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之时 第31章 双重的绞索

平静（如果那种令人窒息的高度紧张可以被称为平静的话）的日子被打破，源于两股同时袭来的压力。

学期末像一头悄无声息的巨兽，逼近了。各科课程的结课论文、考试安排如同雪片般飞来，瞬间堆满了周予安的日程。陆止安布置的论文研究和算法实现本就占据了几乎全部精力，现在再加上繁重的课业，周予安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他不得不进一步压缩本就不多的睡眠时间，在实验室、教室和图书馆之间疲于奔命。黑眼圈浓重得像是烙印，脸色苍白，走路都带着虚浮感。但即便如此，时间依旧不够用。陆止安对论文进度的要求没有丝毫放松，每晚十点前提交详细思考和问题日志的规矩雷打不动。而课程作业的质量，显然无法像以前那样敷衍了事了——他不敢想象，如果因为挂科而收到学校的警告，陆止安会有什么反应。

这种双线作战的压力，让他再次回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而就在这时，江临的讯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游弋而来。

【江临】：小朋友，期末很忙吧？哥这边项目第一阶段刚结束，甲方特别满意！你的那部分代码写得真漂亮，效率高得没话说！第二阶段的预付款已经打到你卡上了，查收一下哈！怎么样，比在实验室里啃死书有意思多了吧？

紧接着，手机银行APP的转账通知弹出，又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周予安看着那条信息和那个数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这笔钱和他代码被认可带来的微弱成就感，像沙漠中的一滴水，短暂地缓解了他的焦渴。另一方面，这提醒着他那个秘密的存在，像一颗埋藏的地雷，随时可能被陆止安发现，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江临随后的提议：

【江临】：第二阶段的核心难点在实时渲染优化，正好是你擅长的那块。不过时间比较紧，可能需要投入更多精力。你要是最近学校事情多，千万别勉强，哥再找人也行。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将选择权**裸地抛回给了周予安。是继续偷偷参与这个能带来即时金钱和成就感、却高风险的项目，还是为了保全自己，主动放弃这个机会，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成果被别人接手？

期末的压力，陆止安的高压，江临的诱惑……几条绞索同时勒紧，周予安感到一阵阵眩晕。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出口，一个能证明自己价值、缓解巨大压力的途径。而江临提供的项目，无疑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泄压阀。

深夜，他独自在实验室对着怎么也理不清的算法瓶颈和堆积如山的课程资料，绝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江临发来的第二阶段需求文档。那些充满挑战的技术描述，甲方的高度认可，以及丰厚的报酬，像魔鬼的低语，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只要他点头，就能立刻获得认可和回报，就能暂时从这令人窒息的双重压力中逃脱出来……

他的手指颤抖着，悬在回复键上。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让理智的堤坝濒临崩溃。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陆止安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回来取落下的东西。

周予安像被电击一样，猛地锁屏手机，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脸颊和脖颈瞬间开始发烫，躯体化反应再次出现。

陆止安的目光扫过他惨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神情，又落在他紧握着的手机上，眼神锐利如刀，但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很晚了，做完计划内的任务就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课。”

说完，他拿起东西，便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周予安虚脱般地瘫在椅子上，冷汗湿透了后背。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陆止安已经看穿了一切。

巨大的后怕席卷了他。他看着手机上江临的头像，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悔意和恐惧。这个看似是捷径的诱惑，很可能是一条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不归路。

可是，眼前的困境又该如何解决？期末的压力和陆止安的要求，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绞索越来越紧。周予安站在悬崖边缘，前方是陆止安冰冷的规则峭壁，后方是江临充满诱惑的堕落深渊。而他自己，已经被疲惫和恐惧折磨得摇摇欲坠。下一次，当压力超过临界点，他还能守住那已经千疮百孔的防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