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入睡会穿越 第26章 药不能停

天色难得艳晴苍碧，冬日正午暖阳当空，丝丝缕缕微冷的风顺着窗隙拂过，柳黥宁搂着一个汤婆子歪在窗边软榻上，神色恹恹。

青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那道正向屋中倏倏灌着冷风的万恶的窗缝，登时冷了面色，将手中碗不轻不重的在桌上一磕，蹭蹭蹭几步上前一把阖了窗牖。

她转过脸来才要开口数落，柳黥宁已然将一张帕子盖在脸上，转身背对她嘤嘤的假哭。

青螺无奈的叹了口气。

无情的伸手将姑娘整个扳过来，再揭了那张锦帕，青螺板着脸将药碗端过来，声音却尽量放得柔和：“姑娘，药熬好了，再不喝一会要凉了。”

柳黥宁抬手掩面继续嘤嘤嘤。

青螺默了默，暗自深呼吸，依然耐心的苦劝：“姑娘，良药苦口，躲不过去的，您就喝了吧。”

柳黥宁猛然就想回身，忽然省起一事，只得别别扭扭的慢了动作翻身，才酝酿好的气势因此没了，她转瞬又蓄了眼泪，目光控诉，神情悲壮：“不要，今天都喝三碗了！”

青螺的眼角跳了跳：“第一碗是燕窝，第二碗是姜茶。”

柳黥宁神色一僵。

神色冷淡的侍女将碗向她眼前一递，幽幽道：“昨晚奴婢进来时，姑娘的被子并未盖好。若不然，姜茶是不必喝的。至于方才那第三碗……”

柳黥宁底气不足的偏过头，小眼刀嗖嗖的剜过来，以目光表示抗议。

语气略顿，青螺舒了口气，稍稍缓了面色道：“姑娘，别闹了，身体要紧。先前大夫的话您也听到了，当初夫人怀你时动过胎气，且不足月，为调理这先天不足，药不能停。”

柳黥宁弱弱的挣扎道：“那碗我已经喝了，这又来……青螺你变了你不疼我啦。”

她已被青螺拘在屋中足有一天半了，这不许，那不行，生怕她再有一点着凉。她这么怕冷的人现下都觉着热了。

青螺面无表情，毫不松口：“这是疗治体寒的。”

扫了柳黥宁一眼，心知她想作何辩解，青螺率先开口将她堵回去：“大夫是说了地焱石对症，但也必须佐以药物。姑娘，奴婢不想看见您以后只能压制喜怒哀乐的活着……”

将药碗一直推到她唇边，她强硬的催促道：“快喝。”

柳黥宁叹了口气，乖乖的伸手接过来，试过温度合适，便一口气直接喝下，推拒了青螺塞过来的蜜饯。

对于吃药，她实则并不如何排斥，早便习惯了，也晓得轻重。她只是，偶尔想耍小性子……喜欢被人关心。

不过除此之外，她也的确想出门。

前天晚上莫名其妙的经历所导致的情绪即便发泄过，也仍有些余存，有了十几个时辰的发酵，不仅没有淡化，她此刻极是不愿继续闷在屋中。

但同青螺说，又有些说不清。

约莫只是一个怪梦，尤其昨晚一切正常。

青螺会说她是魇着了，然后劝她放宽心思，夜间时许是还会想方设法让她睡得更舒适些。

毕竟早上诊脉时，除开气虚体寒，大夫只说她这两日或有些惊惧忧思，宜宽心安神。

可她觉着那晚的或许不是梦。

那样的实感，更像是先前自己不断重复过同一天时的怪异。

然除了‘梦’，又该如何解释？她记得清楚自己应是亥时三刻熄了灯的，事后虽未注意时间，但那时月未西沉，想来夜不过半。

短短的一两个时辰，青螺又一直守在外面，总不可能有人刻意将她拘走了关一会又放回来。

且不说能否做到，实在是毫无意义。

左思右想无果，柳黥宁越发有些烦躁，连平日最爱看的话本都提不起兴致，为哥哥缝制衣裳又因心不在焉连连扎手。

青螺看不下去，折腾了云雾一块去打探来各种八卦消息想逗她开心。

不忍她们做了无用功，柳黥宁勉强提了精神说笑，心头燥意却分毫未去。

频繁发生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又无迹可寻，让她深感生命受到威胁，却无法可想。

无意识的盯着窗扇，柳黥宁一双烟眉微笼。

万一今晚又出问题呢……若是人能够不睡觉就好了。

无论如何发愁，每晚只要到了时辰她便一定会睡着……该归功于两世时间所养成的早睡习惯么？

以为她还是坐不住的想着出门，青螺妥协的叹了口气，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摞藏了许久的帖子。

最上面还有一枚小巧的信筒，玉制的表面尚且残留些许寒凉温度，显见是才收到并带进屋中没多久。

隐约晃见宣远侯府的标识，柳黥宁的注意力顿时被拉了过来，抬手去拿。

青螺却将那信筒又向后捎了捎，不情不愿的先推了那摞帖子到她眼前，闷闷道：“还有些冰手，等一下您再拆。这些帖子都是各府贵女近几天会设宴的，姑娘可随心意挑出几个赴会。”

柳黥宁一愣，瞧着青螺依旧气鼓鼓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揶揄道：“不是怕我着凉不许出去？”

青螺更加恼怒，作势要将这些东西全部收走。

柳黥宁慌忙告饶，将那些帖子护在怀里一张张翻看。

──有大理寺少卿嫡长女李琬凝办设的茶会，时间是明日辰时；又有光禄大夫嫡女孟云芷于明日巳时包下了琼玉楼要开诗会。

柳黥宁忍不住噗嗤一笑，随手捡出这两张丢到了一边，疏懒道：“两家大人政见不合累得这两位姑娘也要针锋相对，谁买了什么另一个便横插一杠；你开了诗会我便开茶会，唇枪舌剑，你吹我贬……累不累。”

青螺熟练的撤走这两张，嘴角亦挂上了淡淡笑意：“可不是，每年都要这般闹上几次呢。不过这次虽还未过生辰，姑娘也不能再推说年幼了，否则怕是要交恶。”

“那便说天冷吧，总归钦天监说了明天下雪，”柳黥宁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掐着嗓音软绵绵道：“你家姑娘我身娇体弱，可经不起风吹雪落。”

她继续翻找，挑出那些值得结交的，提笔亲自回帖，远近亲疏的一一处理好，翻到最后一张时，手却不由得一顿。

──东靖伯府老夫人六十岁华诞。

东靖伯府一脉，是三皇子的母族。

当初的老东靖伯两头押宝，但显见的是更看好正受先帝盛宠的云王，甚至将府中的嫡次女送去只为做一个庶妃，而在太子选妃时则送上府中不甚受宠的庶女做了良娣。

那庶女便是现今的丽修容，三皇子的生母。

由此亦可见那时云王的声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胜券在握，只消再忍过几年，待先皇废了太子，云王便可名正言顺的继位。

然而云王却出人意料的在先皇重病之时联合了朝中党羽意图逼宫篡位，一众贼子率各府私兵趁夜直杀到皇宫门口，被辅国公，宣远侯等数位重臣领兵击溃，绑缚了扔在龙床前。

先帝被气得吐血，数日后龙驭上宾，云王就此落于尘埃，太子即位为昭武，并因此次政变顺势革了世家于京中豢养私兵之权。

东靖伯虽是更亲近云王，却没敢要那‘从龙之功’，因此躲过一劫。然这墙头草的作风亦注定了得不到重用。

况且昭武帝记仇又任性，后宫中得宠并位分高的只有在东宫时的一众妃妾，登基后广充后宫的那场大选，各大世家精心教养的嫡女被送进去只成了一个个小透明，毫无出头之望，更别提为家族谋利。

即便如此，眼下中宫无子，这些外戚依然是各位皇子天然亲近的势力。

于三皇子而言，尤其如此。

生母位分不高是他夺储的最大阻碍，这次伯府老夫人寿辰他必然会去。

捏着那张请柬沉吟片刻，柳黥宁的目光移到署名。

秀丽的簪花小楷，是伯府五姑娘傅诗筠手书。指尖轻点，她转手交予青螺，提笔回帖，一心二用的出言问道：“母亲那边应也收到了？”

青螺执了墨锭一圈圈的研墨，轻声回道：“是东靖伯夫人亲笔。”

“一会同母亲说一声，那日我也去。”

看看与会的贵女中是否有‘三皇子妃’。尽管梦中那女子面容半遮在帘布之后，许是会很难辨认，却也不容错过。

毕竟除开选妃大典，贵女们少有面见皇子的机会。

她仍是对那场梦颇为在意。细细想来，第一次‘重过腊月初二’可不就是在那晚之后？

万一真是预知梦……

柳黥宁执笔舔墨的动作一顿，眉间蹙笼起一抹愁绪。

单那么两次梦里，她似乎已是过得很惨的样子了……

虽然只想苟活一世，哪怕将来为了柳家政治联姻也无所谓，但若真是那般惨淡，岂不是每日里都要为某些事筹划？那她还能长寿吗？

其实她要求也不高的，六十岁就满足了。

轻叹了口气，她放下笔，已写完大半的回帖被冷落在一边。

她忽然不想去了。

一点都不想在寿宴上发现‘三皇子妃’了啊……

“姑娘……”

青螺张了张嘴，对自家姑娘的反复无常感到无言以对。

一只嫩白的小手忽然怼到她面前。

顿失前进动力的柳黥宁半靠椅上，递出去的那只手晃了晃，慵懒的拖着长音：“信呢──”

她要看看宠护她的外公今次能否赶回来一块过年。

慕小玖（得意脸）：看我送的礼物如此对症，是不是觉得我很体贴很可靠？

渊渊（面无表情）：你忘了是你把她推下去的

慕小玖（讪讪）：我有在努力补救，不然小漪就该压着喜怒哀乐的活着了，这礼物是我特意挑出来的！

渊渊（继续挑衅）：谁让你手欠把她推下去的

慕小玖（恼羞成怒）：还不都是你写的！

砰，啪，噼里啪啦，啊……

渊渊：救命啊杀人啦……

（抱头鼠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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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药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