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眠 第8章 第七章

路栖棠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就结束了，寒假刚开始没两天她就得知阮梨和程琰在一起的消息。虽然路栖棠早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在一起，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于是那天晚上路栖棠和林郁禾她们三个就把阮梨约了出来。她们三个先到约定好的奶茶店，等待着阮梨的到来。

“快快快，说说！”林郁禾比谁都要激动，阮梨刚到就被她拉着手直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好啦！我说我说，”阮梨败下阵来，“就是他不是追了我一个学期吗，然后放假了他就跟我表白了嘛，然后我就答应了... ...”

乔念听笑了，她掐了掐阮梨的脸：“我们不是说让你在考察考察吗？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你在为难为难他啊！”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嘛，”说到这个阮梨就有些心虚，放假那天她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不会这么快答应他，打脸打得真快。

路栖棠看着阮梨微微泛红的脸颊，忍不住调侃她：“看来某人早就心动了，要是程琰早一点表白的话你怕不是早就答应他了吧。”

阮梨捂着脸，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传出：“你们就别笑话我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答应他，但是当时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就... ...”

“就什么？”林郁禾凑进一步，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就觉得，如果错过他，我可能会后悔。”阮梨放下手，眼里带着几分羞涩和坚定。

乔念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好啦，我们又没怪你，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在一起吧。青春就是要疯狂！”

路栖棠点点头，故作严肃地说：“不过以后要是程琰敢欺负你，我们三个可不会放过他。”

阮梨“噗嗤”一笑：“知道了，有你们在，他哪敢啊！”

“欸，话又说回来，你出来了你家程学长没跟来？”乔念打趣她。

阮梨脸一红，小声嘟囔：“他本来是要送我来的，但是我怕你们笑话我，就没让他来... ...”

林郁禾瞬间戏精上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天哪！阮小梨，你居然为了面子抛弃男朋友？程学长该多伤心啊！”

乔念也故意摇头叹息：“唉，果然姐妹情比不过爱情，某人都开始重色轻友了。”

路栖棠看着她们俩，忍着笑，也一本正经地逗她：“看来得重新评估一下我们的友情地位了。”

阮梨被她们逗得又羞又恼，她伸手就去挠林郁禾痒痒：“你们再胡说！”

四个女孩闹成一团，突然阮梨的手机亮了，屏幕上弹出程琰的消息：「聊完了吗？我在门口等你。」

乔念眼尖瞥了一眼，就冲阮梨眨眨眼：“哟，某人嘴上说不让跟，结果人家还是默默当护花使者呢~”

阮梨耳根通红，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快速回了一个「马上出来」，然后拎起包朝她们说：“走喽，我家程学长在门口了。”

“啧啧啧~这恋爱的酸臭味。”林郁禾咂舌。

阮梨俏皮地吐了吐舌，就往门外走。

路栖棠三人摇了摇头，也跟着她往门外走。

刚推开奶茶店的门，就看见程琰正靠在路灯下低头看手机，听到动静，他抬头望过来，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阮梨，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程琰身边还站了个熟人，宋津。

暖黄的光晕洒在他身上，衬得他侧脸格外温柔，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路栖棠的身上。不过她没注意他的目光，这会儿她忙着打趣阮梨呢。

“哎哟，我滴妈呀！”路栖棠故意拖长音调，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阮梨，“这眼神，甜得我牙都要掉了。”

阮梨小跑几步上前，程琰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包，然后顺势牵起她的手跟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啊，之前都见过的，今天我请客。”

林郁禾立刻夸张地捂住眼睛：“哎哟，这画面太闪了，我的钛合金狗眼！”

乔念则故意板着脸，上下打量程琰：“程学长，丑话我们可说在前面了，阮梨可是我们宿舍的宝贝，你要是敢让她受委屈——”

“你们三个一定不会放过我，”程琰笑着接话，语气诚恳，“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

路栖棠站在一旁，看着程琰温柔地看向阮梨，内心微微触动。而她没看到的是，在她从奶茶店出来的时候，宋津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阮梨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不是说吃宵夜吗，我听说这边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去试试。”

“走走走！”林郁禾瞬间来了精神，“我要吃烤翅！”

“就知道吃，”乔念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门，转头又对阮梨眨了眨眼，“不过既然有人请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着六人就要往烧烤店走去，一路上几人吃了不少的狗粮。

等到了烧烤店，四个女生去拿要烤的食物了，程琰和宋津去拿饮料。

程琰用胳膊肘撞了宋津一下：“老宋，你喜欢路栖棠？”

宋津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也没打算隐瞒：“你怎么知道？”

“你真当我瞎啊，刚刚在奶茶店门口，你那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程琰继续拿着饮料，“你要是喜欢就追啊。”

宋津自嘲的笑了：“追不上，她不会看我一眼的。”

程琰拍了拍他的肩：“你不追你怎么知道追不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啊，你可是迷倒万千学妹的宋津啊。”

他看向正在拿菜的路栖棠，声音有些低落：“她心里有人了。”

程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确定？”他皱眉，“我怎么没听阮梨说过。”

宋津苦笑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饮料的瓶身：“我确定，你知道吗，她看他的眼神，跟我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程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那你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吗？”

过了一会宋津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知道，周鹤野。”

程琰的表情瞬间凝固：“老周？！认真的吗？”

“嗯。”他淡淡的应了一声。

“怎么会是老周呢？”程琰抓了抓头发，“可是老周也喜欢的人啊，喜欢谁不好喜欢周鹤野。”

宋津垂眼，声音很轻：“喜欢这种事，本来就没有道理。”

就像他。

明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明知道这份喜欢不会有结果。

却还是忍不住对她心动。

程琰盯着宋津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老宋，你真是......”

“我没事。”宋津打断他，扯了扯嘴角。

程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宋津抿着嘴笑了笑，拿着饮料往回走。

程琰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有些人连喜欢都是寂静的。

宋津回到座位时，路栖棠正低头挑着烤鱼里的刺，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默不作声地推过去一罐新开的椰汁——考完那天一起吃饭时注意到她偏爱这个。

“谢谢。” 路栖棠抬头，冲他笑了笑。

程琰在一旁看着，阮梨笑着靠过程琰的耳边：“你今晚怎么一直盯着宋学长看？”

“没什么，”程琰仰头喝了一口饮料，“就是觉得…有些人太能藏了。”

宋津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程琰被踹了一个激灵，饮料差点洒出来，他咬牙切齿地看向宋津：“老宋你——”

“脚滑，”宋津面不改色地说，顺手把新的饮料推过去。

程琰接过饮料，挑眉看着宋津：“脚滑？可以啊，你这脚‘滑’得挺准的。”

宋津淡定地拿起一串羊肉串：“嗯，还不错，最近准头不错。”

路栖棠正好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什么枕头？”

她这一问，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路栖棠更疑惑了：“你们笑什么？”

“小棠儿，你要笑死我了，”林郁禾笑得直拍桌子，“不是枕头，是准头，你这耳朵听什么呢，哈哈哈哈！”

路栖棠难得尴尬一回：“哦…”她这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津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喂，老宋，”程琰突然凑过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再这么盯着看，信不信我当场揭穿你？”

宋津收回视线，淡定拿起烤串：“你不会。”

语气坚定。

“我们拍张照留恋一下吧！”阮梨突然举起手机提议。

“好呀，同意！”林郁禾立刻蹦起来调整位置，“小棠儿，你站宋学长旁边。”

路栖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到了宋津身边。

“咔嚓。”

照片定格的那一刻，路栖棠笑着看向镜头，一旁的宋津小幅度侧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

除夕那天，榆林又下起了雪。

路栖棠起了个大早，躺在床上刷着动态，她看见不少人在表白墙上给喜欢的人送祝福。她想着要不要也发一个。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好久，终于还是在对话框里一字一字的敲下：「ZHY，新年快乐，愿你岁岁平安。」

她只敢发缩写。

发送成功后，她立刻锁上屏幕，把发烫的脸埋入枕头里。

窗外雪落无声，就像她的暗恋，无人知晓。

路栖棠又忍不住解锁手机，盯着那条消息看了许久，然后退出聊天打开微博。微博上她发了一些关于暗恋的小日常，有很多人给她留言。

她的微博叫海棠未眠，里面零零碎碎的记录着一些无人知晓的心事，就像日记一样，最早的一条是10月20日：

【前两天在走廊上看见一个学长，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好帅！】

……

【又碰见他了，我特意去偶遇的，近距离看更帅了。】

……

【今天元旦！许个愿：希望今年能和他说上话。】

这条留言下面有二十多个网友的留言。

路栖棠又发了一条：【今天是除夕，我偷偷许了愿，希望明年能离他近一点点。】

配图是窗外的飘雪。

她刚发出去，底下就多了几条评论：

“姐妹勇敢冲啊！”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我哭死呜呜呜。”

“他一定会注意到你的！”

……

路栖棠看着评论，她永远都不会告诉这些网友，故事的男主角可能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而她也没那个勇气。

路栖棠关掉手机起床穿衣服，她开门出去，路栖言在沙发上看电视，爸爸跟在妈妈后边在帮忙。

“姐，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平时不是要睡到下午一点才醒吗？”路栖言有些震惊。

路栖棠走过去，揪着他耳朵说：“怎么，不可以！”

“疼疼疼！我错了姐，错了错了。”路栖言捂着耳朵嗷嗷叫，“妈！姐又欺负我！”

厨房里传来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好了，大过年的，你俩消停会儿，棠棠，今天我们吃饺子，快过来帮忙。”

路栖棠趿拉着拖鞋就往厨房走。

“宝贝女儿，你们期末成绩出来了吗？”爸爸问她，“考得怎么样这次，数学不会又是倒数吧。”

“还没出来，”路栖棠撒谎了，其实前两天就出来了。

爸爸也没怀疑，三个人就在厨房快乐的包饺子，后面路栖言听着厨房里的笑声，也屁颠屁颠地跑进来了。

“我也来包！”路栖言拿着饺皮大喊。

“你少来，”路栖棠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上次你包的饺子一下锅全散了，最后煮成一锅面皮汤。”

“那次是意外，”路栖言不服气，“这次我肯定包得好！”

结果是后来煮的时候，路栖言包的饺子又散了，为此路栖棠还嘲笑了好久的路栖言。吃完早饭过后，爸妈出去买菜了，路栖棠姐弟俩没事做，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懒洋洋地窝在沙发的一角，怀里抱着抱枕，路栖言横躺在长沙发上，脚丫子不客气地搭在她腿上。

“姐，往那边挪挪。”路栖言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说。

“你脚臭死了，拿开一点！”路栖棠嫌弃地踹了他一脚，但还是往旁边让了让。

路栖言抬起脚闻了闻：“才不臭呢，明明是香的。”

“路栖言，你好恶心！”路栖棠抄起怀里的抱枕就往他身上招呼，“你去那边，别挨着我。”

路栖言撇了撇嘴，乖乖地去了沙发的另一头。

后来爸妈回来，妈妈看着满地薯片渣和歪七扭八的抱枕，无奈摇头：“你俩多大了还这么闹？”

路栖言立刻告状：“妈！我姐打我！”

路栖棠正要反驳，爸爸突然从年货袋里掏出两盒巧克力：“谁先收拾好客厅，谁先挑口味。”

姐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扑向了扫把。

爸妈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这姐弟俩见不到又想，见到吧，天天吵。

吃过年夜饭后，二哥打电话让路栖棠姐弟下楼去放烟花，姐弟俩一个弹射就站起来，跟爸妈请示了一番，如愿出门。

让路栖棠没想到的是宋津也在，她转念一想他跟二哥是好朋友，二哥叫上他很正常。她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宋学长。”

许嘉木揽过她：“叫什么学长，叫宋津哥，你初中的时候还叫人家哥哥呢！”

路栖棠有时候真想把自己二哥的嘴堵上：“宋津…哥。”

夜色中，宋津手机拿着仙女棒，火光映得他眉眼温柔：“嗯，棠棠妹妹。”

路栖言塞了一把仙女棒给她：“给，小仙女就应该放仙女棒，二哥买了好多呢，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路栖棠被他逗的哭笑不得。

宋津递给她一个打火机，提醒她：“小心点。”

她接过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路栖棠点燃一根仙女棒，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在寝室群里。

「海棠花：放烟花啦~」

发完就把手机放兜里了，路栖棠看着手里的仙女棒，不自觉地笑了，她二哥总是把她当小孩，每年都会买仙女棒给她玩。

“棠棠，过来看这个！”许嘉木在不远处招手。

“哦，来了。”路栖棠跑过去。

只见许嘉木点燃了一个会旋转升空的烟花，路栖棠不由得发出赞美：“哇！好美啊，二哥，这个还有吗，我也想放！”

“还有一个，”许嘉木想了一下说，“等着，二哥去帮你拿过来。”

“好！”

许嘉木拿过来后，教路栖棠怎么放。路栖棠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按照二哥说的放在地上，这个引线有些短，路栖棠还盘算着等会能不能跑开。

等她点燃引线，起身被自己绊了一下，绊倒在地，可把许嘉木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她起来。

宋津也往前走了一步，又默默退了回来。

“没摔倒哪吧？”许嘉木拉着她转了一圈，“自己绊自己，你可真行啊。”

路栖棠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啊。”

许嘉木拍了拍她的头：“小心点，知道不？”

路栖棠搞怪的吐了吐舌。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听说零点有一场盛大的烟花宴，他们就等到了零点。路栖棠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困了？”宋津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路栖棠揉了揉眼睛：“有点。”

宋津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快了，还有十分钟。”

远处已经有零星的烟花升起，在夜空中绽开零星的光点。广场上挤满了人，无一不是想等这一场烟花宴。

慢慢地人群里传来叫喊：

“来了来了，要开始了！”

“还有十秒！”

……

“砰！”新年烟花绽放在夜空。

“新年快乐，路栖棠。”宋津转过头对她说。

路栖棠先是一愣，因为宋津喊的是她的全名，随后她扬起微笑：“新年快乐宋津哥！”

烟花还在继续，人群里都在互相说着“新年快乐”。

路栖棠仰着头，看那些光点如流星坠落：“好漂亮啊！”

宋津站在她身侧，回应她：“嗯，很美。”

他没看烟花。

“姐，快许愿！”路栖言在烟花爆炸的间隙喊她。

路栖棠闭上眼睛。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爆破声，掌心是那支没点燃的仙女棒。她悄悄许下一个愿望，睫毛在烟火映照下微微颤动。

「希望新的一年，能勇敢一点。」

在睁开眼时，她发现宋津一直看着她。

“许了什么愿？”他轻声问她。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攥紧手里的仙女棒，声音淹没在烟花的爆炸声中。

宋津笑了笑，没在追问。他也许了愿。

烟花渐渐停歇，夜色重归宁静，只余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

“走了走了，回家睡觉。”许嘉木伸了个懒腰，“困死了。”

他们先把路栖棠姐弟俩送回家了之后，许嘉木和宋津分开。

宋津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嘴角微微上扬——相册里静静躺着一张偷拍的路栖棠的照片。

画面中路栖棠仰着头，烟花在她眼中绽放成星辰，发梢被夜风轻轻扬起，嘴角还带着未散尽的笑意。他指尖轻轻摩挲过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瞬间的温度。

“要是……你能看看我就好了。”

他自言自语，声音是说不出的落寞。宋津仰头呼出一口气，烟花绽放时他许的愿，此刻在心底清晰的回响：

「希望她的目光，有一天能为我停留。」

新年的第一场雪又开始飘落，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横在雪地上。他的愿望，终究和那些熄灭的烟花一样，散落在无人知晓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