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眠 第10章 第九章

眨眼间，学校里的海棠花开了。

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像是一场温柔的雪。一时间那条开满了海棠花的校园小道，成为了同学们的热门聚集地。

路栖棠姐妹三人也不例外，为什么是三人，因为阮梨要和她的程琰学长一起漫步在花海之中。

某天放学，路栖棠她们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林郁禾看着满树的海棠花发出感叹：“要是有手机就好了，就可以拍照留恋了。”

路栖棠望着那如云似雪的海棠花，轻声道：“是啊，不过用眼睛记住的风景，比照片更长久。”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纹理。

“可是有些风景，即使用眼睛记住了，也会随着时间慢慢褪色。”乔念突然开口，声音比飘落的花瓣还要轻。

“哎呀，别那么伤感嘛，”路栖棠伸手摘了一朵海棠花下来，“我们可以拿回去夹在书里，这样就不会忘了。”

“就是就是。”林郁禾不知什么时候蹦了过来，手里已经捧了一小把花瓣，她猛地往空中一扔撒腿就跑，“快看，海棠花雨！”

粉白的花瓣在林郁禾扬手的瞬间漫天飞舞，路栖棠和乔念被措不及防地扔了一身的花瓣。

“林郁禾！”路栖棠大喊，“你给我站住，你完蛋了。”

“略略略，”林郁禾朝她吐舌扮鬼脸，“来抓我呀，追不上吧，哈哈哈哈哈！”

路栖棠追着她往前跑，乔念在后面看着她们的身影，忍不住笑出了声。

“诶，你们等等我啊。”她朝着远处两人挥手，追赶上去，发间的花瓣也随着跑动簌簌落下。

三个女孩笑闹成一团，随风飘落的海棠花的花瓣在夕阳中飞舞，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搅动了。

终究还是扛不住海棠花的美丽，路栖棠在某天下午特意找老肖拿了手机，就只为了去海棠树下拍照。

她想过被老肖拒绝，就是没想过老肖会一口气答应这个请求。

路栖棠拿到手机的那一刻，激动得差点不会走路了。她踮着脚尖走出办公室的，连老肖在后面叮嘱的“只能拍二十分钟”都没听见。

林郁禾还有乔念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她。

“拿到了吗？”林郁禾率先开口问她，老肖是出了名的严格，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允许拿手机的。

路栖棠激动地晃了晃手机：“拿到了拿到了，走，拍照。”

“其实……老肖人也还挺好的。”乔念顿了顿说。

路栖棠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老肖虽然平时凶了一点，但是在私下都是很好说话的。

“好了好了，快走吧，”林郁禾催促道，“咱们去美美地出片。”

三人小跑着来到海棠树下，粉白的花瓣随着她们的脚步轻轻飘落。

路栖棠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机，她让林郁禾跟乔念站过去，镜头里林郁禾已经摆好了姿势，正夸张地嘟嘴比耶；乔念则安静地站在花枝下，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

“念念你别动，这个构图绝了！”路栖棠半蹲着调整角度，“天哪，这个路栖棠怎么这么会拍啊。”

拍照也不忘夸夸自己。

林郁禾一脸嫌弃的撇了撇嘴：“咦~王婆卖瓜，给我看看。”

路栖棠把手机递过去，林郁禾跟乔念的两个脑袋凑过来：“哇塞~小棠儿，你这太会构图了吧，好漂亮。”

“那你以为，”路栖棠要是有尾巴，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你还不信呢，说我是王婆。”

林郁禾抱着她的手臂“嘿嘿”一笑：“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再给我拍两张吧，小棠儿~”

路栖棠假装把头偏向另一边，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看心情吧。”

“棠棠妹妹，你们这是在拍花？”宋津突然出现在身后，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宋学长，你也来拍照吗？”林郁禾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我们小棠儿给你拍，拍得可好了。”

宋津挑了挑眉，看向她：“真的吗？”

路栖棠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摆手：“别听她瞎说！我、我拍得一点都不好......”

“别谦虚了，棠棠，”乔念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刚刚不还在夸自己这么会拍嘛。”

林郁禾瞬间懂了乔念的意思，连忙附和地说：“对啊对啊，你就给宋学长拍一张呗。”

宋津就这样看着她，看了一会后微微俯身，与她平视：“那...能棠棠妹妹帮我拍一张吗？”

路栖棠此刻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拍……给你拍。”

话音刚落，宋津就站直了，眼里是淡淡的笑意：“那就辛苦我们棠棠妹妹了。”

不辛苦，命苦。

路栖棠在心里诽议。

宋津不用猜就知道路栖棠在心里说小话，就她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宋……学长，”路栖棠在“宋津哥”和“宋学长”之间，还是选择了喊他后者，“你站过去，站在树下。”

宋津听到这个称呼，眉梢微挑。他懒洋洋地走到海棠树下，双手插兜，斜倚着树干，微微歪头看她：“这样？”

路栖棠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举起手机，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镜头里的画面太过美好——少年站在纷飞的花雨中，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却温柔得不像话。

“怎么？”宋津见她不动，故意逗她，“被我的帅气震慑到了？”

路栖棠抿唇笑了笑，这人怎么这么自恋啊。

“宋学长，别说话，”路栖棠喊他，“3，2，1，茄子。”

路栖棠按下快门，定格了这一刻。

宋津站在海棠树下，肩头落满花瓣，阳光透过花枝在他轮廓上描了层金边。他微扬的唇角带着惯有的散漫，可那双眼睛却认真地看着镜头——

或者说，看着镜头后的她。

“我看看。”宋津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后，下巴几乎抵在她肩头。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带着若有似无的青柠香。路栖棠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却被他稳稳接住。

“拍得不错，”他低声评价，“咱俩一起拍一个？”

“不要了吧，”路栖棠拒绝，“我拍照不好看，不上镜。”

一旁的林郁禾俩人听见说要合照，别提多高兴了：“小棠儿，拍啊，机会不多，下次想跟海棠花合照要等到明年了。”

路栖棠哪里会不知道她们的想法呢。

她还是摇了摇头：“不要，不好看。”

“拍一个呗，棠棠妹妹。”宋津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我觉得很好看。”

“拍一张呗，小棠儿。”

林郁禾跟乔念也在劝她。

她看着宋津恳切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那好吧，就一张哦。”说着还用手比了个“1”。

宋津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林郁禾：“拿我的拍吧，辛苦了。”

林郁禾接过来，笑得一脸谄媚：“不辛苦学长。”

路栖棠紧张地攥着衣角，宋津站在她身后半步，微微偏头，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校服上每一道褶皱。

“三、二......”

倒数到“一”时，一阵风突然掠过树梢，粉白的花瓣如雪般纷扬而下。

路栖棠下意识转头，宋津恰好低头看她，两人视线在飘落的花雨中相撞。

“咔嚓。”

画面定格：她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映着天光与飞花，而他注视她的目光温柔得不像话。一片海棠花瓣悬在两人之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郁禾那叫一个激动啊，她和乔念差点尖叫出声。她把手机递给宋津：“学长，你看看。”

宋津接过手机，一脸认真的看着照片。

“确实不好看。”宋津突然皱眉评价。

路栖棠心头一刺，刚想开口让他给她看看，却见他迅速把手机锁屏揣进口袋，唇角扬起熟悉的痞笑：“所以我得私藏，不能让别人看见。”

“宋哥，打球去吗？”远处有人喊他。

“来！”

宋津朝那伙人走去，背对着她挥了挥手：“走了，棠棠妹妹~”

路栖棠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过去被人揽着脖子，笑着往篮球场走去。

“小棠儿~我感觉宋学长应该是喜欢你的。”林郁禾看着宋津离开的方向说。

路栖棠回过头，一把打在林郁禾的胳膊上：“别瞎说，不可能。”

林郁禾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怎么不可能，我就没见宋学长看谁这么的含情脉脉。”

“我也觉得，”乔念也跟着说，“宋学长看你的眼神可不清白。”

“不可能，”路栖棠仰头看着海棠花，“他是我哥哥的朋友，对我也肯定是对妹妹的那种，你们说的根本不可能。”

听路栖棠这么说，林郁禾跟乔念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下去。

路栖棠晚自习的时候才把手机还回去。

在还回去之前，路栖棠借着上厕所的由头一个人悄悄地去了海棠树下。

是夜。

月光轻轻地洒满了地面。

路栖棠仰头望着满树的海棠花，在月色中它们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柔光，比白天更添几分朦胧的美。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对准了在夜风中轻轻摇曳的花枝拍了好几张。

微博好几天没更新了，去看看。

她这样想着，也就顺手点开了微博。

有好几个网友给她留言。她一一看过之后认真的给他们回复。回复完她就发了一条微博。

【海棠未眠：学校里的海棠开花了，每一片花瓣都藏着我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配图是刚刚拍的海棠。

路栖棠正准备去办公室还手机，就看到周鹤野一个人提着垃圾去倒。路栖棠的脚步蓦地顿住。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路栖棠看着他的背影，心脏狂跳不止。她举起手机，拍下了他的背影，连同那边开的不算茂盛的海棠花一起。

她这会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还要去还手机这回事了。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消失在拐角处。

“再等等，等他过来，我再走。”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没一会儿，周鹤野倒完了垃圾往回走，鞋子与地面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路栖棠屏住呼吸，身体不自觉地往暗处缩了缩。周鹤野离她在的地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的心跳也随着他的走进而慢慢加快。

在她这，他什么都不用做，光站在那里，她就会为他心动。

路栖棠看着他走进教学楼，再一次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她慢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解开手机就是刚刚偷拍的模糊的他的背影。这样的照片她的相册里都有好几张了。

她是胆小鬼，就只敢偷偷地拍他的背影。

路栖棠轻轻地“唉”了一声，她不经意地瞥了眼时间。

19：40。

完了。

还要去办公室还手机。

路栖棠着急忙慌地要回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摘一朵海棠花。她想再压一朵在日记本里。

幸好还手机的时候老肖不在，不然免不了一顿说教。

她拿着花回到教室，林郁禾迷迷糊糊地问她这么久去哪了。

路栖棠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海棠花：“我去摘花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日记本小心翼翼地把花压进去，另一朵已经压扁了。

路栖棠再一次把目光看向窗外。

月光依旧温柔，海棠花仍在落，而那个少年永远不会知道，在这个平凡的夜晚，他曾怎样照亮过某个角落里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