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赤子
傍晚,【安全检查小组】群聊:
【全】:各位,专家联系上了……
【黎明使者小阿远】:太牛了!全哥!!
【墨青】:……这么快?
【CMD】:怎么说?
【春涧】:真的呀?
【全】:……虽然有点意料之外,各种意义上的。
【墨青】:?
【CMD】:?
【黎明使者小阿远】:啊?啥意思?
【全】:呃……总而言之,专家正好在大陆这边,在汕头。
【春涧】:那岂不是很近?
【CMD】:……
【墨青】:专家答应帮忙了吗?他有提什么需求吗?
【黎明使者小阿远】:全哥,树哥!我存有压岁钱,如果需要的话……
【CMD】:……
【全】:小远,不用啦。专家倒是很……很爽快答应了,也没提特别的要求,说后天早上就能到潮州。只不过……
【CMD】:这不是好事吗?
【春涧】:只不过?
【全】:只不过说要报销车费和住宿费。当然,这个是应该的。
【墨青】:合理。
【春涧】:嗯嗯。
【CMD】:嗯。
【黎明使者小阿远】:附议!
【全】:还说需要好吃的甜品当伴手礼到时候带回去……
【墨青】:?
【CMD】:?
【春涧】:??
【黎明使者小阿远】:???
【墨青】:那个,专家多大年纪啊?
【全】:二十刚过…………吧。
【墨青】:?
【CMD】:?
【春涧】:??
【黎明使者小阿远】:???
【全】:总之,消息无误,虽然我也还没见过本人。
【墨青】:那。后天早上我去接专家。明天小浩跟我回学校上课,麦冬继续休息,小远……也给他请两天假吧。全儿你继续你手上的?
【全】:行……
【黎明使者小阿远】:谢谢树哥!
【春涧】:后天我跟你一起。反对无效。@墨青
【墨青】:……我也没说要反对啊。
【CMD】:……
【全】:……哦,对了还有,我跟专家通过话,觉得他说话有点,有点“赤子之心”。你们到时候可能需要多担待一下。@墨青 @春涧
【春涧】:赤子之心?
【CMD】:意思是像谢之远那样虎头虎脑的?
【黎明使者小阿远】:二哥!!
【墨青】:……
【全】:……总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最后,还有一件事。
【墨青】:?
【全】:东立的保洁阿姨陶美娟,有一个儿子。
【墨青】:啊?
【CMD】:……
【春涧】:啊?
【黎明使者小阿远】:(●_●)
……
傍晚,周全带着一身疲惫与案件取得突破的些微振奋回到了家。推开门的瞬间,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何家浩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陈麦冬在一旁帮忙递东西,谢之远则乖乖坐在餐桌前看书,或者说,是在假装看书。看到周全回来,三人眼睛都亮了一下。
“回来啦!”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嗯,回来了。”周全放下钥匙,笑了笑,“树儿呢?”
“哥回学校了,我跟哥明天上午有课。”何家浩端着一盘菜走出来,“他今晚不过来了,让我看好陈麦冬和小远。”
周全愣了一下,有些惊讶,只答了一句“哦……这样哦。”转过身,周全悄悄给何家树发了一个私信消息。
【全】:你放心家浩弟弟在外留宿?
【墨青】:……
【墨青】:小浩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而且……
【全】:?
【墨青】:在你家,我放心。
周全又愣了一下,随后失声笑出来。不知咋的,心里怪是暖暖的。
几人吃完饭后,陈麦冬督促谢之远去休息,自己则去阳台收衣服。何家浩收拾碗筷,周全在一旁帮忙,两人在厨房水槽边并肩站着。
气氛安静下来,何家浩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周全哥……”
“嗯?”周全侧头看他。
何家浩耳根微微泛红,但语气却很坚定:“麦冬他……肩上的伤还没好完……”
“嗯……是啊,咋了?”周全一边刷碗一边问。
“诊所的姜医生说了,要静养……”何家浩小声说。
“……嗯,对啊。家浩弟弟,到底咋了?”周全见何家浩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自己便也有些急切了。
“要……静养……”何家浩把“静养”两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继续说,“所以……你们这几天……先忍忍。”
“????”
周全这是第三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话中深意,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染上了一层薄红,差点把手里的碗滑脱。“……家浩弟弟!你……我知道!……还用你说!”他语气有些慌乱地责备。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何家浩立刻住嘴,专心干着手上的活儿。
流水声在厨房里像白噪音。
“对了,家浩弟弟。”周全低着头突然对何家浩说。
“嗯?”何家浩问。
“你跟你哥,关系挺好的啊。”
“对啊。”何家浩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手上的动作突然僵住,他抬头看见周全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何家浩有些结巴。
“话说,你俩是亲哥俩?还是堂兄弟?”周全又把头低下,换了一个盘子刷。
“……名义上的话……算堂兄弟吧……”何家浩支支吾吾地说。
“名义上?”周全抓住这个重点。
“嗯……咋,咋了。”何家浩答。
“……啊,没事。只要关系好就行。对吧?”周全笑了笑,继续收拾。水流在缄默里流淌,哗啦啦的声音将心事谱成小曲。
众人收拾完毕,寒暄闲聊,至夜色深沉后,方各道晚安。
……
第二日在一种难得的平静和微妙的中度过。
上午,何家树与何家浩准时出现在潮州大学,一个在导师处兢兢业业,一个在教室里聚精会神,仿佛与寻常学子无异,只有偶尔的私信消息往来里藏着唯有彼此才懂的心事。
周全家里,陈麦冬和谢之远则过着被严格要求的“静养”生活。谢之远百无聊赖地翻着陈麦冬房间里的书,全是自己看不懂的,还有不少古书古籍。谢之远又试图拉陈麦冬下棋,结果再次因“需要静养”被否决,只能瘫在沙发上哀叹日子无聊。陈麦冬虽也闲不住,但肩上隐隐的痛感让他只能陪着谢之远一起“无所事事”,心里却盼着事情能快点有进展。
周全在警局,面对的是另一种层面的“停滞”。大刘从医院带回了调查结果:程序上一切“合规”。林希睿确实被转移到了看护更严密的加护病房,仿佛又处于昏迷状态,所有医疗文书齐全。涂主任接待时态度合作,言辞滴水不漏,甚至不经意地提及报案人陶美娟“似乎丧偶后情绪一直不太稳定,容易过度担忧”,暗示这次的报案或许又是一次小题大做。
周全看着报告,面色凝重。一切都合乎规矩,但他自己知道涂主任绝非善类。
时间随着日升月落在各自的思绪中流淌,终于跳到了专家即将抵达的这一天上午。
这日早上,阳光竟然有些晒人。何家浩准备好早饭后才告别陈麦冬和谢之远,从周全家离开。撑着遮阳伞,何家浩赶往跟哥哥约定好的潮州人民公园。步履匆匆,翩翩而行,何家浩在公园入口处便看见了早已等候的何家树,哥哥一袭白衣黑裤,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恍若天人。
“哟,我们小浩这么精致了?还打遮阳伞呢?”何家树看着弟弟举着的伞,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
何家浩快两步走近何家树,把伞往何家树那边倾了倾,也罩住他,语气理所当然:“防晒很重要的!紫外线会加速皮肤衰老,所以男生也需要打遮阳伞啊,不然就是‘性别歧视’。”
何家树被他逗笑,并没有拒绝这份阴凉,两人并肩沿着树荫稀疏的公园步道慢慢往里走。阳光透过伞布,滤下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兄弟二人。
“好像……好久没这么跟哥一起逛公园了。”何家浩看着身旁投下的、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轻声感慨,语带眷恋。
伞下的空间不大,隔绝了略显灼热的阳光,也仿佛暂时隔绝了外界纷扰。何家浩能闻到何家树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他心跳微微加快,举着伞身体悄悄地向何家树靠近。
何家树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身体小小僵了一下,目光迅速扫过周围。工作日清晨的公园人不多,但并非空无一人。
可他侧过头,看到弟弟低垂的、泛着微红的耳尖,以及那小心翼翼又充满渴望的姿态,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掐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左手,搂住何家浩的腰。何家浩的耳朵更红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何家树目视前方,表情平静,心跳加速。
“……对了,小浩。全儿给了我专家的联系电话,我昨儿已经联系过。专家说他从潮州南站下车,还查了地图,说就在人民公园的广场跟我们汇合。咱去哪儿看看吧。”何家树右手摸摸鼻子,说道。
“哦、哦嗯,好。”何家浩低声应道,伞下的半边身子因为那掌心的温度而微微发烫,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砰砰直跳。两人朝着公园中心的广场走去。
广场比步道上热闹些,有晨练的老人,也有带孩子的家长。何家树目光扫视一圈,并未立刻看到符合“专家”形象的独行者。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何家树打开扬声器,手机里传出的背景音比预想的要嘈杂,似乎还夹杂着几位老人带着本地口音的赞叹:“后生仔,字写得真靓哦!”“厉害厉害!”
“喂?是蒲先生吗?我是昨天联系过您的何家树,我们到在人民公园广场了,您在哪?”何家树提高了一点音量。
“啊?哦……我到了啊。”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带着点懒散和心不在焉,背景的嘈杂声更近了,“我也在广场啊,就一堆阿伯围着的地方……”
阿伯?何家树和何家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两人循着电话里的背景音和隐约的人声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稀稀拉拉围了几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的老大爷,正对着地面指指点点。
何家树牵着何家浩走近几步,透过人缝向里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连帽卫衣、背着个旧笔筒、留着狼尾发的年轻男生,正拿着一支巨大的毛笔,蘸着旁边小水桶里的清水,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他神情专注,下笔却极为随性洒脱,字迹磅礴大气,与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形成了奇特的反差。
何家树挂断电话,和何家浩一起站在了人群外围。看着那位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被大爷们围观称赞的“专家”,兄弟俩一时都有些无言。
何家浩悄悄拉了拉何家树的衣角,小声确认:“哥……是……他吗?”
何家树看着地上那很快就要被阳光蒸发掉的水字,又看看那个写完了字,正甩着毛笔上的水珠,一脸“写完收工”表情的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应该……没错吧。”
确认之后,何家树招着手,提高音量朝着专家喊了一句:“蒲先生!您好,我就是何家树。”
专家闻言抬头,与何家树目光撞上,一脸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自然的笑:“哦,你来啦?”说完便放下毛笔,不再理会周围老大爷的赞叹,穿过人群来到何家树跟前。
“蒲先生,您好!”何家树礼貌地伸手右手,做出准备握手的手势。专家见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了一声,随即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塞到何家树伸出来的手里。
“这是我坐车的票据啦,拿给你们报销哦!”专家睁着无辜的眼睛说。
何家树的手僵在半空中:“?”
“哥……”何家浩在旁边一言难尽地说。
“嗯?”专家听见何家浩出声,才注意到何家树身边的何家浩。他歪着头皱着眉打量了一下何家浩,不知道在具体看什么,“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嗯?什么?”何家浩不解。
“您说谁身上有什么东西?”何家树立刻收回手,紧张地问。
“……就你哥啊,身上有东西啦。”专家指着何家浩对何家树说。
“……呃,他是我哥,我是他弟。”何家浩纠正道。
“哦……”专家对此打量了一下两人,对何家树继续道,“我看他……比你好像高三公分的样子,以为他是你哥……”
何家树:“??”
“啊,我,我只是今天的帆布鞋鞋底比较厚,鞋底厚。”何家浩连忙解释,并看向身边一动不动的何家树。
“……嗯,也对。”专家略微思忖,对着何家浩认真地讲,“你看着确实不老。”
何家树:“???”
“呃……我…”何家浩语塞。赤子之心,着实烫人。
何家树长舒一口气,恢复一脸和煦的笑容:“那个,蒲大师,您刚刚说的小浩惹上了东西指的是?”
“啊,你不用叫我大师啦。我叫蒲一永,你叫我一永就行。”说完,蒲一永挠挠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呃呃……该怎么解释呢?你们现在又看不见。”
“蒲……一永先生?怎么了?”何家树疑惑不解又焦急地问。
“……呃,先去你们家啦,到时候解释给你们听。”蒲一永说道,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一个推着甜品车经过的小贩。
阳光比来时更烈了些,蝉鸣开始变得聒噪。三人并肩走在回周全家的路上,形成一幅奇特的画面:何家树走在中间,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消化蒲一永那句令人不安的话;何家浩紧挨着哥哥,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瞥一眼身旁的哥哥。而蒲一永本人则完全不受影响,好奇地东张西望,对路边的花草、小店的招牌都投去探究的目光。
走过一个街角,趁蒲一永被一家凉茶铺的老式灶台吸引注意力的间隙,何家树迅速掏出手机,在【安全检查小组】群里发了消息。
【墨青】:人已接到,正在往全儿家赶。
【黎明使者小阿远】:哇塞!那我去洗水果!
【全】:……
【全】辛苦了,我中午也尽量回一趟家。专家一切还好吗?@墨青
【墨青】:挺有赤子之心的……
【CMD】:……
【黎明使者小阿远】:(●_●)
【全】:呃……
何家树看着手机屏幕,又抬眼看了看前面突然正蹲下来研究蚂蚁搬家的蒲一永,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墨青】:……待会见面再说吧。
何家树打完这条消息便揣好了手机。
“哥……”何家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担忧,“哥你最帅了~”
何家树笑出声,趁着蒲一永背对着两人,凑到何家浩耳边:“我知道啦。”
蒲一永这时站起身,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转头看向何家兄弟,眼神清亮直接:“诶,什么时候到家?我有点饿了……”
何家浩连忙应道:“快了,拐过前面那个弯就是。”
“哦。”蒲一永点点头,注意力又回四周的店铺上,小声嘀咕,“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什么甜品可以带回去……”
何家树与何家浩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熙攘的街道上。
路,还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