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的夏天总裹着潮湿的热气,空气里飘着龙蒿和曼德拉草混合的气息,吸进肺里像沾了层蜜。D 扒着马车车窗,看外面成片的魔药田往后退,手里还攥着阿澈早上塞给他的桂花糖 —— 糖纸是红色的,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快到了。” 王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帮西利修斯整理褶皱的袍角,指尖动作利落,“种植园的人说,最近总丢魔药根茎,昨晚还听见仓库后面有响动。”
西利修斯 “嗯” 了声,拐杖敲了敲马车底板:“兰多,一会儿你带着工人去仓库看看,别是来了野猪。”
兰多刚应下来,马车突然晃了一下,车夫在外头喊:“老主人!不好了!仓库后面…… 有、有大蛇!”
几人下了马车,就见种植园的工人都缩在远处,指着仓库后的草丛。那草丛比人还高,正簌簌晃动,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滑出来 —— 是蛇鳞,泛着暗绿的光,像浸了油的翡翠,顺着草叶蹭过去时,还带起一串露珠。
“梅林的胡子!” 兰多往后退了半步,手不自觉摸向魔杖,“这么大的蛇…… 是蟒蛇吧?”
亚历山德拉皱着眉:“罗马尼亚的蟒蛇不会这么凶,而且它身上有魔法波动。”
D 却没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片草丛。他听见了声音,不是蛇吐信的嘶嘶声,是更轻的、像人在哭的气音,裹在风里,细细的,扎得人心尖发疼。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张开嘴,声音不是平时的软糯,而是带着点奇异的韵律:“你…… 在躲什么?”
西利修斯和兰多都愣住了。王澈却弯了弯嘴角,悄悄把刚要上前的工人拦下来。
草丛里的晃动停了。过了会儿,一条巨型蟒蛇慢慢爬出来,脑袋比 D 的身子还大,金色的眼睛盯着他,却没往前扑。D 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想去碰它的鳞片,兰多刚要喊 “小心”,就见蟒蛇忽然低下了头,把脑袋凑到 D 手边。
D 的指尖碰到蛇鳞时,突然打了个冷颤。他好像看见蛇鳞后面站着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抱着胳膊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皮肤下有绿色的纹路在窜 —— 那纹路和蟒蛇的鳞片一模一样。“疼……” 女人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好疼……”
“我知道。”D 的声音还是带着奇异的韵律,眼泪却掉了下来,“你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变样子?”
蟒蛇的尾巴尖轻轻扫过 D 的脚背,像是在点头。D 伸手抱住蛇头,小小的身子几乎埋在蛇鳞里:“我帮你找不疼的办法,你跟我走好不好?”
蛇鳞下的女人好像笑了,又好像在哭。D 的指尖忽然泛起淡金色的光,轻轻碰在蛇头上 —— 那是他早上跟阿澈学的小魔法,说是 “能让想保护的东西安心”。光落在蛇鳞上时,蟒蛇身上的魔法波动忽然柔和了,金色的眼睛也不那么亮了。
“诺亚!” 西利修斯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想把他拉回来,“这蛇太危险了!”
“爷爷,她不危险!”D 抱着蛇头不肯放,眼泪还挂在脸上,“她好疼,我要带她回家。”
“这怎么行!” 兰多急了,“这么大的蛇,庄园里怎么养?万一伤了人……”
“不会的!”D 抬头看西利修斯,紫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倔强,“我跟她约好了,我保护她,她不伤人。爷爷,你不是说曼维尔家要保护需要帮助的人吗?”
西利修斯盯着 D,又看了看温顺下来的蟒蛇 —— 那蛇明明能一口吞了 D,却乖乖地把脑袋放在他怀里,连吐信都放轻了动作。他沉默了会儿,拐杖敲了敲地面:“王,你怎么看?”
王刚帮 D 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闻言道:“这蛇通人性,而且诺亚认死理。真要拒了,这孩子怕是要闹好几天。” 他顿了顿,又补充,“我看它身上的魔法波动像诅咒,说不定带回去,请个靠谱的巫师看看,还能解了。”
亚历山德拉也点了点头:“诺亚刚才说话的样子…… 像是蛇佬腔。爷爷书房里不是有本《家族秘史》吗?上面好像写过,咱们家以前有蛇佬腔传人。”
西利修斯没说话,蹲下身摸了摸 D 的头:“诺亚,你确定要带她回去?要是她以后伤了人,爷爷可不会护着你。”
“我确定!”D 立刻点头,又摸了摸蟒蛇的鳞片,“她不会伤人的,对吧?”
蟒蛇的尾巴尖又扫了扫他的脚背,像是在应和。
当天下午,王让人做了个巨大的木笼,铺着柔软的干草,把蟒蛇装进去。D 一路都扒在笼子边,跟蟒蛇说话,一会儿说 “阿澈做的柠檬挞超好吃”,一会儿说 “庄园里有独角兽,你可以跟它们玩”。蟒蛇就趴在笼子里,脑袋跟着 D 的动作转,金色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凶气。
马车往英国走的时候,西利修斯把 D 抱在腿上,翻出本泛黄的书 —— 封面上写着《曼维尔家族秘史》,纸页都脆了。他指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穿长袍的男人,身边盘着条蛇:“你看,这是咱们家的先祖,跟梅林是朋友,也是蛇佬腔。”
D 凑过去看,手指在画上的蛇身上戳了戳:“先祖也能跟蛇说话吗?”
“嗯。” 西利修斯摸了摸他的头发,“蛇佬腔不是坏东西,是天赋。以后要是有人说你,你就跟爷爷说。”
D 点点头,又回头看笼子里的蟒蛇 —— 它正盘在干草上,尾巴尖轻轻晃着。D 笑着朝它挥挥手:“我们快到家啦!”
蟒蛇的脑袋抬了抬,吐了吐信子,像是在回应。王坐在旁边,看着 D 的笑脸,又看了看笼子里的蛇,悄悄从怀里掏出块桂花糖,递给 D:“路上别光顾着说话,吃块糖垫垫。”
D 接过来,剥了糖纸塞进嘴里,甜香漫开时,他忽然想起刚才在草丛里听见的哭声 —— 现在好像没了,只剩下蟒蛇轻轻的呼吸声,和马车轱辘滚过石子路的 “咕噜” 声。
西利修斯沉默着将目光落在笼子里的蛇身上时,指尖却悄悄摩挲了一下魔杖柄 —— 那是根胡桃木魔杖,杖芯里裹着一缕极淡的凤凰羽毛,是他年轻时从格林德沃的追随者那里换来的。方才在种植园听到 “血咒”“无法控制的兽化”,还有这蛇身上若有若无的黑魔法残留,总让他想起几十年前的事。
那时候他跟着格林德沃走遍欧洲,曾在一次秘密集会里,听首领提起过 “能化为蛇形的血咒兽人”,说那是 “最完美的武器”。当时他只当是首领的狂想,可现在看着这笼里的蟒蛇,看着她偶尔抬头时,蛇眼里闪过的人类般的委屈…… 西利修斯的胡茬蹭了蹭下巴,心里忽然沉了沉。
“爷爷?”D 拽了拽他的长袍下摆,“我们给她起个名字好不好?就像阿澈叫我诺亚一样。”
西利修斯回神,低头看见孙子亮晶晶的紫金色眼睛,又看了眼笼子里正盯着他们的蟒蛇,喉结动了动:“先…… 叫她纳吉吧。”
“纳吉?”D 重复了一遍,笑着拍手,“好听!纳吉,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新鲜的鸡肉吃!”
蟒蛇像是听懂了,蛇信子又碰了碰笼壁,尾巴轻轻晃了晃,在笼底扫出细碎的声响。
马车驶进庄园时,夕阳正好把橡树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澈已经在门口等着,手里端着个保温食盒:“猜你们路上饿,做了红枣糕。” 他看见笼子里的蟒蛇,挑了挑眉,却没多问 —— 只在 D 跑过来拉他看 “纳吉” 时,指尖悄悄飘出一缕黑雾,在笼外绕了一圈,又很快收了回去。
D 靠在西利修斯怀里,腿上放着阿澈递来的红枣糕,一口一口咬着,眼睛却没离开笼子里的纳吉。她正蜷在笼角,借着夕阳的光晒着鳞片,看起来温顺又安静。
西利修斯摸了摸孙子的头,目光却又飘向远处的森林 —— 那里的阴影里,似乎藏着和几十年前一样的寒意。他掏出怀表,打开看了眼里面夹着的旧照片:年轻的自己站在格林德沃身边,背景是燃烧的建筑。指尖划过照片边缘,他低声说了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但愿…… 不是我想的那样。”
D 没听见爷爷的嘀咕,只把手里的红枣糕掰了一小块,递到笼边:“纳吉,你吃吗?阿澈做的糕最好吃了。”
纳吉抬头看了看他,蛇信子碰了碰那块糕,却没张口,只是又往他手边凑了凑。D 笑得更开心了,靠在西利修斯怀里,嘴里还嚼着糕,含糊地说:“爷爷,以后纳吉就是我们家的一员啦!”
西利修斯合上书,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只把目光重新落回笼子里的蛇身上 —— 那双眼眸深处,藏着的或许不只是诅咒,还有他不敢细想的、属于过去的阴影。
重新调整了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罗马尼亚的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