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安澜睁开眼,神色发蒙地盯着眼前的天花板。
天花板黑漆漆的,仿佛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都吸收殆尽。
突然漆黑的上空亮起两点晶莹剔透的红,红色一闪一闪地,在这黑沉的空间中格外引人注目。
纪安澜此刻的思绪还是一团浆糊,他微微歪头,思索着这是什么。
“宝石、弹珠……”他喃喃自语,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声音轻轻柔柔,带着几分哑意,划过某人心间。
一旁沙发上的池松雪翘着腿坐着,黑暗仿佛是他的舒适区,整个人卸去伪装,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放松。
望着喃喃自语的纪安澜,他眯了眯眼睛,全然没有之前在纪安澜面前的彬彬有礼,眼里是自然流露出的傲慢,像盯着猎物一样紧紧盯着对方。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侵略,即使是脑子下线的纪安澜也感受到了威胁,他放弃猜测眼前的两个红点是什么,缓缓转头朝另一半的黑暗中望去。
“嗯?”纪安澜的脑子再次懵起来,视线在眼前和远处来回转动,“这边两个……那边也两个,四个,是宝石还是弹珠,还是……”
大脑一片浆糊的他此刻的思维就像小孩子一样猜测着,完全没想过猜测的合理性。
池松雪起身,缓步走到纪安澜身前,微微弯腰,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纪安澜的眼睛,修长冰冷的指尖点了点纪安澜的眉心,微微挑了挑眉说:“这是……傻了?”
纪安澜被眉心的寒意激灵地一抖,但提取到关键字的他顾不得冰,瞪大眼睛反驳:“我没有傻!”
说着他有些激动地想起身,刚起一半,浑身酸软无力袭来,让他又被迫躺了回去。
纪安澜瘪着嘴,有些艰难地动了动身体,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委屈地下垂,泛着水雾质问:“身体好痛,你是不是打我了?”
池松雪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有些惊奇。
之前遇见的纪安澜礼貌大方,但真实的情绪永远不轻易流露,仿佛隔着一道墙,戒备着所有人。
而现在,他单纯得有些……蠢?
像新生的刺猬,保护自己的武器都软绵无害。
“不是我打的你。”池松雪说。
“那是谁?”纪安澜信了。
“嗯……是一个叫做美梦家的家伙。”
“他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好欺负。”
纪安澜有些生气:“我才不好欺负,我要打回去。”
池松雪看着炸毛的纪安澜,眼里浮现些许笑意:“但是你打不过怎么办?”
纪安澜一楞,呆呆重复道:“我打不过怎么办?”
“或许你可以找人帮忙。”池松雪引导。
“找人……”纪安澜喃喃自语,随后眼睛亮了起来,“你可以帮我打他吗?”
“当然可以。”池松雪欣然答应,但是要付出代价的,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你真是个好人。”纪安澜有些欢天喜地,“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池松雪勾起唇角,眼里含笑,再次将自己的姓名告诉对方:“我叫池松雪。”
“池松雪?”听到这个名字的纪安澜神色一呆,黑暗中原本开心的神情变得有些狐疑,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瞪大,有些气鼓鼓地,带着点嫌弃,翻身用屁股对着他。
池松雪问:“怎么了?”
纪安澜将身子像虾米一样缩起,不想搭理。
池松雪想到了之前自己和他相遇的时候,对方听到他名字,也是态度转变迅速。
只不过当时的他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而现在的他则明明白白展示了出来。
“为什么这个态度?”池松雪凑在他耳边反复询问,一副不得出答案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似是被问烦了,纪安澜回头朝着声音的方向怒视,但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人,怒视的方向是池松雪脖颈。
“哼,渣男!”纪安澜冷哼一声,随后又背对着池松雪蜷曲着身子。
渣男?
池松雪被这个称呼叫得一愣,想他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更是因为自身洁癖的原因,能接触到他的人是少之又少,怎么会莫名其妙背上这个称呼?
难道是有人在外败坏他的名声?
瞬间,他的神色有些冷,无形的黑雾在黑暗中蔓延,将纪安澜缓缓笼罩,连趴在纪安澜身旁的黑鸟都被赶走。
他正想要问个明白,却陡然发现,将自己蜷缩成虾米的纪安澜已经沉沉睡去。
由于室内温度有些低,加之黑雾存在,原本就蜷缩地小小一个的纪安澜有些瑟瑟发抖,于是睡梦中将自己抱得更紧。
池松雪盯了半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光,这才收起了纪安澜身边的黑雾,随后轻“啧”一声。
“算了。”
另一缕黑雾在屋子里逛了一圈,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新的棉絮,笨拙地套上被套,在纪安澜原本的铺盖上又盖上了一层,并细心地将四个角都压得严严实实才消散。
屋子再次恢复静悄悄的模样,原本黑得不见五指的房间,也随着黑雾的消失,悄然从窗帘缝隙中透进一缕月光,伴随着清浅的呼吸,洒在床上缩成一团安然入睡的人身上。
等纪安澜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酒店的房间。
全身好像已经被清洗过,没有之前玫瑰庄园里的黏腻感,连衣服都已经换了一套新的,面料舒适,一看就不便宜。
他坐起身子有些难受地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美梦家的那药的后遗症,纪安澜感觉自己的脑袋比熬夜通宵喝酒都难受,眼睛看东西都有点花。
缓了好久,他才掀开身上沉重的被子,起身拉开窗帘,窗外亮堂堂的日光又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打开窗,带着绿意的微风拂过,扬起纪安澜耳侧的碎发,也让他的难受缓和了不少。
“安安。”纪安澜呼唤系统。
半晌才听见脑海里传来回应:“澜……澜、澜澜。”
系统的声音像是从虚幻中发出,模模糊糊,断断续续,还带着几分混沌的电流音色。
纪安澜一惊:“你怎么了?”
“没,没事。”系统说,“就是感觉、自己,自己在……滚筒洗衣机里,呆了一晚上,刚放出来,缓缓、缓缓就好。”
纪安澜有些愧疚,没想到自己竟影响到了安安。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纪安澜只记得自己的刀被黑鸟挡住后,就昏迷过去一无所知,于是只能问系统。
系统继续用着他虚幻的声音说:“你、你昏迷后,我就待、洗衣机里了……”
纪安澜叹了口气:“那你先好好休息。”
说完他四周环视起来,自己安然无恙回到了房间,那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是黑鸟干的?那黑鸟呢?
他耳朵微动,房间外隐隐约约传来水声,他转身朝外走去,但在经过房间沙发上时,脚步却一顿。
只见原本平整的布面沙发出现一些皱褶,留下有人坐过的痕迹。
纪安澜眯眼审视,想起身上新换的衣服,和压得严严实实的两套被子,半晌才挪开目光,打开房门。
浴室门没关,留出了一条小缝,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纪安澜没有害怕,径直走了过去。
高高挂起的淋浴正喷洒着水,一只黑鸟站在水下被淋得湿漉漉的。此刻它正在费劲地展开自己的翅膀,用嘴去梳理凌乱的黑羽。
“洗个澡这么难?”
纪安澜靠在门边望着黑鸟轻笑开口。
黑鸟停下笨拙的动作,回望着纪安澜可怜地“biu biu”两声。
纪安澜还想再说些什么,眼神触及到黑鸟翅膀上时,轻松的神情微怔。
只见黑鸟翅膀上的羽毛斑驳残破,羽毛之下微微露出森森白骨,只不过刚开始被水干扰,纪安澜一下子没看到。
他立即关闭淋浴,蹲下身来,查看黑鸟伤口。
伤口处切口平滑,整个翅膀都被贯穿,裸露出森森白骨,但是并没有看见鲜红的血肉,而是由不明的黑色物质填充了这一部分。
纪安澜一愣,随后又了然。
之前向系统确认过,这应该是一只普通的鸟,可是系统连这个诡异世界都能检测出是普通世界,诡异世界的鸟认为是普通的鸟也理所应当。
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不是普通的鸟也好,不然纪安澜真怕黑鸟下一刻就躺在自己手心奄奄一息。
“受伤了还这么洗澡!”纪安澜轻点它的额头,但却舍不得用力,只叹息一声,就扯过一旁的毛巾为他擦拭起羽毛来。
纪安澜小心翼翼地将黑鸟的羽毛一根一根擦拭,动作轻柔地像是在对待什么珍惜宝物。
被如此对待的黑鸟眼睛亮了亮,这是一种它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它乖乖待在纪安澜掌心任由他摆弄。
时不时被触碰到痒痒的地方,想挥翅,却被大手牢牢控制住。
“不许动,万一扯到伤口怎没办。”纪安澜说,但之后的动作都刻意避开了黑鸟的痒痒肉。
黑鸟看着认真的纪安澜,轻轻动了动自己的翅膀,眼里闪过一丝心虚,随后又心安理得起来。
它才不会告诉纪安澜自己的翅膀早就好了,又在他醒来时故意复原了伤口。
等到擦洗差不多了,恰好门铃声响起。
纪安澜将黑鸟放在客厅沙发上,用毛巾垫着,自己则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是熟悉的侍从,此刻他正端着一个盘子,正恭恭敬敬等候。
见门打开,他保持着精致的微笑向纪安澜问好。
纪安澜接过对方手里的盘子,刚才在给黑鸟擦拭的时候,他就远程叫了侍从准备了一些药物,时间卡得刚刚好。
等纪安澜正要关门时,侍从却叫住了他。纪安澜侧头,等待对方的下文。
“先生您的衣服脏了。”
纪安澜视线往自己的胸口望去,上面有些许水渍,是刚在帮黑鸟擦拭粘上了。
“没事,一会就干了。”
纪安澜想关门,侍从再次开口:“先生,请您等等。”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袋子递了过去。
纪安澜没接,用眼神询问。
“您或许需要新的衣服。”侍从说道,“这是我们家大人让我给您送来的。”
纪安澜眯起眼,神色闪过审视。侍从神色平静,没有任何破绽。
半晌,纪安澜才勾起一个笑容,接过侍从手里的衣服,说道:“那就多谢你家大人了。”
纪安澜拎着东西进了房间,原本还十分惬意的黑鸟,在感受到不属于纪安澜的气息时,猩红的眸子里多了几分警惕。
他当场就想飞到纪安澜肩上,可是刚准备扇动翅膀,就看到纪安澜指责的眼神,这才想起来,它现在是翅膀受伤的病号。
张开的翅膀又缓缓放下,虽然这些伤对它来说不算什么,但黑鸟还是学着翅膀不能用的样子 ,一蹦一蹦,迈着小黑丫子朝纪安澜蹦过去。
纪安澜:脑子已下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