的笑：“没谁呀，许是风吹的声音吧。”

她快步往院内西厢房走去，发间珠花叮咚作响，“走吧，去看看母亲的妆奁。”

西厢房积着层薄灰，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见无数尘埃在光柱里翻滚。

靠窗的梨花木柜上，那只描金漆妆奁静静立着，黑底金纹的凤凰缠枝纹虽已有些斑驳，却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物件。

谢明微走过去，指尖拂过冰凉的柜面，前世柳姨娘就是捧着这妆奁，泪眼婆娑地说“夫人最疼你，这些念想就由她先保管着，免得惹我伤心”，把她哄得团团转，任由母亲的遗物落入贼手。

“小姐，真要打开吗？”画春盯着那把嵌着绿松石的铜锁，声音发紧。

“就看看，不碰里面的东西。”谢明微笑着从发间拔下一支金簪，簪头的梅花能旋开，露出半寸长的细齿钥匙——

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将来若遇难处，或许用得上”。

铜锁“咔哒”一声弹开。谢明微深吸一口气，缓缓掀开妆奁盖子。

一支翡翠步摇，一对东珠耳坠，几枚錾花金戒指……都是些寻常物件，看起来毫无异常。

她按顾昀川的话，指尖在妆奁底层摸索。木板是实心的，敲上去闷闷的，哪有什么暗格？

难道顾昀川骗了她？

谢明微眉峰微蹙，正想再仔细检查一遍，院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还有柳姨娘尖锐的嗓音：“明微？是你在里面吗？”

谢明微心头一紧，迅速合上妆奁锁好，将钥匙旋回簪头。

“姨娘？”她扬声应着，转身往外走，“我在给母亲上香呢。”

柳姨娘已走到西厢房门口，藕荷色褙子上绣着俗气的并蒂莲，脸上堆着假惺惺的关切：“傻孩子，想母亲了跟姨娘说一声就是，何必独自一人跑这地方来？”

她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妆奁，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你没动你母亲的东西吧？”

“没有呀。”谢明微摇摇头，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指尖却摸到柳姨娘袖口下藏着的硬物，

“我就是看看，母亲的翡翠步摇真好看。姨娘，等我及笄了，你能把它给我吗？”

她故意提起首饰，装作不谙世事的样子。

柳姨娘果然松了口气，拍着她的手笑道：“傻孩子，你母亲的东西，将来自然都是你的。只是现在你还小，等及笄了再说。”

她拉着谢明微往外走，“走，跟姨娘回房，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了燕窝。”

谢明微被她拽着往外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西厢房的窗棂动了一下——刚才她明明关紧了窗户，此刻却开了条缝。

有人在偷看？是柳姨娘的人，还是顾昀川说的那场局？

“姨娘，我突然想起还有功课没做，就不跟你回去了。”谢明微猛地挣开她的手，笑嘻嘻地往后退，“画春，咱们走！”

她拉着画春快步离开晚芳院，走到回廊拐角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两个婆子鬼鬼祟祟地溜进晚芳院，直奔西厢房而去，手里还提着撬锁的工具。

柳姨娘果然心虚了。

谢明微冷笑一声，拉着画春往汀兰院走。“画春，今夜丑时，你叫醒我。”

画春愣了一下，脸色发白：“小姐，丑时正是睡得沉的时候，叫醒您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明微回头望了一眼晚芳院的方向，日光正好，朱漆门内却藏着让人好奇的黑暗。

今夜丑时，不管来的是柳姨娘的人，萧煜的暗卫，还是顾昀川设的局，她都要去看看。

母亲的死因，柳姨娘与三皇子母妃的勾结，顾昀川的真实身份……太多谜团都藏在那个妆奁的暗格里。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错过任何真相。

回到汀兰院，谢明微屏退所有人，独自坐在窗前反复摩挲那半块玄字令牌。上面的“玄”字刻得极深，边缘磨损处隐约能看到更复杂的纹路，是北狄皇室独有的苍狼图腾。

顾昀川是北狄玄皇的儿子？他为何会来西郇当质子？蛰伏在将军府又有何目的？

前世的棋局，她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这一世，她要做执棋的人。

不管顾昀川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敌人一致，就可以暂时合作。

至于将来……谢明微低头看着令牌上的暗红痕迹，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若他敢背叛，她不介意连他一起清算。

夜幕渐渐降临，将军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中

谢明微躺在床上听着更漏滴答，心却异常平静。

丑时快到了。

她悄悄起身，换上一身墨色夜行衣，将藏着钥匙的金簪插在发间，又从枕下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

那是父亲给她防身用的，前世她从未用过，这一世却要靠它撕开黑暗。

推开房门，画春早已候在门外，手里提着盏遮了光的灯笼，“小姐，当真要去吗？”

“去。”谢明微接过灯笼，声音压得极低，“你等会就在院门口，若看到有人往晚芳院去，就咳嗽三声。”

画春用力点头：“小姐小心！”

快到晚芳院时，她熄灭了灯笼，借着老槐树的阴影隐在墙头。

丑时的梆子声刚过，晚芳院的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黑衣人闪了进去，身形利落得像只夜枭。

来了。

谢明微握紧匕首，心脏“砰砰”直跳。是柳姨娘的人？萧煜的暗卫？还是顾昀川的圈套？

她深吸一口气。

西厢房的灯亮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

谢明微贴着墙根走到窗下，透过窗纸的破洞往里看——黑衣人正用铁丝撬妆奁的锁，动作熟练。

而他腰间挂着的令牌，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银光，正是三皇子府暗卫特有的标记！

果然是萧煜的人！

谢明微的指尖瞬间冰凉，院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柳姨娘尖利的喊声：“抓贼啊！有贼偷夫人的东西！”

谢明微心里咯噔一下——柳姨娘怎么来了？难道是她设的局，想瓮中捉鳖？

她毫不犹豫翻上屋顶，伏在瓦片上往下看。

院门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柳姨娘带着家丁举着火把冲进院子，火光映得她脸上的狞笑格外狰狞。

屋内的暗卫显然听到了动静，撬锁的动作一顿，迅速收手往窗外跳。

谢明微伏在屋顶屏住呼吸，看着几个暗卫翻墙逃走，柳姨娘的人在后头虚张声势地追了几步，便折了回来。

“搜！给我仔细搜！”柳姨娘叉着腰站在院子中央，声音尖利，“定要把夫人的东西找回来！”

谢明微冷笑，这出戏演得真像。

她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主厅，从屋顶一跃而下，正好落在窗下。

借着外面的火光，谢明微冲到妆奁前，用金簪打开铜锁，掀开盖子——这次指尖在底层摸索时，果然摸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她用力一按，木板“咔哒”一声弹开，露出个暗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纸，用火漆封着口。

就是这个！

谢明微抓起信纸塞进怀里，刚要转身，就听到柳姨娘的声音在门口炸开：“给我搜仔细了！别让那贼人跑了！”

看来柳姨娘的目标从来不是暗卫，而是她！

谢明微心头一凛，一脚踹开后窗往外跑。

她一路狂奔，直到冲出将军府后门，跑到城郊的竹林里才停下脚步。

月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谢明微身上，也照亮了她手中的信纸。

谢明微颤抖着拆开最上面一封，刚看清开头几个字，瞳孔就猛地收缩——信是柳姨娘写给三皇子母妃的，开头赫然写着：“娘娘交代的事已办妥，沈氏的药……”

后面的字被风吹得有些模糊，谢明微正想凑近细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