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西瓜苏打 第3章 第 3 章

再一次看时间，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了。

是现实里的三小时，不是游戏里的。

游戏里大概已经几天几夜，傅晗完全不记得了。没有空数，“她”踏着一双老旧的鞋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又被雪地冻得瑟瑟发抖，却连神秘老头的任务都没完成。

而何令瑜，也就这么坐在那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玩，享受着拉人入股的喜悦。

“这个地方也太大了吧。”傅晗感慨，一边从水里冒出脑袋，奋力游向岸边。

“这已经很小了。”何令瑜看了她一眼，“现在还在新手村呢。”

“？”

傅晗端坐在沙发上，不敢想象自己玩了半天，新手村都没出。

也太惊人了。

小人慢慢沉浸水里，傅晗享受到了又一个“Game over”，就听见她阿婆在门外喊。

“赶紧回去吃饭！”

“马上！”

“我说呢，这么好心陪人家，原来是自己想玩。”阿婆冲了进来，拎着傅晗的耳朵，“不许看电视了。”

“啊疼疼疼！”

傅晗随着阿婆的动作逐渐站起来，手指仍停留在手柄上，目光也牢牢地锁定屏幕。

林克快把猪猪打死了——

电视“刷”一下被摁灭。

阿婆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警告的眼神再一次落在傅晗身上，“赶紧、回家、吃饭！”

何令瑜转动了一下轮椅，担忧地看向她。

“好好好，我走我走。”

傅晗无法，只好丢下手柄，冲何令瑜指指手机。

她发了条消息，也是他俩的第一条对话：

【傅晗】：帮我保存进度！

何令瑜闷笑片刻，回了个“OK”的手势。

*

下午了场暴雨，因此晚间天气凉爽了许多。

阿婆指使着傅晗把小桌子搬到屋外，两人坐在院子里吃饭。

黄瓜切成条状和鸡蛋一起煮汤，表面一层细碎的葱花；肉沫和豆腐炒在一起，辣椒末点缀了些色泽；还有两条小鲫鱼，鱼皮被煎得焦香，一并红烧了，摆在盘子里。

“这么丰盛呀。”傅晗笑嘻嘻地坐下。

阿婆看她一眼，“口口声声说要做饭，结果人跑了。”

“还不是因为你的厨艺太高超了。”

油嘴滑舌的傅晗舀了勺豆腐，拌在饭里，让汤汁浸润在油亮亮的米饭里。

“这豆腐好香。”

“豆腐不都是这个味道？”阿婆纳闷地看了她一眼，又给自己添了点饭。

傅晗摇摇头：这个豆香味更浓，带着沉甸甸的丰收味道。

她靠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菜地边跳跃的小青蛙。叶片上的水珠滴落下来，砸在它凹凸不平的后背上，把它吓得一愣。

“明天早上跟我一起去菜市场。”阿婆一边吃饭，一边定了计划，“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傅晗点点头。

鲫鱼很新鲜，肉质有弹性，似乎这条鱼生前没有休息过，一直在疯狂游泳。

傅晗一根一根把鱼刺挑出来，放在骨碟里。

“你没必要剔这么干净。”阿婆说，“剩下的可以给猫吃。”

小猫？

傅晗眼睛亮了，“哪里有猫？我怎么不知道你养猫？”

“一直都有。”

阿婆指了指放在墙根的不锈钢碗，“猫就在这里吃饭。”

杨建云养猫，一开始纯粹是想让猫来抓老鼠，后来养成了习惯，每次吃饭都爱留一口放在碗里，久而久之吸引来了野猫、野猫也就成了家猫。

吃完饭，傅晗眼睁睁看着阿婆做了碗鱼汤泡剩饭，又丢了两根鱼尾进去，作为每日的猫粮。

没多久，神出鬼没的小猫果然出现。

通体雪白，只有尾巴尖有一点点黑色，高高翘起，正在夜幕下和傅晗隔空对视。

“咪咪。”

傅晗呼唤它。

小猫甩甩尾巴，没搭理傅晗，闷头吃饭。

“阿婆，猫的晚饭会不会有点少？”傅晗拿了蒲扇在脸上疯狂扇着，后背隐隐约约冒出汗，身上又开始黏黏的。

“不少的，晚上会吃老鼠。”

这么个纤瘦的小猫？

傅晗半信半疑。

不过，第二天早晨出发时，她果真看到地上被啃到只剩一半的老鼠脑袋。

“呀！”

她被吓得跳起来，趴在阿婆厚实的后背上。

阿婆身上耷拉着没用的孙女，一边举起扫把，把残渣扫进田里，这才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

“这猫还真有点本事。”傅晗吱哇乱叫一通，又问阿婆，“我们怎么去镇上。”

阿婆有一辆电动三轮车。

傅晗乖乖端着小凳子坐在后面，差点被阿婆启动的后坐力掀翻，幸好一把抓住了把手。

“坐稳了吗？”阿婆驾着车，大声问道。

问的有点晚。

傅晗：“……坐稳了。”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被阿婆开了将近四十分钟。路上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熟人，都要停下来聊一阵，还要把傅晗一一介绍一遍。

等到了镇上，她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杯，抱怨口渴。

“天气太热了。”她说。

镇上的菜市场，和城市里的没什么区别。阿婆转了一圈，买了条黑鱼，又盯着师傅切鱼片。

尖刀扎进鱼肚，顺着骨头干脆利落地把鱼肉剔出来，剩下的骨头可以留着炖汤。而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鱼片，被留着做酸菜鱼。

傅晗想，这跟看日料店切三文鱼，似乎没什么区别。

“还想吃什么？”阿婆付了钱，边整理零钱包边问。

傅晗说不知道。

两人四处溜达了一圈，脚步不约而同地停在售卖玉米卷的小摊边。

轰隆轰隆的响声，伴随着腾腾热气，小摊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圈人。傅晗挤进人群里，盯着老板把玉米粉倒进机器里，又吐出一团米黄色的泡泡卷。

“我要一斤。”傅晗说。

“多买点呀，能分一分。”阿婆在人群外提醒她。

“那两斤。”傅晗修改道，“两种颜色都来一点。”

老板收了钱，眯着眼戴了手套开始干活。

两斤玉米卷的体积大得超乎想象，堆在三轮车后座，几乎能把傅晗埋进去。她好不容易找到玉米卷里的小凳子，先从塑料袋里扒拉出一根叼在嘴里，又晃晃悠悠地回了家。

玉米卷入口，会吸收口腔里的水分，口腔黏膜和玉米卷微微有些粘着感，傅晗很享受这种感觉。

开始拒绝之后，米香味会随之散开，香喷喷的，像是在拒绝丰收的季节。

“你去给崔老师家送一包。”阿婆的三轮车停在门前，指使傅晗下车。

“行。”傅晗费劲地翻身跳下去，又回头苦口婆心地提醒，“你记得做酸菜鱼。”

“知道了。”

崔奶奶老远就看着傅晗提着两大袋玉米卷了，赶紧走过来接手，又喊孙子，“多多，晗晗来了。”

傅晗进了屋，看了眼时钟。

折腾了一通，现在也才早上九点半，乡下的时间仿佛被拖得很长。

何令瑜刚刚醒，穿着亚麻色的t恤和短裤，坐在轮椅上被崔奶奶硬推过来，嘴里还叼着牙刷。

“诶，你刚醒啊？”傅晗笑嘻嘻地问着，却看到他呆愣了一秒，而后一声不吭的拽着轮椅回了房间。

崔奶奶从厨房端来一碗雪菜肉丝面，放在餐桌上。细白的面条煮成劲道的口感，齐整地躺在酱油色的汤底里，顶上铺了满满一层浇头，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红辣椒碎点缀，看上去格外诱人。

“晗晗吃了早饭吗？”

“我吃过了。”傅晗摇头拒绝，最终还是盛情难却地接过崔奶奶递来的盒装牛奶。

吸管扎进锡纸孔，傅晗捏了捏纸盒，刚巧何令瑜重新出来。

他把睡衣换掉，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甚至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花香味洗发水的味道。

“早。”

何令瑜总算是打了声招呼。

他今天穿了白色短袖衬衣，微微带了点卡其色暗纹，看上去颇有些度假风格。

很快，何令瑜就注意到了放在架子上的两大包玉米卷。

他一边坐下嗦面，一边问：“今天你去镇上了？”

“嗯，去了。”

傅晗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图，只是点了点头。

“所以，你看到理发店了吗？”他抬起头，询问道。

傅晗彻底愣在原地。

完全忘记！

何令瑜忍俊不禁，一边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关系，我过几天也要理发，你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奶奶一起理了。”

崔奶奶还在择菜，闻言诧异地看着孙子，“你别祸害晗晗的头发。”

“就是！”

傅晗抿了抿嘴，连同崔奶奶一起，对何令瑜指指点点。

何令瑜笑了，慢条斯理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又看向拘谨坐着的傅晗，猜出她的心思，“游戏机在客厅，你直接拿去玩吧。”

他怎么会知道？

傅晗没有多想，喜笑颜开地蹦了起来，“谢谢，你实在太懂我了！”

崔奶奶看了眼孙子，又看了眼傅晗，继续低头摘菜。

“我今天下午不在家，所以你直接拿回去玩就行。”吃完饭，何令瑜把轮椅推了进来，看着玩得正欢的傅晗说道。

“你下午有什么事情吗？”

“嗯，一个哥哥结婚，得去喝喜酒。”他说，捶了捶腿，“我要到后天才会回来，明天顺便去趟医院，检查一下恢复情况。”

傅晗握着游戏机的手停顿了几秒。

他对自己说的……会不会有些太过详细了？

“嗯，我会拿回家的。”傅晗答应下来，“你也注意身体，希望后天见到你的时候，就不需要用轮椅了。”

她笑着说，露出两颗亮亮的牙。

*

由于今天可以毫无节制地玩游戏，所以傅晗很老实地回了家，帮着阿婆一道洗菜备菜。

“今天倒是挺早的。”阿婆睨她一眼，解开豆腐的塑料袋，托在手心里用菜刀切成小块。

“有好吃的，我肯定回来得早啊。”

傅晗洗干净手，又帮忙切小葱，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从崔奶奶家听到的八卦。

“鱼汤好了，你让一下。”

阿婆这会儿没心情听八卦，她用湿毛巾垫着把手，端着砂锅往餐桌走。

傅晗眼疾手快地找到隔热垫，稳稳地塞在砂锅底下。

“快去盛饭了。”阿婆催促。

掀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鲜味先一步钻了出来，汤熬得雪白，像是加入了纯白的牛奶。傅晗在小碗里加了一点白胡椒，又撇去表面的油花，舀了几大勺鱼汤放进碗里。

“太好喝了！”她惬意地感慨一句，后背已经因为一两口热汤而满是汗水。

外头刚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躲在空调房里咕嘟咕嘟喝着热汤，别提有多舒适了。

阿婆盛了点酸菜鱼，放在傅晗碟子上。

厚实鲜嫩的鱼片浸满了酸菜的咸香，伴随着本身的鲜味一道进入喉咙，只觉得唇齿之间也都是酸辣味。傅晗又夹了筷豆芽，包裹着另一片鱼肉，随之而来的爽脆口感更是美妙。鱼肉微微带了些鱼皮，带来一些微妙的嚼劲，更是绝佳。

傅晗用酸菜鱼汤混合着黑鱼豆腐汤拌了饭，结结实实地吃了两碗，这才瘫倒在椅子上，撑得说不出话来。

“我太饱了！”她叫唤着。

“叫你少吃点，你自己不听。”阿婆嗔怪地看着她，又把零散的鱼肉和剩饭泡在鱼汤里，一股脑地塞给小猫吃。“第二碗饭你就不该吃。”

“太好吃了，还不是怪你。”

阿婆听了她的责怪，反而乐得合不拢嘴。“行，怪我。”她重复着，一边弯下腰抚摸小猫的脑袋。

傅晗也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里面是鼓鼓囊囊的饭，外面是一层肥肉。

“我一定要减肥！”她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