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花纹渐渐湮灭在墙壁之中,德拉科掸落身上粘的几片羽毛,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的阵阵欢呼。
他走近窗前,一个金色的影子飞快扫过,停留在他面前,蜜蜂般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嗡嗡叫着飞开了。
“我很遗憾你今年没有参加魁地奇。”一道清冽的女声自身后传来。
德拉科没回头,他知道是谁。他只是静静望着金色飞贼被找球手抓住,人群中又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他嗤笑一声:“我可没有心情在这愚蠢的东西上再花费心思。”
一双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攀上窗玻璃,轻轻敲了敲,白鹤的食指停在斯莱特林的一名击球手身上:“也是,照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训练再多也没什么意义。”
德拉科抽了抽嘴角,默默伸手拉了一把白鹤的衣角,就像三年前,他还是斯莱特林骄傲的小魔王的时候。
“你什么都不肯对我说。”白鹤偏头看他,有几分嗔怪的意思。
金发男孩垂着头,眉毛微拧,也许在烦恼着什么,或是感到厌倦和不耐。白鹤伸手帮他舒眉,被他一把别开手腕。灰蓝色的眼睛抬起,直直盯住她。
“到此为止吧。”,他说,“别来烦我了。”
白鹤一怔。
“这三年你帮我做了很多,非常感谢你。”,德拉科抬起下巴,一如既往的倨傲,“但是我不再需要你帮我做事了。作为一个能够接触到马尔福的拉文克劳,你应该感到荣幸。”
白鹤蹙起眉毛,不解也不悦地看着他。
“现在,向我鞠躬,为我给你的殊荣而感动,然后回到你的小破办公室去吧。”德拉科细长的手指优雅地转了个圈,指向了白鹤背后的走廊。
白鹤看着他,良久的对峙后,她呼出一口气,绿色的瞳孔黯然,但眉目中残存着天生的执拗:“我站在你这一边,德……”
男孩挑着一边的眉,抬了抬指尖,示意她离开。
“看来你不愿意给予我那个机会。”,她淡淡地说,“但我和从前一样,希望您能够记得这一点。”
说完她转身离去,白袍翩飞如羽翼张开,黑发飘扬,晴朗的日光抹在她身上,潋滟得一塌糊涂。
德拉科看着她的背影,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德拉科很少回忆他和白鹤是如何相识,又如何相知。比起他身边的大部分女孩,白鹤与他接触的时间太短,也太少了,但是她让他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她在,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事实上也是如此。最开始,他只是因为被白鹤提醒念错了的咒语而非常恼火,想要报复,想整蛊她,可是白鹤非常聪明,或者说运气好,她根本没有被整到一丝一毫,反而是德拉科自己吃了点亏。所以后来,德拉科纡尊降贵地允许她加入他的恶作剧大业,准确来说,是他主动地贿赂了一下,要她帮忙。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德拉科很多事情都会去问白鹤,有时候是关于魔法的,有时候是让她出主意捉弄救世主,白鹤总是坐在一旁淡淡地开口,她的语气很轻柔,偶尔却会让德拉科脸红。
白鹤比他高两个年级,并不容易遇见,所以他们有时候更像幽会。德拉科飞一张纸鹤,白鹤就会如约而至,帮他解决难题。他信赖她,也不想失去她,这是喜欢么?德拉科不得不承认有一点,甚至可能是许多,他讨厌看见她身边凑上来的男孩克劳德,那个和白鹤同年级的拉文克劳小子,梳着长发,自以为魅力十足,白鹤还每每都对他友好微笑!他也讨厌那天在长桌上听到的一些声音,说白鹤总是一个人在角落抱着**念念有词,拉文克劳都是一群疯子神人,那些嘴碎鬼根本不知道,她是在为练习变形术而辛苦着!
难以想象他会对一名拉文克劳的混血巫师动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想待在她身边。他深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眼前是漆黑的海洋,每走一步都万劫不复。因为不想伤害她,所以他再一次犯罪,冷硬地说着“不再需要”这种话,心里却滴血般地疼痛,呐喊哀求着不要走得那么决绝,等到天亮时分,我会向你解释一切,不知那时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白鹤反手锁上门,背紧贴着门板,初春乍暖还寒的凉意漫上来,就像被湖水浸湿了衣衫,贴着皮肤泛上来,一同她的心,此刻正被冰霜击打,一阵又一阵的锐痛翻涌着。
他竟然对她说那样无情的话!
这条阴冷的毒蛇,满口的虚伪谎言,总是惺惺作态,诱惑人上钩后就展露凶相。她以为,她自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原来他还是能这样轻飘飘地撇开她,以那种傲慢的姿态,风轻云淡地对她下下驱逐令,像是对弈时,用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将她从棋盘上拨开。
真的不重要么?她不相信,因为她还是无法控制那种情感。那是爱情么?可他们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些,说到底,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告白之类的事情,一切都好像只是一种默契,萍水相逢的默契,这让她无意中萌生出了“我是与众不同”的想法。她不敢说自己爱他,可是她看见德拉科和潘西亲密攀谈也会心头发酸,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她都一一保存着,她享受着火焰杯上一些人羡慕或嫉妒的眼光,流连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想陪在他身边,想要获得他的目光,不愿失去他,想起那个噩梦,那天黎明,在天文台上她差点就要说出的话,德拉科,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在意你,很在意。她的目光从来不在救世主身上,而是凝望着铂金色的发丝和灰蓝色的水润眼眸。越过人群,人们在寻找着哈利·波特,而她一眼就可以看见德拉科·马尔福。
可是如今他却把她的所有想法都变成了笑话,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她的诺言不是随口说说,一切都不一样了,大战将临未临,世界人心惶惶,可她依然如旧,她仍是那个陪他坐在图书馆,侃侃而谈的拉文克劳女巫。
“好吧,我想确实现实是残酷的。”
白鹤望着彩色玻璃窗,忧愁地叹了口气。
她没有放弃维持和德拉科的联系,但德拉科真的不再理会她了。变形课上他坐在角落里,偶尔和潘西他们说笑,随随便便地把玩他早已擅长的变形咒,面对她的讲课和提问只剩下敷衍,走廊上相遇时,他淡淡地平视前方,长袍飞扬,金发闪烁,步履从容,与她擦肩而过。
她捏了捏眉心。
“噢,白鹤教授。”有人朝她走了过来,白鹤回头看去,是哈利·波特。
“下午好,哈利。”,她对哈利笑笑,“这节没课?”
哈利挠了挠头,说道:“是的。呃……我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说吧。”
“关于上一次,那条项链……你还有什么知道的,请告诉我好吗。”
闻言白鹤蹙了蹙眉。这件事关系到德拉科,白鹤有种预感,一旦她说出口,就会造成一场巨大的阴谋风暴。
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帮助救世主寻找真相,对抗伏地魔,一边是保护德拉科。
“我确实不知道更多的了,但……”她本在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突然瞧见哈利望向了她身后。白鹤回过头,是德拉科。
德拉科比往常更加苍白,他看了看哈利,又看了看白鹤,突然停下了脚步。白鹤咽了咽口水,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见德拉科向后退了两步,突然转身走出大厅。
哈利神色一凛,对她点了点头致歉,便匆匆跟了上去。
白鹤在心跳如鼓,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她穿过嬉闹的学生,转过长廊,却来到了男厕所的门前。
她听到了一些魔咒释放和东西碎裂的声音,她紧捏着裙摆,焦急地张望着。去找邓布利多?海格?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已经毕业,虽然成了副教授,可是还是如此弱小,甚至于手足无措。
正当她下定决心往男厕所里走了几步时,声音突然停止了。一旁响起了斯内普阴凉凉的嗓音。
“白鹤小姐。”
她没想到来的是斯内普。但是想想他曾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好像他的出现也成了一种理所当然。
斯内普没多理会她,只是给了她冰冷的一眼,随后冲进男厕所。
她回过身,耳边突然一片的寂静,或者说,嗡嗡响的。
“白鹤,你怎么在这儿?明天的课我们还需要再准备一下,跟我来吧。”麦格教授找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该走了。
可是,德拉科还在里面。他们之间一定打斗过了,德拉科会怎么样?他会受伤么?斯内普会怎么样对他们?他又为什么会出现?
白鹤脑子乱乱的。
“白鹤?”麦格教授奇怪地看着她。
“抱歉教授,我有急事,晚点找你可以吗?”白鹤哀求道。
麦格教授含了一口气在口中,蹙眉凝视了她一会儿,仍然是严厉又慈祥的模样。她优雅地揣着手,然后叹气:“好吧。”
麦格教授才走不久,哈利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见到白鹤,他抿了抿唇,含糊不清地道了歉就立刻跑走,过了一会儿,斯内普也抱着德拉科出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白鹤,神情不悦:“你怎么还在这,白鹤教授?”
“关心学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发生了什么?”,白鹤义正言辞地说,注意到德拉科白色衬衫上的鲜艳血迹,她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斯内普带着昏厥过去的德拉科赶向医疗翼,并不回答白鹤。
德拉科是第二天下午才醒过来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白鹤坐在病床边,正拿着一把小刀削苹果。见他醒来,忙欣喜地凑上前去,指尖覆上了他的手背。
恍惚一瞬,德拉科只看见她的嘴唇张合了几下,似乎在询问什么,但他没能听见声音。他皱起眉毛叹了口气,目光冷漠地抛在一边,同时迅速抽回手轻拍,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别碰我。”
白鹤一怔,欢喜的心情一时又跌回谷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也沉下声音,有些恼怒。
德拉科的双手相互交叠在腹部,他挑了挑眉毛,侧头看向白鹤。他灰蓝色的眼睛水润明亮,内里包裹着十足的讥诮,淡漠得好像结了一层薄冰。
“当然,你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你的罪是与生俱来的,白鹤小姐。”,他挑起唇角,又露出了甜蜜的假笑,“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吧,我能允许你站在我身边你该感到万分的荣幸,亲爱的。你对我来说算什么呢?总之不重要。我要面对的一切你根本无法想象,也没有资格来参与。你还是回去抱着你那愚蠢无用的麻瓜父亲和背叛了血统的母亲哭吧,你身上的臭味也只是比那些泥巴种们稍微淡了一些而已。”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对我来说很特殊吧?送礼物,还有舞会什么的,那都是我作为一个绅士的礼节。你不明白,我可以理解,毕竟你的出身如此可笑卑微。”
话音未落,一阵刺骨的寒风呼啸着闯入室内,吹动雪白的窗帘、素白的裙角和德拉科铂金色的头发。那种寒冷携带着冰封心脏的寒意,几乎有些刺痛,风声低鸣,像是野兽的低吼。
“说够了!收起你那所谓的高贵吧,你也算什么贵族?”,白鹤咬牙轻声说,“自以为是的马尔福,我想我一定是被谁下了咒才会觉得你还不错,你这恶心的、自私的毒蛇,你……你践踏一切,总有一天你会吃到苦头!”
说罢她拂袖离去,同时打翻了银盘里的苹果。
德拉科觉得风刮过的地方格外疼,火辣辣的疼痛顺着皮肤蔓延开来,扎进心里。他保持着那个角度,眉头紧锁,蜷起指尖攥紧了被角,紧闭的嘴唇下牙齿相抵,恶狠狠地磨了一下。
“真狠心啊。”转角走出的是斯内普。他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开口。
“斯内普教授什么时候喜欢偷听别人谈话了?”德拉科抬起眼皮,乜了他一眼。
“我对你们这些情情爱爱可没兴趣,我只是来看你的伤势。”斯内普走到床边,俯视着德拉科,仔细打量,确定他看上去还算不错之后,一抚袖口,漫漫道,“我建议你别惹出什么事来,你知道我跟你母亲赌了咒。”
“…当然,教授。”德拉科一头倒进靠枕里,闭着眼睛说道。
“你最好给我牢记!你知道那咒语几乎把你杀死么?愚蠢!”斯内普怒目而视,抬起手给了德拉科一个爆栗。
“也请您别干涉我的事!这是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有我自己的计划!”德拉科睁开眼,怒气冲冲的。
斯内普冷笑一声:“你的计划就是送项链送毒酒这些小把戏?你明知道……”
“我会亲手杀死他。我想休息了,再见教授。”说着他拉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