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薏亓行 第12章 选择

“妈，我不想考大学了。”

“随你吧！”

这个决定大概是严薏前半生悲剧的结尾，却也是后半生悲凉的开始。

严薏这一辈子，都没有真正为自己做什么选择，她一直都在被选择和被迫选择。

高中时期的开始，严薏就在为三年后的艺考做着准备。她抱着新买的画笔回家，打开门微微有些愣住。

“妈，你回来啦！”

严母看着兴高采烈的严薏，笑呵呵的没有说任何的话语。

直到高二。

“学文啊！”严母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严薏说道：“我觉得，学理科会好一点吧！以后学专业找工作也好一点。”

看似商量般的话，却好像是一种警告。

严薏咽了咽口水，犹豫不决说道：“分科表，我已经交了。大学……我想去美院……”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越来越小，担心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严母。

严母看着她，叹了口气：“既然你都选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可以说的，自己决定就好了。”

看着严母起身向卧室走去，轻飘飘的一句话，一字不差的进入严薏的耳朵。

“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从来没听过。”

严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父母房间紧闭的门，以及里面传来的声音。

“她要是喜欢，就让她去不就好了，反正也是她自己去上课。”

“我就是给她一个建议，要是按着她的想法，以后好找工作嘛？学习美术的专业又有什么好专业！”

“既然有专业就肯定有工作……”

“那也不好找，她那个成绩，考不考得上还不一定，就算考起了，等毕业出来，有哪里给她去上班！”

争吵声越来越大，不断的争吵，就算蒙上被子也依旧可以听的一清二楚，吵得严薏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看着被放在桌上的新画具，眼泪好像不受控制的流淌，无论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她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那一晚，她哭了好久，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过，看着清晨逐渐到来。可是她没有等到东出的太阳，灰暗的天空，倾盆而下的雨水，好像浇灭了她所有的火苗，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周末放假她不想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家，便直奔奶奶家。

“奶奶。”

“薏薏回来啦！想吃什么，奶奶给你做。”

“我想吃青椒炒肉了。”

“好。”

奶奶笑盈盈的走进厨房，严薏呆坐在客厅，看着那张墙上已经褪色的奖状。她走到跟前，看着上面的文字。

祝贺严薏同学获得阳郴市美术文学作品第三名。

她笑着，伸手触碰着，可是那张泛黄的纸早已经经过时间的推移而腐朽，指尖碰到的那一刻，支撑腐朽的受力点不见了，那已经褪色的奖状碎的四分五裂直直掉了下去。她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奖状，默不作声。

奶奶坐好饭菜从厨房出来，看着站在原地的严薏和地上的奖状。

奶奶心疼的心疼的将奖状捡起，可惜的看着。严薏无奈的拿了过来，笑着说道：“掉了就丢掉吧！以后还会有的。”

“好。”奶奶嘴上说着，但手里还是将那张破旧的奖状一点点的收好。

时间不停的流逝，身边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严薏啊！你这个时候退出，可不是理智的决定。还有不到半年就要集训考试了。”美术教室的于老师苦口婆心的看着严薏。

严薏抱歉的低着头：“对不起于老师，我从明天开始就不过来。”

于老师看着这个好苗子觉得非常可惜，不甘心的问道：“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严薏犹豫的看着她：“对不起。”

于老师见她不愿意开口，也不再强人所难：“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严薏啊！如果有一天你想回来了，你就来找我，美术教室一直有你的位置。”

“好，谢谢老师。”

“严薏！你是疯了吗？”舒夏知道她离开美术班后，不敢相信的来追问严薏。

严薏抬头看向了她：“是夏夏啊！”

舒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严薏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妈不让我学艺术了，所以就只能退出啊！”

“可是，这是你的事情，为什么要听你妈的呢？”舒夏不理解的说道。

见严薏不再说话，舒夏自然也不好追问。后来的时间里，严薏的课桌里不在出现画笔，也再也没有提过艺考的事情。

“下周报名就截止了，你真的不去？”舒夏担心的看着她。

严薏安静的坐在窗边，默不作声。看着楼下背着画板的小孩，她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舒夏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说了你这么久，你也从来没听过。”

联考的那段时间，严薏成天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上课走神也被老师抓到了好几次。

“严薏，下课去我办公室一趟。”肖岁岁看着走神的严薏严厉的说道。

严薏愣神点了点头，等下课去到肖岁岁的办公室。

她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严薏啊！之前的集训怎么就退出了？我看你考艺术挺好的，怎么就突然不想去了呢？”

顿顿：“你这段时间心神不宁的，而且你看看你的成绩，掉的也太多了。”

严薏咬住嘴唇，她不想解释：“可能是压力有点大，就不想考了。”

“有压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高三了所有人的压力都大，你可以放松一下舒缓舒缓。不要因为困难就放弃了，你的天赋还是非常好了，就这么放弃了，不可惜吗？”她给严薏解释着，也慢慢疏导严薏的情绪。

肖岁岁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严薏啊！下周有个学校的内部测试，你去试一下，好不好。过了，就去报名参加联考。”

严薏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忽然抬头看向肖岁岁，眼里有着无限的悲哀和无奈：“对不起肖老师，我以后不会在学艺术了。”

她没有参加联考，没有去上大学。而是在家附近的地方选择了一所，母亲千挑万选的财经学院。

而舒夏也因为严薏，并没有去她曾经所说的中传，而是以文科状元的身份进了A大。

“恭喜。”严薏透过电话祝贺着喜登红榜的舒夏。

舒夏：“没什么好恭喜的，你要是想，美院你不是考不上。”

严薏沉默着，缓缓地开口：“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舒夏：“严薏，我有的时候是真的看不懂你。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因为你妈的一句话，放弃自己的人生。你的出生不是为了帮助你母亲完成心愿的，你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着独立思考的人。”

严薏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舒夏长叹一口气：“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既然你选择换一条路，那你也好好考虑考虑，你是否要继续走下去，你是否可以让自己接受这个结果。”

“……知道了，谢谢。”

电话挂断后，严薏靠在教室门口的围栏上，自言自语：“是想让我转移注意力吗？”

确实，转移注意力是很好的放肆，她不在拿着画笔，而是拿起了笔写起了文章。

她一篇篇的写，一段段的琢磨。现在去看她的文章，都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曾经语文成绩垫底的人。

可是她的兴趣，被再一次拉进了深渊。

“很厉害，给我看看呗！”

“你看看她，每天就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也不晓得好好看看工作。”

又是表里不一的言论，让严薏对这个冰冷的家彻底死心。她平静的站在阴暗处，听着母亲是如何讨论着自己的，听着母亲是如何将那些在她面前夸奖的话，变成一把又一把的利刃，然后狠狠的，毫不犹豫的刺进她的胸膛。

“都行。”

“随便吧。”

“您看着办就好。”

她敷衍的回答，不在乎母亲的责骂，不在意父亲的看法，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任何人原来是可以如此的让人轻松，自己就是自己，不用考虑任何人。

专科三年，她比舒夏要早一年毕业。

从放假的那天起，她没有回家，而是从学校就直接去往了去燕京的飞机上。

看着碧蓝的天，耳蜗里还有微微地轰鸣。

“薏宝！”

严薏一出机场就听见了舒夏的声音，她迈步向她走去。

舒夏带着她去到自己的公寓，舒夏从大三开始就自己住在了外面。

“夏夏，这次谢谢了，要不是住你这，我还真没地方去。”严薏说道。

“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朋友。”

叮铃——

严薏看了看手机，接起：“喂，妈？”

“对，我已经到燕京了。好，知道了。”

她如释重负的放下手机，瘫在靠背上。

“你妈啊！”舒夏刚刚大气不敢出一点，她叹了口气。

也得亏是说跟舒夏一起，不然严母哪能放人。严母的事情，和严薏多年朋友，舒夏早就清清楚楚。

确实是个可怕的母亲。

“对了，我刚刚听你铃声，是SQZ的新歌吧！薏宝，你什么时候开始追星了。”舒夏诡异的看着严薏。

严薏看了看车窗外的广告牌，淡淡的笑着：“最近的事，不是你说的嘛，要有一点新的注意力。”

“那是，咱可不能老是死气沉沉的窝在家里。”舒夏顿了顿：“对了，你现在找好工作了吗？打算做金融吗？”

“没有，我要转行。”

等严薏休息了几天，便开始了投递简历的日常，每天不断的面试，不断的被拒绝，拒绝的理由几乎都是一样的。

“你看你是学财经的，为什么没有继续做这个行业呢？”

“不好意思，我们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人员。”

“抱歉，我们这里需要相关专业毕业的。”

严薏拿着自己的简历，呆呆地坐在公园的湖边，她将简历揉成纸团，刚要扔出去又收了回来。

她慢慢将纸团展开，看着皱巴巴的简历，握紧了拳头。

她缩在公园的长椅上，紧紧的搂住自己，呆呆地望着远处湖里的天鹅。

她看着湖里自己的倒影，苦笑。

“严薏啊严薏，你还真是个，没用的废物。”她自嘲着。

远处公园的广告牌正在放映着简亓最新的广告。

她静静的看着：“真的好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