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引 第17章 第 17 章

方东从书房里出来，想着爷爷最后的那句话。

什么叫作手术的原材料还没找到？是在他腿里打了钢板还是钉子？这不是很常见的手术材料吗？为什么会说没找到啊？

方宗业回答得含糊其词，方东想着，可能当年做手术的时候给他用了某种先进技术吧，也许现在这种技术的原材料不好找了。

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爷爷会给他安排好一切。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见王颋从楼下上来，方东狠狠瞪了他一眼，把头一撇，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自己一直也没亏待过他，怎么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错，自打王颋来到他家后，他一直把王颋当自己兄弟，即使后面爷爷让王颋做他保镖，他也没把自己当雇主那样对下属吆三喝四的，既然是朋友兄弟，有什么事不能提前和他商量吗？

越想越气，错身的时候他没忍住，拉住王颋的胳膊质问他：“就算你只听爷爷一个人的话，但咱俩也相处了这么多年，要告密前你不能先跟我说声吗？好歹让我有个准备吧？”

王颋一脸错愕：“小方总，什么告密啊？”

这人，还装傻！方东索性挑明了说：“我知道你和爷爷说了我从度假村偷跑出去的事，虽然爷爷是好心，但我这么大人了，能自己管好自己，你也用不着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告诉他老人家吧？”

“还有，我都说过好几次了，不要叫我小方总，你就和以前一样叫我阿东，要么就方东，咱俩又不是不认识，明明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说完，他就冷笑了一声扬长而去了，留下王颋在身后愣在原地，还有一句小声的“没有啊…”

不知道他这句没有是回答的他问的第一句还是第二句，不过都不重要了，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出口恶气。

这口恶气不只是对爷爷严密监控他的不满，还有对王颋从朋友兄弟变成如今最熟悉的陌生人的不满。

就好像从大家默认他会继承家业的那一天开始，所有他曾经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都开始悄悄变了。

一点一点地，从自由变成束缚，从开怀大笑变成虚假谄媚，似乎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财富权力的符号。

他回头看了眼楼上的书房，门打开又关上，他刚才都说了这么多了，要是还把他当兄弟的话，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吧。

……

书房里，方宗业背着手站在窗户前俯瞰着远处的海面。

身后有门把转动的声音，他回头，笑得慈祥：“小颋，来，快坐。”

王颋应声，微低着头走进来，等方宗业坐下才落座，背挺的直直的，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方宗业给他倒茶，呵呵笑了两声，一如所有长辈那样关切道：“小颋啊，看你都瘦了，跟在小东身边辛苦吧？偶尔你也休息休息，把事情交给下面人干就行，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谈谈恋爱，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干爷当初让你去小东身边是想着让你俩出去历练历练，你要是有什么其他想法都可以和干爷说，你和小东在我心里啊，都是一样的。”

王颋双手接过茶杯，低着头连连应声：“干爷，我没什么别的想法，我就想留在您和小方总身边。”

方宗业大笑两声，起身绕过茶桌拍了拍王颋肩膀，王颋刚要起身，被他用手势按下，随后他从身后博古架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皮面的文件夹。

他把文件夹递给王颋，示意他打开，王颋翻开，发现里面原来是个活页夹，夹的纸张有厚厚一沓，粗略估计得有大几百张。纸张比A4纸要大些，厚实得像卡页纸，但似乎是有年头了，表面微微泛着黄色。

他看着第一页上写的五个大字，微微愣神。

——蚌人记录本。

方宗业适时开口：“小颋，你也知道小东他曾经伤过腿，你是我为数不多信任的人，这件事只有交给你办我才放心。”

......

度假村。

大彪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一路上从人力资源部的Lisa聊到客房部的Kevin，等最后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才发现，早饭都凉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人缘太好呢！

他加上方东微信的那天就觉得自己要时来运转了，果不其然，上次慈善活动过后，行政接待部的经理觉得他是个人才，问他愿不愿意来度假村工作，不用坐班，只需要有活动或者旅游团接待的时候来就行，平时依然可以做他的地陪，且薪资福利从优。

大彪觉得，这肯定是他积极表现，小方总又慧眼识人，才让他赶上一个这么好工作！

所以他入职后积极表现，没事就来度假村，再加上他做地陪时练就的为人处世之道，是以短短几天就和其他部门的人打成一片！

这不早上，他就从人力资源部的Lisa口里得知今天会有一位高层的朋友入职他们部门。

连工牌他都看过了，一看见照片他就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是去红树林时的那个巴瑶女，叫什么南梦的，当时还是他找人问出来的来历，因此不用猜也知道这位高层就是小方总了！

毕竟当初小方总对这个女生还挺上心的。

因此他严阵以待，吃了两口早饭就开始收拾工位，给花浇水，还去卫生间理了理衣服头发，准备给这位南小姐留下一个好印象。

回到座位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和旁边摸鱼的同事不在一个高度了！他可是有独家内部情报和小道消息的，别人都没有！到时候别人都不知道新入职的员工背景，可只有他知道！

这么一想，他看整个办公室的眼光都不一样了，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开了上帝视角一样，而其他人都只是NPC。

又过了会儿，人事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皙的高挑女生，他打眼一看，不是南梦还能是谁？

咦？但南梦身后怎么还跟着一个男的？

他想起来了，这也是小方总的朋友，叫什么钟鸣的，之前还找他一起去过红树林，听说是玄学爱好者，当时还穿了个道袍，不伦不类的。今天倒是穿得板板正正的，怪不得他没认出来呢。

这下他更激动了，两个人他都打过交道啊！而且都是妥妥的“天子近臣”，那他和小方总的联系不就又紧密了一层？

人事向大家介绍了一番，果不其然，其他人只是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就该干嘛干嘛了，到他这儿，他介绍完自己又提了一嘴之前在哪哪哪见过面，人事一听三人认识，索性安排南梦和钟鸣坐在他身边，让他带教。

部门经理对两人也是客客气气，也是，本来就是仗着关系进来的，知道内幕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自然也不会克扣为难这俩人。

大彪一口答应下来，忙着给领工服、办公用品，还带着两人逛了一圈办公室，逐一介绍每个部门是干嘛的，顺便显摆一下自己强大的人脉关系网。

南梦表现得挺平静，只是礼貌地逐一打了个招呼，钟鸣就显得兴奋多了，到每个部门都能和人聊两句，遇见不会说英语和中文的，还能和人家连比划带猜地交流。

大彪心想着，这就是网上常说的E人和i人的区别吧。

不过还是钟鸣更对他的胃口，一来是性格都外向，二来都是同性更容易聊得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称兄道弟上了。

可大彪还是隐隐感觉到，钟鸣对南梦很是尊敬，还不是那种因为小方总才有的尊敬，是打心眼里尊敬。

而且两人聊的话题都不一般，比如到一个办公室钟鸣会指点这里的风水，东西的摆放位置是否讲究，指点完后还会问南梦一句：“南女侠，你看我这么说对不？”

只要南梦点点头，他就乐得跟朵花似的！

而且都女侠了，可见这地位有多不一般！

所以大彪立马改变了墙头，虽然还是和钟鸣称兄道弟的，但会偷偷观察南梦的脸色，揣摩她话里的意思。

他从蛛丝马迹观察出南梦对水屋的客房部表现出了不一般的兴趣，因此下午的第一场带教他就安排在了客房部。

自己都佩服自己，就他这识人之术，绝对已经练就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了啊！

不过他明白，真让这两位菩萨干活是不可能干的，于是他找到客房部认识的经理，给他揣了两条烟，互通了个消息，那人立刻拍拍胸脯，自告奋勇做下午客房部的带教老师，还分别列出了一二三点带教内容，比如几点到几点观察客房构造，几点到几点实地考察客房服务内容，以及vip客人美食品鉴。

一言以蔽之就是：溜达！

于是吃过午饭后，那人开了个观光车过来，接上大彪一行人直奔水屋方向。

客房部经理先带着他们进了一间空着的水屋，从水屋外观开始介绍，什么这水屋的设计师是得过某某国际大奖的知名建筑师啦，什么种的花草都是名贵品种需要专人维护啦，再到屋里的艺术品都来自哪些画家和装置艺术家啦。

结果才刚介绍一半，就被钟鸣打断了。

“啧啧，这乾位缺角，财富落空啊。”

“诶！这镜子怎么能对着床呢！大凶啊！”

点评完还一脸谄媚地转头问南梦：“南女侠，你看我说得对不？”

南梦微微颔首，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大彪这才明白，原来这南小姐对水屋感兴趣是为着调研房屋风水来的？

这位南小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又是国人，一个人还在巴瑶族里生活，再加上他之前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难道还真是一位世外高人？

大彪脑子里灵光一闪，莫不成小方总给朋友找工作是假，让南小姐来调□□水是真？

他越想越觉得对，这有钱人都对风水是很讲究的，怪不得小方总都没大张旗鼓介绍二人是自己朋友，看来是不愿意张扬吧。

于是他把客房部的经理拉到一边，一番连唬带吓，把人给哄走了。

“诶？这人怎么走了？”

大彪笑得礼貌又恭敬，解释道：“他有事要处理先走了，剩下的水屋咱们三个逛就行，房门密码他都发我了，您二位想逛多久都行。”

一直沉默的南梦突然开口：“那这密码，你发我一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