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漂流瓶 第8章 无解的局面

后来，经过班主任的干预才终结了这场被定义为‘互殴’的局面。

刘思涛被送往医院就医，但同样受伤不轻的陈会深被赶到了学校医务室。这是很明显的区别对待，老师的偏心毫无掩饰之意，就这么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学生面前。

这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就算欺凌弱势群体也不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只要你有足够的靠山，在学校可以肆意妄为，老师会为你行为产生的后果制定一套最优解的方案，甚至不会有后果。

不会有霸凌者能够容忍反抗过一次的被霸凌者再次出现反抗行为。在那些人眼里，家世低贱的学生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光的娱乐玩具。敢反抗？那就打到你不敢反抗为止，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你的死活，只要老师表露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迹象，那你只需要祈祷自己不会在后面的在读生涯里意外死亡。

在这所学校待得越久，就会越加明白，这是怎样一所吃人的学校。那些老师，又是怎样虚伪可怖的一群怪物。

正如李赫敏预料到的最糟糕的情况那般，陈会深已经被一批霸凌者盯上了。

包括，自身难保的她。

-

“李赫敏，有人找你。”姜美凤路过李赫敏的桌边，稍微停留了几秒，脸上忽然挂上讥笑和自求多福的表情：“约你放学后去学校仓库。”

“……是谁？”李赫敏不由得抓紧了衣袖，声音艰涩：“是别班的吗？”

“不知道。”姜美凤耸了耸肩：“作为你的舍友，我只能很明确地告诉你，你惹上了不该惹的家伙，多亏了你的那位好朋友，现在你们俩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当然会有人好奇，想要和你们交朋友。”

“美凤！”李赫敏猛地拉住了姜美凤的衣摆：“我求求你，能不能帮我跟那些人说说好话，我真的不能去，求求你了……”

姜美凤冷眸一瞥，将衣服从她手里拽回来：“赫敏啊，他们只是太喜欢你了，你也不用太担心，有陈会深陪你去，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忍忍就过去了，像以前那样不是吗？”

“美凤……”不等李赫敏多说，姜美凤已经嘴角噙笑离开了。

时间流逝缓慢，却转眼来到下午六点。

李赫敏每隔一个课间就会回头看向陈会深的座位，确认他有没有离开。之前几次，都能在回头时与陈会深对视上，然而这次，她只看见空落落的座位，座位上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慌忙扫视周围，目光赫然定格在教室外的走廊。

一群人高马大的家伙团团围住了陈会深，他们有的胳膊搭在陈会深的肩膀上，看似关系融洽极好，实际上是隐隐的威胁。有的笑眯眯地摸着陈会深的头发，看起来是在嘘寒问暖，实际上是使用蛮力将他的头往下打压。

李赫敏强忍着本能的恐惧，咬牙走出去了。

看见她的第一眼，外面的高年段学生吹了声口哨，笑说：“我就知道他俩关系没这么简单，手里都有诱饵了，还怕钓不到大鱼吗？”

“长得这么普通，真让人提不上兴趣。”旁边的人附和着嗤笑，忽然察觉有一道视线朝自己扫来，他几乎是瞬间捕捉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彷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你、你们、要做什么？”李赫敏磕磕巴巴地问。

“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刘思涛是我表弟，这几天他爸妈总是来问我，他儿子到底怎么受伤的，一来二去的，我也觉得有些烦了，来替他们看看罪魁祸首是谁。”高年段的学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昂贵的香烟点燃，根本不顾这是在教室门口，旁边有那么多学生，更不管头顶上亮着红灯的监控。

“和我表弟起冲突的是这个叫陈会深的狗杂种吧？啧，没听说过名字，起初我还以为是哪家有钱人的少爷不待见我表弟，敢驳我的面子。没想到，是个岌岌无名的穷学生。”

他深吸了一口烟，俯身朝李赫敏脸上吐出刺鼻的灰雾。李赫敏呛得直咳嗽，那人满意地露出笑容：“古时候有一句话叫做无知者无罪，但在我这里行不通，你们的确很蠢，很自不量力，可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原本没你什么事儿的，可谁让我知道，我表弟挨打是因为你呢。这个狗崽子盯着你看，是他不对，我表弟为了你出头，结果你只是在呼呼大睡，让人很不爽呢。这家伙被打要是学不会反抗，我也就把这件事翻篇了，结果连我都没想到，狗崽子会为了你重新长出犬齿。”

“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高年段学生单手搭在李赫敏瘦弱的肩上，用力拍了几下：“我叫许涵，想和你做个朋友，那个姓姜的已经替我传过话了，你现在怎么想的，接受吗？”

什么接受，什么交朋友，李赫敏根本不想参与，她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她的后背往前走，等她有机会挣扎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悬崖边，即使挣脱出，最终的下场也是坠崖而亡。

莫名其妙惹了许涵，莫名其妙被针对，又莫名其妙被夹在中间。

她几乎下意识看向陈会深，眼中责备和埋怨毫不掩藏。

如果他能听她的话，乖乖的当个透明人，不要出头不要肆意妄为，就不会被这些财阀的儿子们盯上，更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不说话，看样子是不打算拒绝，这样的话，我们就去玩玩儿朋友之间才玩的游戏吧。”

说完，一群人裹挟着李赫敏和陈会深往操场方向走去。

林小罗来到正在收拾书包的姜美凤身边，用感叹的音调说道：“真是惹了不得了的家伙啊。”

姜美凤眯起美眸，拉起书包的拉链：“底层人就是这样，不仅运气不佳，还总是妄想逆天改命。”

“李赫敏这下，说不定真的会褪一层皮。”

“他们，可不是会小打小闹的角色。”

-

冷冽的风吹得脸颊生疼无比，呼吸像吞刀子一样痛苦。李赫敏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踏进尘封已久的废弃学校仓库。

“五六个高年段的学生把她和陈会深抓进去了。”尾随在后面的林小罗用手机和另外一端的姜美凤交流：“美凤，你要不亲自来看看？”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闲？”电话那头传来姜美凤的冷哼。

“你难道不好奇许涵他们会怎么报复李赫敏吗？”

“还能怎样？顶多不会折磨至死。”

说完，姜美凤把电话挂断，很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做。

灰蒙的天空愈加阴沉，却不见下雨的迹象。操场上来往的学生越来越少，距离饭点越来越远，整座学校越来越安静。

这里原本是个室内篮球场，后来因为出了些意外，变成用来堆放杂货的仓库。好几年没有人使用过，许多东西都铺满了灰尘。

唯独一圈老旧的皮沙发有人坐过打理的痕迹，玻璃桌上放着一颗干净的篮球。

“听说你是转学生？”许涵轻车熟路走到最显眼的位置坐下，两条长腿交叠：“刚来没多久，怎么认识她的？”

陈会深没有说话，平时他也是这样一个寡言少语的人。

李赫敏害怕陈会深被误会，连忙开口替他解释：“他、他不怎么会说话。”

许涵被逗笑了：“是吗？那你说说看，为什么你会这么维护他？”

“……”李赫敏赫然沉默，低下头瑟瑟发抖，许久之后才说：“我和他不熟，只是看他可怜，才会关注到他。”

“哈哈哈哈哈，明明自己也很可怜，居然还自不量力地可怜别人？”许涵身边的人大笑一声，坐在沙发边，打开水果味的啤酒喝了口：“真有意思，蝼蚁都是这样找到同类的吗？是靠直觉还是嗅觉？”

“所以，真是互不认识的关系啊？”许涵接过朋友递来的啤酒，打开盖子凑到嘴边，刚准备喝，动作却忽然止住。

“第一次见面，有些待客不周，我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他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笑眯眯地举起啤酒，朝陈会深头顶淋下去。

一瞬间，水果的清香和酒味发散在空中，混淆在一起，说难闻也不难闻，说好闻又甜腻得让人心里发慌。

有人耻笑道：“这是吓得尿裤子了吧？”

此言一出，其余人盯着陈会深打湿的裆部笑得前俯后仰。

“噢，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许涵忽然目光转向李赫敏，这副犹如好好先生实际最可恨的面容仅仅是盯着人瞧就会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李赫敏不敢无动于衷，只好哆哆嗦嗦地开口：“蓝、蓝莓、”

“回答错误。”捂住胸口的许涵蹙眉摇头，相当惋惜地说：“我们没有蓝莓味的啤酒。”

“不过，我们有最纯正的辣椒油。”

他们一边一个夹着李赫敏的胳膊，另一个人挖出一大勺辣椒酱丢进喷水瓶，使劲摇晃着瓶身。

恐惧，从未消失过。

李赫敏在极端的恐惧中，率先流下了弱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