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热,没有拖鞋沈禁也懒得再穿,光着脚走到沙发上点了根烟,连吸三口,发现味不太对,他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一张脸瞬间朦胧,两指夹烟取下,任由猩红烟头飘着青烟在指尖湮灭。
他身体往后靠,不由开始回忆过往。
他十二岁以前住爷爷奶奶家,俩位老人有一个老宅,地段位置还不错。那一年中秋,沈庆祥三天不回家,回来的时候被要债的押着上门。那群人一言不合就打砸东西。爷爷沈谦玖一生光明磊落又爱脸面,一气之下高血压发作昏厥入院,半月后去世。
时年隆冬,奶奶相继离世。
从那时起,沈禁彻底成为孤儿。
十二岁到十三岁,他和沈庆祥一起住在爷奶的老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的离世,沈庆祥短暂恢复人样,老老实实去找了个班,在沈禁十四岁时二婚。
沈庆祥的新婚妻子叫吴霞,也是二婚。
吴霞前夫诈骗入狱,独自带着一儿一女。她性格泼辣要强,在县上开了美妆店和麻将馆,前者放在明面上,后者半藏着,赚钱能力比沈庆祥强了几十倍。
他们结婚后,沈庆祥搬过去和吴霞同住。吴霞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对于新丈夫身边的儿子也不排斥,她和沈庆祥几次商量让沈禁一起搬过去,沈庆祥无所谓,沈禁没应。
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他就当这个生父也死了,平日里同住一个屋檐,一年也没讲几句话。几次之后,沈禁嫌烦,索性关起院门不见人。
沈禁十五岁,某天傍晚,四五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气势汹汹上门,他们拿着房本踹开老宅,二话不说围着沈禁威胁他明天之内搬家。
从他们口中,沈禁了解到沈庆祥婚后借着帮妻子吴霞看麻将馆的由头再次沉迷赌博,赌局更是变本加厉,才一年就输了十几万。吴霞逐渐看清沈庆祥本性,她会赚钱也知道赚钱不容易,不愿意帮他还这个窟窿。
沈庆祥不想失去会赚钱的妻子,把主意打到了父母的老宅。
那是沈禁第一次这么恨这个男人,房子是爷爷奶奶的心血,院子里有爷爷种的芭蕉,奶奶种的柠檬和玫瑰,是沈禁最能留住两位长辈的念想。而沈庆祥,这个当子不孝,当爹不慈的滚犊子玩意儿,三两句就把两百平带着院子的老宅轻轻松松卖了。
沈禁听完,当即从厨房拎了一把菜刀跑到麻将馆,半大小子力气大,沈禁这几年斗殴的次数不少,进门后挥刀砍向生父,其他人见状纷纷逃串,馆内很快被他砸了七七八八。沈庆祥试图反抗,早被烟酒掏空的身子很快被他儿子踩在脚下,警察来的时候,沈庆祥缩在地上全身发颤,人已经被吓得半疯。
当时他尚未成年,这事又是沈庆祥有错在先,警方没对他处理,反而以涉嫌聚众赌博为由将麻将馆进行查封罚款,并把夫妻俩拘留了半个月。
那之后,吴霞也开始恨他,每次见到他总要明里暗里骂他白眼狼。
考虑到沈禁还要上学,当地机关组织工作人员介入调解,提出沈庆祥夫妇每个月给沈禁房租加生活费一千元,两边分开生活。做生意讲究名声,吴霞麻将馆没了还有美妆店,睨了丈夫一眼点头答应,沈庆祥自然不敢有意见。
之后连续三年,沈禁一直住在这个屋子。起初他们怨恨沈禁经常拖延或少给。沈禁是个刺头,带着几个朋友闹了几次,他们再不要脸也打不过横的,最后只好老实给钱。
除去这一千元,沈禁生病、过年过节和学费这一类他们一概不管。
烟灭后,沈禁把卧室搜了一圈,零零碎碎凑了个三百五十八元现金,加上今天查到的银行卡存款五百元,共计八百五十八元。
这个年代物价不高,他觉得还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没饭吃。
统计完个人资产,他开始收拾屋子。客厅没什么东西,他把厨房和厕所重点收拾了一通。
收拾完客厅,他看着卧室床上一堆破洞涂鸦、剪裁夸张的非主流衣服觉得辣眼睛。他不记得以前的衣服摆放,今天中午给萧从默找衣服时一股脑翻出来放在床上。
他的衣服不算多,但加上几年前的旧衣也有十来套,挑挑拣拣一番,除去送给萧从默那一套和身上穿的这一套,能穿的只有两套。门口四双鞋子,看得过眼的只有一双。
沈禁又想点烟,拿起后想到它的味道直接扔进垃圾桶。他觉得如果真穿这些衣服出门,那和裸/奔也差不多,一口气把看不顺眼的衣服鞋子和垃圾全部打包放在门口,屋内瞬间又空了许多。
翌日,沈禁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立时起床,出门时不忘把垃圾扔下楼,轮到那些衣服时,纠结后拿去旧衣回收站。每个时代审美不同,他想也许有人会喜欢。
高中有早课,沈禁中途去买了个早餐,排队的人太多,他到教学楼时铃声开始响。他一口气跑到四楼,到门口时铃声刚好结束。
“报告!”一声清越的男声响起。
这节早自习是语文课,班主任李云月正站在讲台上,大家听见动静纷纷看过去,看完呼吸一滞。
由于还没有正式开学,学校没要求高三的学生必须穿校服,沈禁出门前挑了白衣黑裤,配上昨天修染的黑色短发和匀称高挺的身型,干净清爽如一株白杨。
鼻峰削挺,眉浓目黑,轮廓俊美疏朗,精致的五官自带一种风流英气,兼得一副绝佳的骨相和皮相,是看一眼就令人惊艳的冷峻长相。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了?”李老师一时没认出来。
其他同学觉得有些眼熟,只有第一排最后一桌的萧从默,厚厚的刘海之下眼眸微动。
“老师,我是沈禁,没走错。”很多人都有毕业越久越怕见老师的毛病,即便没有,少年时的张狂褪去,多少会对教师这一行业存几分敬重。
李老师在沈禁的记忆里算难得的好老师,他辍学快一年,临近高考她曾多次联系他回来考试,他当时辜负了,现下比起迟到的窘迫,更多的是歉疚。
其他同学交头接耳小声嘀咕,有人惊叹,“沈禁这么帅的吗?”
“以前也帅啊!每次带伤都超帅!”
“我怎么没发现!”
“你瞎。”
沈禁读书时大多独来独往,动起手连老师都不留情面,很多同学看见他就心里犯怵,至今没多少人认真留意过他的长相。
后面的李明朝一时激动,举起手说道:“老师,真是我沈哥。”
李明朝不讲话,李老师可以假装看不见他那头黄毛,他这么一打诨,李老师瞬间来气,他挥挥手让沈禁进去。
随后把书重重一放,下面的同学正襟危坐,“最后三排的红毛黄毛卷毛,全都给我站起来,自觉上讲台站着上早自习,下课后课间也别休息了,一排排去外面站好。”
一中分班时按成绩划分,整个年级六个班,成绩最好的在一班,最差的在六班。这个班里的学生都不喜欢学习,一放假开始整各种奇怪的颜色和造型,就是不整造型,下面也多得是奇装异服的同学。
要说一个例外,也就是萧从默,平常的衣服造型虽然土,但穿上校服安安静静,平常月考成绩不显,一到期末期中每每年级前十,是各科老师眼中的宝。
按理说以萧从默的成绩应该去一班,年级组会曾讨论过几次,班主任也劝过,但萧从默都摇头拒绝,其他老师只好作罢。
李老师继续训:“开学第一天就和你们说了,让你们这几天把自己修理了,你们看看,第五天了,怎么,你们这造型是要去当马仔吗?看看人沈禁,理了头发多清爽干净一小伙。高三是你们关键时刻,今年我会对你们严格教学,下周一再不染回来,我抽出一早上,看着你们一个个剪,全剪成寸头······”
班主任在台上训了十分钟,沈禁在下面翻语文课本。
这三天老师已经把上学期期末试卷发放,沈禁拿语文课本的时候,连带着抽出那胡乱被塞进抽屉的试卷,看完内心复杂。
语文:五十八,作文只写了一半。
数学:六十,大题只做了两题,错一题。
英语:三十二,作文没写。
其它几科三十多。
他现在最怕的不是眼前的分数,而是下一次,可能还考不到现在的成绩。
班主任:“你们看看你们的成绩,对得起父母老师,对得起自己吗?再看看萧从默同学,语数英每科一百二十多,理综加起来二百六十分,年级第八······”
沈禁快速算了一遍,发现自己的分数加起来还没有萧从默一半高,再想想上辈子萧从默的成就和收入,有些东西不服不行。
他朝萧从默看了一眼,发现萧从默正看着他,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
萧从默没想到自己会被抓包,心脏猛地一跳,低头坐直在书上乱写一通,反应过来后,发现半张草稿都是沈禁的名字。
李老师个子娇小,平日里喜欢穿长裙,不讲话的时候温婉动人,一训人气场十足,下了早自习,那几个造型奇怪的同学真被她撵出去站阳台。
沈禁的位置在第四排倒数第二桌,后面没人,饮水机就放在他右后边,下课后,很多同学接水都要经过那附近,他感觉这节课接水的人有点多。
课间只有十分钟,他记忆中班里这些同学很多早叫不出名字,他见后排站了七八个女生,他懒得挤,快步从前排绕过去。
萧从默没有朋友,课间也不喜欢走动。正低头看书,脑袋上突然落下一只手,紧接着旁边空悬了两年的位置突然多了个人。
干燥熟悉的气息,和昨天穿回家的衣服一个味道,他隐约猜到是谁。
哈哈哈,想不到吧!
我们小沈是个美人呐![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