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屿 第33章 第 33 章

#33

临近期末，所有社团都变得水了起来，连数竞班也放大家自行复习，只有屿宙一股清流，忙得鹤立鸡群，忙得四脚朝天。

好在瑜归亦加入后，很有效率地跟上目前进度，带着亲自修改过的提案，和周屿博轶邬明辉再次敲响街道办的门。

不得不说瑜归亦果然话术了得，逻辑清晰有条理，把对面的工作人员说得无从置喙，一整个开始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又总是被及时发现并打断，话题拉回来。

“还是得姐的姐。”博轶邬明辉两个一米八大高个儿站在旁边交头接耳，偷偷竖大拇指。

一个小时高效谈判过去，街道办崩溃摊牌：“不是我们不想帮你们，是别的高中看你们社团火出圈想效仿，早就来人打过招呼了，而且选择了跟你们相近的时间和地点。”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性，“而且之前跟你们说的也不全是借口，春节假期人手不够，本来就忙上加忙，不可能同时照顾你们两边。”

“方便问下是哪所高中吗？”瑜归亦依旧彬彬有礼，“我们可以公平竞争的。”

“不公平竞争也行。”周屿很懂工作人员的表情，“您直接开价吧，那边给多少，我们给双倍。”

这豪气。旁边俩一米八大高个都不由挺起了胸脯。

“这不是钱的问题。”工作人员叹气，“你们也别为难了，我直说了吧，是维尤国际的学生。”

然后一脸”看吧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维尤？

瑜归亦和周屿对视一眼，彼此也明白工作人员没挑明的另一层含义。

两相比较，肯定还是维尤背后的大佬惹不起，他们既然答应支持那边，也就该尽义务避免九中再来争抢热度。

“我可以看看维尤那边的提案吗？”周屿堆起纯良无害的笑容，“哦，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参考一下他们哪里比我们好，以后改进。”

工作人员也不掖着，把一本装订好的册子递给她：“哎，其实私心讲我们肯定是偏向你们九中的，都是群乖娃娃，准备得也充分，可是这是上级早就定好的，实在是没有选择。”

才翻开一页，策划人一栏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姬繁星？

周屿心头无名火起，亏她那晚还再三嘱咐她保密自己跟公冶的事，彩虹屁舔狗表情包轮番轰炸把她捧得服服帖帖的，结果一句不提剽窃屿宙灵感的事！

见事情没了转机，沙发上的周屿也是一副好学生面具快要戴不住的危险，瑜归亦忙拉着周屿站起身：“谢谢，那我们先不打扰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四个人从街道办出来，博轶一脸崇拜：“虽然是早预料到的结果，但你俩刚刚打配合也太帅了。”

邬明辉也说：“比起前两次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维尤要在春节跟我们抢流量了。”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博轶扭头问周屿，“你刚刚看到维尤的提案是做什么的了没？”

“花车跟街头表演。”周屿冷漠道，“撞什么衫，咱们连穿衣服的机会都没了。”

周屿特别容易被激励，与之对应的，也特别容易泄气，有啥全写在脸上。

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瑜归亦心里叹气。

“别灰心，办法总比问题多。”瑜归亦歪头看着她，轻声安慰，“这不还有我呢。”

“就是，这不还有咱姐么。”

“就是屿哥。”

见三人纷纷围上来，哄她跟哄什么似的，她明明没事好吧！

周屿不耐地扯博轶一把，“你俩前面去。”

“博轶，帮我们买杯奶茶好么？”瑜归亦温声道，“我一会儿把钱转你。”

“那么客气干啥，我请两位姐，老规矩是吧，两杯芝芝山茶乌龙无冰三分糖。”

“嗯，谢谢。”

博轶挥挥手，带着邬明辉朝前面奶茶店跑去。

男生们离开后，瑜归亦问：“看你刚刚脸色不对，维尤有你认识的人？”

周屿把上周等她考试的事全头全尾讲了一遍，甚至姬繁星千叮咛万嘱咐喊她别说的公冶泽洋也顺带一块儿八卦了。

瑜归亦扶额，只能庆幸听到这话的幸好不是别人。

“所以你是怀疑姬繁星和她的团队会用春节那场表演做文章？”周屿听到瑜归亦的推断，觉得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你说的对，说不定这会是她的首秀，在出道前先拿舆论试试水。”

“你刚刚说看见提案第一页只有她一个人的照片的时候我就在猜测了。”瑜归亦接着道，“说不定维尤的公演只是衬托她的噱头，就算solo被喷，也能借口说是维尤给大家新春送祝福的含义。”

“一个人的表演，本质上绝对逊色于一群人的街演，这个年代人们早就不屑于造神。”周屿哼笑一声，“怪不得维尤给街道办的命令下的死紧，任何形式的占道都要打压。”

“最后一点你说对了。如果真的是我们猜测的这样，姬繁星背后的团队不可能不出手打压，换句话说。”瑜归亦转过头来，“一会儿青鸟路那边也不用跑了，我们现在借用不到市内任何一条街道。”

“可是我们事先准备的都是展出性质的东西，难不成只能原地搞个校内展览了？”

瑜归亦沉吟，“那多没意思。”

“……”周屿深深吐出一口气，”那就只有换种形式，找找附近有档期的展厅，随便搞个展览算了。”

搞展出对他们来说是费力不讨好的事，钱撒出去一大把，来得却不如游街阵仗大，更何况她们最拿得出手的高达，就是要动起来啊！

可事已至此，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出让步。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奶茶店门口，博轶他们买好奶茶出来。

恰好两名结伴散步的阿婆路过，见四人围在一起戳吸管洞，阵仗认真小心得跟施法似的，连连摇头：“少喝点奶茶去，对身体不好！”

走她身边的阿婆也瞪大眼吓唬道：“他家奶茶不干净，少喝点去！”

“啊？老奶奶，这话怎么说？”

“这条马路没隔几条街就是废品回收站，每到下午垃圾车经过就臭烘烘的，他家天天在路边营业，能干净到哪儿去！”

奶茶店员听见了，不高兴地反驳：“老人家，我们正常营业碍着你们什么事了，再说隔壁那片都快拆迁了。”

“年年都说拆，年年都不拆。”阿婆颤巍巍背着手，语气愤恨，“杂草都两丈高了，政府还拖着呢。”

邬明辉在另一个阿婆的幽幽注视下咕噜咕噜吸着珍珠：”我记得那儿，以前是片工厂来着，好像是快上初中的时候吧，政府说要建绿色城市，就打围了。“

阿婆见年轻人不听劝，摇着头走了。

一行人也正打算离开，瑜归亦却停住。

“我们过去看下。”

·

走了十来分钟，四人来到一片围墙前。

墙上涂鸦画了遮遮了画，内部的杂草和树桠争先恐后从围墙后窜出来，方圆一片都处于将拆不拆的阶段。

博轶惊叹：“没想到城里面还有这么偏僻的地方。”

邬明辉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跟博轶介绍起来，“九几年的时候政府发展工业，咱们踩的这块地就是A市的城中心，后来A市扩建，四面要建高架桥，市中心才不得不换址，这处工厂于是就废弃了。”

政府和公司谈不拢，搁置乃至烂尾的拆迁工程很是常见，博轶转过来：“所以我们来这儿干嘛？”

瑜归亦不答，周屿也跟着不说话，不满地看他一眼：废话那么多，照着做就对了。

这时一个老大爷走过来。

博轶在他热切以及审视的目光下乖乖交出被吸瘪的奶茶杯。

瑜归亦周屿没喝完，老大爷也不为难，拖着个塑料袋慢悠悠走了。

瑜归亦：“跟在他后面。”

周屿皱眉拉住她：“你疯了？”

邬明辉最先反应过来：“你想找入口，翻进围墙？”

·

废品回收站并不大，只有老大爷一人负责，三平米的预制板屋就是他的生活空间。

见四个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老人拦住他们：“这里不让进。”

“大爷，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瑜归亦主动递出橄榄枝——另外三份喝空的塑料杯。

“一块废地有什么好看的。”老人嘴上说着，却收回了手，假装没看见他们，“看完了就出来啊，出事我可负不了责。”

板屋后的草丛密集，几乎形成一片树林，博轶邬明辉在前面开道，“跟紧我跟大辉，这些树枝有刺，小心被刮到。”

周屿拍拍瑜归亦，示意她先行。

拦路的杂草高达人的腰部，随着深入，四周树木逐渐密集，连光线都难以穿透树冠。

邬明辉气喘吁吁：“走了有快二十分钟了，真的有工厂吗？”

周屿走在最后，也有点吃不消：“仔细想来，每次从外面经过只能看到围墙一角，却从没看见过全貌，这片围起来的地方确实比想象中的大。”

“前面有个坡，屿哥。“两个男生先跳下去，博轶转身朝身后喊。

见自己身后是瑜归亦，不禁一愣：”瑜，瑜归亦，我扶着你吗……“

说话间瑜归亦自己一个跨步跳了下来，拍拍手起身，转头朝后面周屿伸出手，“小心。”

“……”

邬明辉立马揽过博轶：“我们走前面看看。”

周屿平稳落地，瑜归亦刚想抽回手，却反而被握紧。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里面。”周屿沉声，“太危险了。”

恰在这时，前方传来欣喜的声音：“找到了！”

最后几丛阻碍视线的灌木被男生们绞杀，粗暴地撂在一旁，瞬间投进清晰的日光。

“时间还早呢，只是刚才看不见光而已。”瑜归亦拍拍周屿牵住她的手，笑起来，“你看，天无绝人之路呀。”

跨过杂草，四人踏入一片被时间遗忘的空地，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眼前的场景，几乎可以用“后世界末日”来形容。

一处废弃的工厂建筑群，巨型烟囱和管道横亘在几栋破旧楼房间，如同连接心脏的静脉和动脉。破碎的窗户爬满青苔，墙皮被爬山虎扒落，暴露出楼梯内部被侵蚀的构造，四处可见废弃的机械零件和砖石。

荒芜而略显诡异。有点梦核的味道。

邬明辉愣愣道：“这是丧尸片拍摄现场吧。”

瑜归亦径直朝前走去。

周屿平静朝二人解释：“这种程度吓不到她的，她超爱看恐怖片。”

四人各自探索了会儿，还发现不远处一列废弃的烟囱式火车，车厢孤零零停靠在长满野草的轨道上，车身涂装爬满锈迹斑斑的印记。

“快来快来，这里有门，可以进。”博轶朝众人招手。

“吱呀……”车厢厚重的铁皮门发出不情愿的摩擦声。

几束光线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内部陈设简陋，旧座椅上的皮质开裂，露出发黄的棉花。

“老天爷。”博轶呆呆注视着一切，“这简直跟穿越了一样。”

铁轨另一端还有个乘务员休息室，里面堆了些破烂不堪的日用品和报纸杂志，藤蔓爬上座椅中间的桌子，开出紫色的牵牛。

突如其来的小冒险让男生们极为兴奋，邬明辉拿出手机开始录像：“家人们，你们敢不敢相信我发现了什么……”

“周屿。”

周屿刚好从一截车厢里探出头，朝声源方向看去。

“占领这里。”瑜归亦站在高高的危楼上，朝她道。

少女站在二楼平台的空隙，断壁残垣缺少遮蔽，天空成了她的背景板，风带起她的头发，蓝白相间的校服几乎与身后的风景融为一体。

“像占领屿宙那样。”

她俯视着她，那目光就像女王看着她的士兵，毫不怀疑的坚定和热烈，笃信她就该是嚣张的，极具倾略性的。

太过耀眼。

周屿不自觉抬起手臂挡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