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他思考,眼前的人忽睁开了眼。
祁寒“嗖”的抽回手,连连后退几步,后腰却不防撞上身后的茶几角。
“嘶——”,他极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得出是撞的不轻。
“嗯?”解由半梦半醒的出了声,眼中氤氲看不真切,连着伸了好几个懒腰才屈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开口道:“怎么了?”
然后就看见地上的祁寒。
“你没事吧?”解由瞬间惊醒,忙直起身,身上毯子顺势滑落。他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捞,没有温度,甚至还有些凉意,显然是刚盖上的。
夜色迷朦,昏暗中看不真切。如霜月光下,他只能看出祁寒一手扶着茶几,一手按着后腰,大概是极不舒服。
痛感未去,祁寒身侧一股暖意忽扑面而来。
“我碰你了。”不等他摇头,一只温烫的手便覆上来。祁寒心一惊,下意识往后避去,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他抿紧了嘴唇,脸色愈发难看。
“对不起,我……”解由不知所措的半跪在地上,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进亦忧退亦忧。
“滚。”祁寒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只是声音极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旧伤未解,新伤又添,痛意从两侧一同袭来。祁寒蜷着身子,一只手按着侧腰,眼睫下生理性眼泪渐渐上涌。碎珠晶莹,皎洁过惨淡月光。
“对不起……”解由大脑宕机,小脑萎缩,所有的话像白日排骨一样噎在喉咙里,最终小心翼翼开口道:“你还好吗?”
夜久语声绝,如闻泣幽咽。雨声混杂着微促的呼吸声在昏暗空间中起伏,温热气息渐离自己远去。略微适应疼痛后,祁寒扶着茶几借力站起。一道沉闷叫声忽划过深夜。
温热黏腻感自手边蔓延,祁寒顿感不好,立马起身开灯。急剧变化的光线刺的他睁不开眼,适应强光后,他瞳孔骤缩,一片猩红再击视觉中枢。
解由坐在茶几上,地上玻璃碎盏染着血映射出绚烂光姿,像星子点点——那千亿光年外层陨灭恒星的遗言。
“别过来……”解由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出言提醒。
月光依旧惨淡,不若苍白面色。
祁寒垂着头,认真思索片刻,眉头微皱。
“需要叫救护车吗?”
“你这伤口需要缝针。”清创的医生熟练的用镊子取出玻璃碎片,“旁边那个小伙子,去交费拿药。”
说着,目光落到站在一旁的人身上——那个面无表情,神色冷淡的盯着患者,好像在看一堆死物。
明显不像家属,像债主。
“小伙子?”见对方无动于衷,医生催促道。
“嗯。”祁寒淡淡应道,随即低头看向衣角,“松手。”
大衣和床单被人一同攥在手里,皱成一团,而始作俑者则坐在诊床上充耳不闻。
“松手。”在重复第三遍以后,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动手指,颤颤地松开手。祁寒刚转过身,便感觉下摆又是一紧。
祁寒:……
“松手。”
反复折腾数次后,祁寒终于找到空隙,成功脱身。
接下来,在解由打了麻药后,万事皆顺。
医生交代着注意事项,祁寒忽然感觉衣摆微动,他回过头,就见解由仰着头,无辜地眨了眨眼。
“扶我一下呗。”
祁寒冷着脸,与解由对视几秒。接着利落的出门右转,把人扔在诊室里。
解由:“你就这么对待伤患吗?”
几分钟后,祁寒拖了把轮椅扔回诊室。
“我还没娇贵到要用轮椅吧?”解由迟疑的看向祁寒。
“嗯。”祁寒点点头。
随即再次利落的出门右转。
解由:“你就这么对待伤患?”
在确认自己的臂长腿长都没有两米后,解由无奈发了条微信:“好像还是得你扶我。”
“砰——”
轮椅径直飞来,又反弹回去。如果不是闪避及时,解由就得被推去隔壁ICU加号了。
最终在医生的搀扶下,解由终于坐上了轮椅。
轮椅被推在前,走的不急不慢。在要出诊室的前一刻,解由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
“你腰还痛吗?”
医生“噌”的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向那个面若寒霜的年轻人。
轮椅突然就以光速冲了出去。
“我撞的是背。”祁寒仍是面无表情,唯一不寻常的是耳根有点发红。
“你推我回去,让医生看一下呗!”解由抓紧扶手,“我当时看你撞的还挺严重的。”
在祁寒将第三次出门右转前,解由拉住了他的大衣。
因着惯性,祁寒踉跄一下,身子向后倾倒,脚步凌乱,正好撞在轮椅上。
看着眼前的人痛苦皱眉,解由错愕松手,“对……对不起……”
然后就喜提第三次、也是最利落的一次出门右转。
三分钟的左右脑互搏后,祁寒在良心驱使与些许愧疚下回到事发现场。
患者呢?
在寻找五分钟后,手机弹出新消息提醒。
解由:医生说需要患者本人过来一趟
祁寒看了犹豫几秒,快步返回刚才的诊室,在对方开口前拉着患者本人,以最快的速度出门右转。
“挂号在那边。”解由正要提醒。
下一秒,祁寒直接头也不回的推着他出了医院。
“你这轮椅不用还吗?”上车后解由仍是不安分,“还的时候顺便也可以去看一下伤。”
“闭嘴!”祁寒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砸上车门,推着轮椅折回医院。
看着祁寒远去的身影,解由委屈低下头,点开外卖软件,开始精挑细选。
二十分钟后,单元门口,祁寒面无表情地一手提药,一手当支架。解由抓着他,小心的一蹦一跳往电梯挪。
大约挪了十分钟,两人成功挪到家门口。在开门的那一刻,解由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好,我下去拿。”
祁寒面无表情转过头,淡淡盯着他裹得和木乃伊一样的脚。
“不好意思。”解由立马改口,“我刚到家,麻烦你再按个门铃,帮我送上来。”
挂了电话后,解由回过头,感觉身上还是隐隐发冷。他对上祁寒的目光,“你怎么不进去?”
对方目光自下而上扫过,最终在他脸上停留数秒。
“哦。”祁寒意味深长的收回目光,转身进门。
没过多久,解由就明白他在看什么了——傻子。
“麻烦您扶我一下。”
“嗯。”祁寒起身,抬眼却看见外卖员已搀着解由进门,小哥正要把袋子放下,却发现已经没有任何余地。
解由坐在椅子上,摆摆手道:“放地上就行。”
“你要开药店吗?”祁寒看着一大袋药陷入沉思。
“给你的,”解由低头看着手机,“你后背怎么样?我有个朋友是医生,让他给你看看?”
“不用。”祁寒转身往房间走,又忽想起什么回过头,“有体温计吗?”
“没有。”解由疑惑,“你发烧了?”
“没有。”祁寒暗暗观察——意识清醒,面色正常,刚刚扶他的时候体温也正常,应该没有发烧。
“你自己收拾。”
“你扶我到沙发上呗!”
话音未落,门就被轻轻关上。
“哪有你这么对待病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