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盼!”沈星澜大惊失色,顾不上处在痉挛边缘的右腿,努力爬向程盼的方向。
可还没移动一步,右腿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嗯... ...”沈星澜呻吟出声,他剧烈地喘吸想要压制住疼痛,手指死命的扒着地面拖动残疾的身躯往前挪。
残弱无力的右脚被迫不断拍打地面,不多时鞋子就被甩到了一旁,只剩下一只要掉不掉的白袜。
“爹,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一个憨厚嗓音的中年男人问道。
“怎么可能,这里终年见不得个人影。”另一稍显苍老的声音回到。停顿片刻,那苍老声音又惊呼:“还真有人,两个!”
*
痛,浑身都痛,好像有无数的刀子在划他的皮肉。
热,好热,仿佛整个人置身岩浆之中,烤的他快要融化。
渴,想喝水,浑身的血液像都被抽空,化身为一条枯竭的鱼,渴望一口甘霖。
突然间,唇瓣似被什么浸润,清凉的液体涌入口中,身体内的炙热瞬间被压制,连呼吸都变得清爽。
程盼睁开眼,看到沈星澜正坐在床边拿着一个木勺将清水喂入他的口中。
“你醒了!”沈星澜惊喜出声。
只是还没等程盼开口应答,一个老妇掀帘进了屋。
“慕娃子,该吃饭了,我给你把饭端进来,一会你吃完了叫我一声,我再进屋收拾。”
老妇弯驼着背,边说边将一碗稀饭放在沈星澜的身旁,准备转身的时候对上了程盼的眼眸。
“哎呀我的老天爷!这男娃儿醒了啊!”
“吴婶子,我哥他刚醒还没缓过神,麻烦您再去请一次郎中给我哥哥看一看。”沈星澜担忧程盼的身体,对老妇恳求道。
“哎,这男娃儿伤的重可得好好看看,我这就去请!”说完,老妇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程盼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这是在一个茅草屋内,屋内除了他身下的一张破床,沈星澜身下坐着的小木几以及墙角的一口破旧斑驳的木箱,其余什么也没有。
程盼想要开口询问,才发现喉咙嘶哑根本说不出话。
沈星澜赶忙又喂了他几口水,缓解了他口中的干涩,才又开口问:“这是哪?”
“我们被一家农户给救了,现在暂住在他们家里。”
“我昏迷了几天?”程盼又问。
“这是第二天。”
还好,只是昏迷了一天多,这说明他身上的伤不算特别严重。
程盼运气感受了下身体状况,发现虽然疼痛但几乎都是皮外伤,昏迷这么久应当是因为体力耗尽的缘故。
程盼倏地将目光看向沈星澜,有些焦急的问:“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他抱着沈星澜从高处跳下,虽然中间蹬着涯壁缓冲了一下,可落地后他就昏迷了,沈星澜是否受伤他并不知晓。
“我没事,就是有一些划伤,已经处理过了。”
沈星澜看到程盼自己伤的这么重还会在第一时间关心他的身体,不由觉得心中暖暖的。
程盼又看到沈星澜坐在一张木条钉的矮凳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麻衣。他左腿屈膝靠在床边,右腿随意的瘫在一边,右脚上还套了一只半旧的草鞋。
程盼心脏猛然一缩,沈星澜这般娇滴滴的小少爷,哪里受得了这些。
他挣扎着半坐起身,对沈星澜说:“我抱你躺到床上。”
“哎,你别乱动,当心伤口崩裂。”
沈星澜焦急的想要阻拦,奈何他腿部无力根本起不了身。
“我真的没事,这一家人很好并没有苛待我们。你快躺好,马上大夫就来了。”
沈星澜话音刚落,老妇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慕娃子,我把村医给请来了!”
然后,屋帘就被掀开,老妇带着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老者进了房间。
“这个男娃子,你让开些,老夫替他把脉。”
老者将药箱放在一旁,对着坐在床边的沈星澜随口说道。
“吴婶子,麻烦您帮我移一下凳子。”沈星澜抬头对老夫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老者才发现沈星澜身体的不便,单看他的右腿就能看出来,细的不太正常而且明显是瘫软不着力的。
老者叹了口气也没有说什么,帮着吴婶子一起将凳子连人一起搬移开了一段距离。
搬动的时候,两条腿被迫拖在地面上,左腿还好,沈星澜右脚瘦小,草鞋本就是虚虚套在脚上,因为拖拽此时已经掉了一半。足后跟直接与地面摩擦,颤颤巍巍地打着摆子。
“慕娃子,你鞋掉了,我帮你穿上。”
吴婶子弯腰捡起脱落的草鞋就要帮他穿,却被沈星澜抢先一步。
“不用了,哪能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沈星澜接过草鞋,有些吃力的将右腿拉向身体。木凳并不大且质地较硬,沈星澜想要保持好平衡并不容易,他动作异常小心,生怕摔落地面。
穿着足衣的右脚在地面上被拖拽了几十公分,白色足衣染上了一片脏污。屈膝的右腿离开手臂的支撑,立刻不受力的向外倾倒。
沈星澜缓慢的弯下腰,将上身折叠在左腿上,小心的抬起右脚,一点一点地蹭进草鞋。
做完这些,沈星澜双手撑在腿上,借助推力再次坐直了身躯。
程盼心酸不已,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沈星澜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你这男娃身体可以啊,脉象平稳有力,并没有什么内伤。让老夫再看看你的伤口... ...不错,伤口恢复的也好。这几天尽量卧床休息,你身上的伤口深可别再崩裂了。”
老者笑呵呵地起了身,拿出张黄纸用炭笔写了个药房递给吴婶子,“这个药再抓两幅让他喝,伤口也要每天换药,当心感染。”
吴婶子笑着接过那张药方,手指捏了捏那张黄纸说:“刘村医,既然来了要不去隔壁看看我家娃娃吧。”
吴婶子眼神满是希冀,因为紧张,手指将那张黄纸捏的有些发皱。
“你快住嘴吧,你这老妇难道想害我不成!若是不你家大力往日里对我有所帮衬,就是你家的院门我也是不愿进的!”
那老者脸色骤变,厉声对吴婶子呵斥道。
吴婶子顿时红了眼眶,泪水从她浑浊的双眸中流出:“可福娃他还那么小,他只是生病了,只是生病了啊!”
村医老者叹了口气:“哎,这都是他的命!我先回去了,诊金这次就算了。”
说完,他背起药箱,快步出了农院。
吴婶子赶忙用手抹了眼泪,紧追老者两步:“那怎么能行,等大力他爷俩回来了,我让他给你送去。”
老者摆摆手,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
*
程盼看了眼独自坐在房屋中间的沈星澜,想要起身帮他移动位置,却被他制止了。
“我没事,一会儿等吴婶儿来了再帮我就是。你好好躺着别动。”
“你腿刚刚是不是痉挛了?”
沈星澜穿的粗布衣服很是宽大,刚刚程盼只是隐约看见他右脚似乎有所抖动,但却观察不出是否痉挛。
“没有,别操心了。”沈星澜不想让程盼担心,便转了话题:“刚才那老大夫说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吴婶家有人生病了。”
“管别人作甚。我身体这两日就能恢复,到时我带你走。”
程盼素来便是不爱管闲事的人,这家人救了他们,到时候留些银钱便是。
沈星澜好笑地瞥他一眼,倒没有反驳。他们只是过路人,以后也不会有所交集,走时看这户人家有什么愿望,不论是想要一官半职还是富甲一方,他都会尽力满足,也算是还了救命之情。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屋外便想起了一个憨厚的男声。
“慕公子,该吃饭了,我给你送进去了啊。”
得到沈星澜的回应,一个皮肤黝黑的农汉端着两只碗进了屋。
“慕公子,俺听俺娘说你哥哥醒了,他现在身体咋样啊?”农汉将碗放在地上,憨笑着和沈星澜打着招呼。
“他身体好多了,下午吴婶儿帮忙去请了大夫,大夫说伤口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农汉不住的点头,满脸都是喜色。
“对了大力哥,你将我给你的玉扳指当了吗?可换到了银钱?”
昨日沈星澜就打听了此处的位置,这里是平原城边缘的一个小村落,村落偏远且物资匮乏,村民们一般会去附近的镇子采购物资。
了解到情况后,沈星澜便将右手上的玉扳指摘给了吴大力,并嘱咐他一定要到城中的当铺当掉玉扳指,并且只能是活当。
吴大力看出两人身份不凡,这玉扳指是那慕公子随身所戴且一看就很有价值。他本想推脱,但看病就医吃饭都需要钱,他家本就贫穷,也实在供不起两个病患。
于是今日一早,他就前往小镇,将扳指换了钱。
“慕公子,那当铺老板说那玉扳指用料一般,又只是活当,只能给三十七两白银,俺央求了好久也没能再往上加,对不起啊。”
说着,吴大力不好意思的从胸前取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三十七两散银,其中一小块还被墨迹染上了些颜色。
沈星澜看到后将那染了痕迹的银块捡了出来,笑着对吴大力说:“剩下的你拿着,昨日和今日请大夫的钱都是你们家给垫付的,还有抓药的钱也要付。剩下的就当是我们哥俩的伙食和住宿费。”
吴大力大惊失色,连忙摇头:“这咋能成?俺不能要!”
“大力哥,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只是区区几十两银子,你是想让我们兄弟住的不安心吗?”沈星澜淡笑着反问。
这下吴大力也不好硬塞银子给沈星澜,他挠挠头,红着脸说:“那,那我先收着。等你们离开的时候还剩下多少你们都拿走!”
“好,那现在麻烦大力哥将我移到床边吧。”
沈星澜现在坐的位置离床有点远,他想坐得近一些方便喂程盼吃饭。
“将他直接抱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