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城堡里从未缺少过流言蜚语,而这个学期,话题尤其丰富。
哈利·波特如何成为第四位勇士的谜团高居榜首,紧随其后的,便是关于奥瑞恩·博尔赫斯为何能独享西塔楼一间废弃教室的特权。
窃窃私语像苔藓一样在走廊的角落里滋生。
“听说了吗?博尔赫斯几乎把那儿当成他的私人实验室了!”
“凭什么啊?就因为他舅舅是魔法部的高官?”
“不止呢,有人常看见他和沙菲克家的那个独生子一起,一待就是好久……”
“还有诺特!那个斯莱特林的阴郁男!他们俩怎么会混到一起?”
“谁知道呢……也许博尔赫斯就喜欢那种调调?冷漠的、不好接近的……”
“说不定他们在里面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
“邓布利多教授难道不管吗?”
这些声音细碎而持续,不可避免地也传到了校长本人的耳中。阿不思·邓布利多对学生的特殊需求向来宽容,但持续的、指向不明的议论确实需要关注。
于是,在一个下午,当奥瑞恩并不在西塔楼时,邓布利多出现在了那间废弃教室的门口。
他没有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锐利而平和地扫视着室内。
里面比他想象的……更像一个“家”。
书籍堆叠得到处都是,但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分类摆放着。各种炼金仪器和魔药材料在角落的工作台上闪烁着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羊皮纸、魔药和一种极淡的、冷冽的铁血气息。这里显然被频繁使用,且被使用者精心布置过。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深处,那个站在坩埚前的男人身上。
西奥多·诺特——或者说,化名阿莱的男人——几乎在邓布利多出现的同时就转过了身。
他没有丝毫的惊慌,蓝色的眼眸平静地回望着校长,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特的沉默。邓布利多没有询问关于这间教室的使用权问题,没有质询对方的身份,甚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他只是那样看着,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许多被隐藏起来的真相。
西奥多也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颔首,姿态里带着一种不属于学生的、历经沧桑的沉稳与疏离。
他的反应平静得诡异,仿佛邓布利多的到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他早已洞悉一切,包括校长此刻未说出口的思量。
过了许久,邓布利多才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霍格沃茨庇护所有寻求知识的人。”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明显超出学生水平的笔记和设备,“但也期望居住于此的人,能守护它的宁静。”
西奥多沉默着,算是默认。
邓布利多没有再说什么,他深深地看了大西奥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警告、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怜悯?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蓝色的袍角消失在楼梯口。
西奥多站在原地,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缓缓放松了绷紧的肩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坩埚边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傍晚时分,奥瑞恩溜达到了西塔楼。关于他的流言他似乎有所耳闻,但又似乎全然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他推门进来,很自然地将手里的几本新书放在一堆古籍上。
“下午好,阿莱。外面快冷死了,还是你这里暖和。”他脱下被雨丝打湿的外袍,随口抱怨着,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自在。
大西奥多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奥瑞恩也不在意,开始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踱步,手指拂过书脊。
他和西奥多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魔药课的作业、城堡里的八卦、对天气的抱怨。西奥多偶尔会简短地回应一两个词。
忽然,奥瑞恩的目光被一摞熟悉的书籍吸引。
那是去年阿德里安带他去巴黎拜访尼可·勒梅时,那位伟大的炼金术士送给他的,涵盖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领域。
他抽出一本看起来最旧的,深棕色的皮革封面已经磨损,烫金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如何制作一百个魔法制品:尼可·勒梅私人笔记》。
他随意地翻开,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勒梅夫人飘逸的字迹和精细的图解。
他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目光扫过如何制作永动羽毛笔、会自动搅拌的坩埚、甚至还有如何给巧克力蛙画片施咒让它们跳得更远的无聊小魔法。
他的手指停在一页章节。图解复杂而精妙。
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目光从书页移开,落在西奥多身上。塔楼里很安静,只有坩埚里液体轻微的沸腾声。
“阿莱。”奥瑞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之前的闲适氛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问题来得突兀而直接。
西奥多搅拌坩埚的动作骤然停顿。他抬起头,蓝色的眼眸看向奥瑞恩。
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川在崩裂,有深海在翻涌,有无尽的痛苦和挣扎被强行压制在绝对的冷静之下。它们如此深邃,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奥瑞恩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回望着,等待着一个答案。
他手里的勒梅笔记还摊开着,那页图解似乎在无声地强调着这个问题的重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比西塔楼的石头还要沉重。
西奥多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凝固在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
他看到了奥瑞恩眼中的探究,看到了那隐藏在慵懒表象下的、不容糊弄的固执。
但他不能说。
最终,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收敛起来,重新被封存在那副冰冷的面具之后。
他重新低下头,看着坩埚里旋转的液体,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对视从未发生。
奥瑞恩看着他沉默的侧影,看了很久。
他没有再追问。
他合上那本尼可·勒梅的笔记,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我走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和来时一样平静。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西塔楼里再次只剩下西奥多一人,和那永不熄灭的坩埚之火。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只有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那死寂沉默下的惊涛骇浪。
奥瑞恩走在返回拉文克劳塔楼的冰冷走廊里,窗外雨声淅沥。
他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里面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恼怒,只有一种沉静的、愈发坚定的光芒。
他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