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之时 第10章 请罚——依赖的确认

整个下午，周予安在图书馆里坐立难安。面前的文献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江临的话。

“天才就该有天才的活法，及时行乐才是真理。”

“报酬绝对让你满意，时间自由……”

“保证比你待在实验室里对着那些老古董项目有意思多了！”

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诱惑，像伊甸园的蛇，低声蛊惑着他挣脱束缚。他想象着摆脱陆止安后的生活：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吃什么，在游戏的世界里纵情驰骋，用才华换取丰厚的报酬和众人的惊叹……那该多么快意！

可是，每当这种向往达到顶峰时，陆止安冰冷的脸就会浮现。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图书馆的墙壁，看到他此刻内心的动摇。随之而来的，是掌心隐约的幻痛，和脖颈后那片皮肤不受控制的、细微的刺痒感。

他知道，这是躯体化反应的前兆。他甚至不需要对陆止安说什么，仅仅是内心产生了隐瞒和背离规则的念头，他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拉响了警报。

这种生理上的“背叛”让他感到恐惧，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连在自己心里“想一想”自由，都变得如此困难。陆止安的规则，不仅束缚了他的行为，更开始侵蚀他的思想。

煎熬中，到了去实验室的时间。周予安磨蹭着，几乎是踩着点推开实验室的门。陆止安已经在了，正对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

周予安低着头，尽可能减少存在感，溜到自己的座位。他打开电脑，却心神不宁，代码编辑器一片空白。

他能感觉到，陆止安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惯有的审视。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实验室里只有键盘声和服务器低沉的运行声。周予安内心的挣扎却如同海啸。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惩罚的恐惧，像两头野兽在他心里撕扯。

最终，一种奇异的冲动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动作大得让椅子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陆止安从代码中抬起头，看向他，眉头微蹙，带着询问。

周予安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走到陆止安面前，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颤抖的字：

“师兄……我……我请罚。”

说完这句话，他几乎虚脱。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屈辱，主动要求惩罚。但奇怪的是，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内心那剧烈的挣扎和恐慌，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一些。仿佛承认自己的“错误”，寻求既定的“惩罚”，成了一种解脱的途径。

陆止安显然也愣住了。他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看着周予安越来越红的脖颈和耳根，以及他微微颤抖的身体。

“理由。”陆止安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

“……我……下午，”周予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动了念头……想接受校外兼职……想瞒着你……”

他说出来了。把那个隐秘的、尚未付诸行动的“罪念”坦白了出来。一股热流冲上眼眶，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太丢人了，因为一个念头而请罚。

陆止安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周予安通红的耳廓和那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上。他没有立刻说话，实验室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陆止安站起身，走向那个存放戒尺的柜子。

周予安闭上眼，认命地等待着疼痛的降临。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摊开了手心。

然而，预想中的开锁声没有响起。他听到的，是陆止安折返回来的脚步声。

他疑惑地睁开眼，看到陆止安站在他面前，手里并没有戒尺。

“念头，不等同于行为。”陆止安看着他，语气是罕见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你能主动坦白‘恶念’，并且在我并未察觉的情况下主动请罚……”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这说明，‘诚实’的规则，已经开始在你心里起作用。这比完成一百道算法题更有价值。”

周予安彻底呆住了。他预想了各种严厉的惩罚，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近乎于“肯定”的回应？陆止安居然没有打他？

“但是，”陆止安话锋一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动摇本身，也说明你的意志不够坚定，对规则的认同流于表面。”

他指了指周予安的电脑：“今晚的任务量，加倍。这是对你意志不坚的惩戒。至于请罚……”

陆止安的目光在他依旧泛红的脸上扫过。

“我准了。但惩罚的形式，由我决定。现在，回去完成你加倍的任务。”

没有□□上的责罚，而是加倍的学习任务。并且，陆止安认可了他的“请罚”行为本身。

周予安懵懂地回到座位，内心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主动把自己最不堪的动摇摊开在陆止安面前，换来的不是预想中的羞辱和疼痛，而是一种更复杂难辨的对待。

陆止安看重的，似乎不仅仅是表面的服从，更是内心对规则的内化？

他看着屏幕上加倍的代码量，第一次没有感到厌烦和抗拒，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主动请罚，陆止安给了他回应——虽然是以一种他没想到的方式。这种“求”与“应”的过程，仿佛完成了一次扭曲的确认。

他依然被规则束缚着，但这一次，他似乎……触摸到了这冰冷规则背后，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陆止安的逻辑核心。而他对陆止安的依赖，在这种扭曲的互动中，无形地又加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