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芙之唯愿郭芙一生安康 第13章 仇怨尽消

郭芙走到客房外，轻轻敲门，说道：“爹爹，杨大哥，出来吃晚饭了。”

郭靖将门打开，“爹爹。”郭芙疑惑望了一眼郭靖身后，嗯了一声，“杨大哥呢？”

郭芙吃了一惊，只见杨过坐在桌旁，两眼通红，悲愤难言，似伤心难过到了极点，听到郭芙声音，他站了起来，身影微晃，走到郭芙面前。

“芙妹，是你么？”杨过喊了一声，声音微带颤抖。

郭芙一呆，微微仰头，见他眼眸中似蕴蓄着无限伤心悲愤，不由软声询问：“杨……哥哥，发生甚么事情了？”

杨过从郭靖那里得知了自己生身父亲平生所做之事，若是旁人，杨过不过唾一声“竟有如此穷凶极恶之徒”，可如此人物，却是他自小幻想的“大英雄”，是他……自幼羡慕渴望的“父亲”。

杨过坐在桌子旁，混乱的想了好久，郭靖几次唤他，他也只若不闻。

杨过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温婉凄苦的女子。他常问她：“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仇人是谁？”每次问起，妈妈总是垂泪不答，后来他就不敢再问。

那时候他想，等我年纪大些再问不迟，哪知道母亲她忽然一病不起。

那年冬天好冷啊，风雪簌簌，落满了大山峡谷，茅屋屋顶上也铺了厚厚的雪，屋子里冷得要冻死人，唯一的火盆里，火焰飘忽不定，将熄未熄，无法带来一点暖意。

他跪在母亲身旁，听着屋外的风声和母亲的咳嗽声，捧着一碗冷透的汤药，看着枕头上母亲咳出的鲜血，心里也有一片北风呼嚎着。

母亲临死时他又问起。她只是摇头，说道：“你爹爹……你爹爹……唉，孩儿，你这一生一世千万别想报仇。你答允妈，千万不能想为爹爹报仇。”

杨过想，那时他是如何回答的……他说：“我不答允，我不答允。”

他的仇人是郭伯母啊！那夜，他问，姑姑是谁，傻姑大叫：“我不知道。姑姑就叫：‘靖哥哥，靖哥哥！’”

报仇？

可是，他如何能报仇？

他的父亲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连死因都是咎由自取，因果报应。

杨过又想起在桃花岛上，黄蓉对自己始终提防顾忌，如今终于知晓了前因，却如此令人痛苦难堪。

“吧嗒”一滴眼泪落在郭芙手心，杨过望着郭芙，难以自己，忽然伸手握住郭芙双手，大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郭芙手上。

郭芙不禁愕然，自她识得杨过以来，杨过便是一个生性高傲的人，不是神采飞扬，桀骜恣肆，便是对万事万物都浑不在意的模样，怎地今日，便如此痛哭起来？

郭芙手心一片湿润，心里不由发慌，反握住杨过的手掌，焦急道：“杨……哥哥，你别哭啊，怎么了？是你身上不舒服吗？哎，你先说说出了甚么事？爹爹，爹爹，杨哥哥他发生甚么事了？”

郭靖见杨过大哭，也是神情黯然，见郭芙求救似的看来，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要叫一个人，忽然接受自己有一个无法称得上正人君子的父亲，也着实为难。

杨过微微低头，满脸泪痕，嗓音沙哑，低声道：“芙妹，我的爹爹……原是一个恶人……”

郭芙大吃一惊，颤声道：“杨大哥，你知道你爹爹……”郭芙心道不好，杨大哥知道是妈妈杀了他爹爹，只怕要找妈妈报仇了。

郭芙却听到杨过继续讲述他的父亲是如何作恶，如何认贼作父，如何死去。

寒风里，忽然有一群南归的鸟儿飞过天空，呀呀而鸣的鸟叫声，令人仿佛见到嘉兴王铁枪庙外，那群乌鸦们又盘旋着叫了起来。

郭芙愈听愈觉得心惊，难怪爹爹与杨伯父义结金兰，却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提起过这位杨伯父，连姓名都不曾告知他们。

郭芙听杨过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晰，手指如结冰般寒冷，整个人宛如身处寒冬，瑟瑟而抖，见杨过为了父亲伤心至此，郭芙心里也不由难过起来，心道：“杨大哥心里好难受么？若换了是我，只怕也难受得不得了。”

郭芙心里一酸，忙握紧杨过手掌摇了一摇，低声软语道：“杨哥哥，你别伤心了，你爹爹……做了错事，那是……他的不好，不干你的事，哎，他……但你祖父铁心公却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英雄啊。”

郭芙一番安慰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这时却忽然福至心灵，当即说道：“杨哥哥，你爹爹确实是一个恶人，”

见杨过抬头，怔怔看着自己，郭芙这才正色道：“杨哥哥，但是你祖父铁心公，却是一位英雄好汉，他和郭家祖父啸天公义结金兰，都是为抗金而死，郭杨两位祖父皆是一代忠良。再说你杨哥哥，大胜关你奋力夺回武林盟主之位，襄阳内多次救护爹爹，在襄阳立了大功，于家国大事上，是非分明。你只知道你爹爹是卑鄙小人，却不知你世代皆是忠良，都是英雄好汉，令人敬佩。”

杨过默然半响，更是难过，道：“若无父亲，己身从何而来？芙妹，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我和我父亲一样，也是一个卑鄙小人，大胜关不过逞一时义气，我心里从来都没有家国天下，我只是想出风头，想让你，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不会武功之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无用。

而襄阳城里……我又有何颜面，去谈论什么功劳？

杨过却不敢说下去，他做错了太多的事情了，他不由悲戚地想：“若无父亲，己身从何而来？”

我原是和我父亲一样的。

郭靖却道：“过儿，芙儿说得对，我将你父亲之事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知道他做了哪些错事，而是要让你引以为戒，不要再做错事。我为何给你取名为‘过’，你的字，是改之，就是想让你知道过错，然后去改正他，你父亲的名声正是需要你去改正。”

为父亲改正！杨过身体一震，似有所悟。

郭芙连连点头：“是啊，杨哥哥，你若觉得现在的你，做得还不够好，那便再努力，立更大的功劳，你父亲便有千般不是，也都掩盖过了。他在九泉之下，自也欢喜你为父补过。”

杨过心中怦然而动，以我的名声，洗刷生父之名吗？杨过呆呆道：“再立功劳，我可以吗？”

杨过凝目望着郭芙，但见郭芙异常肯定的点头，说道：“杨哥哥武功高强，自然是可以的。”

杨过得到肯定，不禁豁然开朗，一颗心忽然跳得飞快，只觉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都有了颜色，但一切颜色又汇聚于眼前的人儿身上，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郭靖微笑道：“芙儿今日的话，说得好极了，过儿，连芙儿都明白的道理，你聪明伶俐，自然更该明白。”郭芙也点点头，心下却觉得有点怪异，但没有多想。

杨过吸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深深拜了下去，道：“郭伯伯，过儿明白了。”

郭靖将杨过扶起，杨过又转头看着郭芙，道：“芙妹，谢谢你的金玉良言。”郭芙见杨过恢复如往日，不禁为他高兴，拍掌而呼，道：“真是好极。”

忽然听远处花园里一声极轻的叹息，竟是黄蓉。原来黄蓉请张神医安坐后，不见郭靖等人过来，便过来看看。

黄蓉缓缓走来，注视杨过，说道：“过儿，你爹爹杨康之事，是非缘由，你已知晓，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终究是因我而死，你找我报仇也是应该。”

“蓉儿。”“妈妈。”郭靖郭芙一惊，黄蓉正色道：“靖哥哥，芙儿，既然要说清楚，那今天便一次性说清了，过儿，如果你还有报仇的想法，这便出手，但今日之后，便要忘却你父亲之仇，好好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郭靖郭芙不明白，黄蓉是要以此来解决杨过的心结，杨过已从生父之羞中走出来，但日后难免会想起父亲之死，常言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即便知道父亲死有余辜，难免日后不会心存芥蒂？

杨过也自然明白黄蓉之意，但正如郭靖曾经期待那样，他已经成长，明白了善恶是非，知道父亲之死，是他自食恶果，与人无尤。

更何况……

杨过目光注视着郭靖、黄蓉、郭芙三人，我不会让我最重要的人再一次失望了。

杨过正色道：“郭伯母，我幼时无家可归，是你收留了我，给我穿衣，给我吃的，别说先父有过，便是先父无错，杨过也不该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地对你动手，我与你之间，没有仇怨了。”

黄蓉微微一笑，道：“好极，好极，过儿，既然如此，前事不究，都不用提了。”

郭靖郭芙这时也明白杨过已放弃仇怨，不由地心中大喜，只觉今日实是一个大好的日子。

过儿这部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一次性说清楚比较好，他用了一辈子在父仇里挣扎，16年不敢踏入襄阳城，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芙儿吗？他与郭家的恩怨，真的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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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仇怨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