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眠 第1章 楔子

十六岁那年，路栖棠喜欢上了一个少年。

可惜那个少年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曾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默默地爱了他一年又一年。

十年后的深秋，路栖棠在整理搬家纸箱时，一个褪色的蓝布面笔记本从一堆旧书中滑落，引起她的注意。

封面边缘贴着的海棠花的贴纸也已经斑驳，内页的纸页间夹着一朵干枯的海棠花，轻轻一碰便会碎成粉末，像极了那段从未说出口的青春。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手指轻轻抚过那朵干枯的海棠花，回忆涌入大脑，她突然有些不敢翻开。

这是她的高中写的暗恋日记，里面写满了她喜欢周鹤野的所有情绪。

窗外飘着和那年一样的细雨，树枝被风吹得左右晃动，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翻开第一页。

那些字迹也因为年岁太久远微微晕染。

路栖棠就这样慢慢翻着日记，看着当年小女孩时写的日记，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日记上的日期截至在光荣榜出来的那天：

他去了北方，我也想去北方。

这句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那是一年后路栖棠加上去的。

我去不了北方了。

看到这，路栖棠的手指轻抚上最后一行小字，陷入了回忆。

周鹤野高考之后，路栖棠再也没见过他，就连有关他的消息，除了学校门口的光荣榜再无其他，他们之间就连一个共同的朋友也没有。

如果要说唯一的朋友，那就是阮梨的男朋友程琰了。当年知道她喜欢周鹤野的就只有阮梨一个人，路栖棠甚至都不曾跟林郁禾还有乔念提起。很多关于周鹤野的事都是阮梨从程琰那里知道的。

就比如说：周鹤野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女孩。

知道这个消息的路栖棠当时就知道她的喜欢永远都不会有结果了。她不是电影里的女主角，没有主角光环。

路栖棠努力过，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在人群中寻找他，也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喜欢他。

可是她做不到，喜欢本来是一件不可控制的事，况且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耀眼的存在，只需要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树枝敲打窗户的声音将路栖棠从回忆拉回现实，她轻轻合上日记本，手指在已经褪色的封面上摩挲着。

“好快啊，一眨眼就过去十年了…”她低声自语，十年足以让一个女孩长大成人，却无法抹去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留下的痕迹。

她起身走到窗前，雨水从玻璃上缓缓流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那些关于周鹤野的记忆，也渐渐被时间冲刷得不再清晰。

或许她早该明白的，他们之间从来就不会有什么故事。他就像是偶然掠过她青春的一阵风，风吹皱了她的心事，却不会为她停留。

那时候，她总是故意绕远路去他们那栋教学楼，只为在楼梯上偶遇他一次。偶尔能在路上遇见他，他笑着和同学说话，目光偶尔从她身上掠过，却从未留在她身上。

后来他毕业了，就这样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杳无音信。

没有告别，也没有后续。

除了那张光荣榜。

路栖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日记本放在了书架的角落里，玻璃映出她模糊的轮廓。这么多年过去，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喜欢过他。

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路栖棠蹲下继续整理着东西，突然从一本书里掉出来一张照片——是周鹤野他们班放在班门口的班级栏的大合照。

他们毕业后她悄悄去拿的。

照片的颜色也已经有些褪色，边缘微微泛黄，可他的脸依然清晰。他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目光懒散地望向镜头。

那是十八岁意气风发的周鹤野。

她对着照片轻轻笑了一下，指尖悬在少年干净的眉眼上方，终究没有落下。

“下次，勇敢点吧，路栖棠，不要再当胆小鬼了。”

声音很轻，像是对十六岁的自己说的，又像是对现在的自己说。

但她知道没有下次了。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照片上，又很快收回。目光甚至都不敢久留，怕自己的目光太过热烈会灼穿那层薄薄的相纸。

路栖棠又一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从书架上拿下日记本，把照片夹了进去，连同那朵干枯的海棠花一起，放在了书架的最上面。

窗外雨声渐歇，只剩屋檐滴水的声音，一滴又一滴，像是岁月缓慢的叹息。

有些心事，终究只能成为青春里无人知晓的注脚。有些人，注定只适合活在回忆里，连遗憾都显得多余。

这天晚上路栖棠破天荒地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

周鹤野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一点没变。以前的所有事又在梦里经历了一遍，路栖棠看着自己和他又一次错过，却还是没能把喜欢说出口。

翌日一早，路栖棠被闹钟吵醒，她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地盯着天花板，直到闹钟第二次响起把她思绪拉回。

今天周末她约了阮梨逛街，这么多年过去，她们四个的感情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后来大学毕业她跟阮梨刚好在一个城市工作，走动也更加频繁。

她们约好在咖啡店见面。路栖棠看了眼时间还早，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

路栖棠提前到了咖啡店，她点了一杯咖啡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一会阮梨出现在外面，她向车里的人抛了个飞吻，就向咖啡店跑来。

她从外面看到了路栖棠，朝她挥了挥手。她开门进来也点了杯咖啡，走到路栖棠对面坐下。

“棠棠，你怎么来得这么早。”阮梨小幅度地喘着气问她。

路栖棠喝了一口咖啡，戏谑地看着她：“我也刚到没多久，你和你家那位可真是如胶似漆啊。”

阮梨被她说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跑过来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微微泛红：“程琰非要送我来，下次我们出来就不让他送了。”

“停停停。”路栖棠捂住耳朵，“我可不想沾染你们恋爱的酸臭味。”

“棠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谈过恋爱，你不会还忘不掉周鹤野吧。”阮梨直接了当的问她，这么多年虽然路栖棠再也没提过周鹤野，但她知道路栖棠的心里还是忘不掉他。

路栖棠拿咖啡的手一顿：“哪有这么容易忘掉的，昨天做了个梦。”

“不会梦到周鹤野了吧？”阮梨一字一句地问。

路栖棠轻轻地“嗯”了一声，手撑着下巴，接着说：“不止他，还有你们。重来一次就算再梦里，我还是不敢看他，不敢说喜欢。”

阮梨没说话，安静地听她说着。

“你知道吗，我昨天在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以前的日记本，那个写满了少女心事的本子，我花了一个多小时看完。”

她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竟然不知道当时写了这么多，上面的字都向周围晕染开来，有些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就连周鹤野的样子留在我记忆里的也停留在他十八岁，最意气风发的年纪。”

“我甚至都分不清现在我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执念。”

路栖棠说完最后一句，目光望向窗外。

阮梨看着她的侧脸，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有些事，她作为局外人也不好过多的插手，一切解释不了的事情就都交给时间吧。

她们今天整整逛了一整天，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程琰晚上来接阮梨的时候，趁着阮梨去洗手间的功夫，他跟她说：“周鹤野下个月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路栖棠先是一愣，随后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干笑了几声，其实她声音里的颤音已经出卖了她：“哦是吗，不知道，祝他幸福哈哈哈。”

“路栖棠，其实你还是忘不掉他，对吧？”程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正准备点火，手里的动作一停。

疑问句，却是陈述语气。

路栖棠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掩饰的意味十足：“开玩笑，我早就放下他了。”

“路栖棠，你别自欺欺人了，你骗得了别人骗得过自己吗？人不能一直纠结过去，试着往前看。”程琰盯着朝他走来的阮梨，眼神里的温柔都要化成水了，“忘了他吧。”

见她没反应，程琰也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作为朋友，他也想看她幸福。

路栖棠不知道她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的，本来阮梨说送她回来，被她拒绝了。她衣服都没换，失了魂似的躺在沙发上。

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周鹤野要结婚了”这句话。

她十六岁就喜欢的少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或许，她真的应该放下向前看了。

路栖棠起身去了书房，从书架最顶上把那本日记拿下来。她拿了个盆下楼，带着那本日记。

她蹲在垃圾桶边上，指腹摩挲着日记的边缘。说实话，她舍不得，却又迫切地想和过去有个了断。

路栖棠撕了好几页纸，点燃进盆里。她一页一页地撕下放进火里，火光照亮她的脸，她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周鹤野，我和以前的自己和解了。”

“祝你幸福。”

路栖棠把整本都丢进火里，她看着慢慢燃成灰烬的日记，重重呼出一口气。

“周鹤野，喜欢了你这么久，我终于决定放过我自己了。”

至此，暗恋结束。

这一章改动了一下[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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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