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
写记叙和议论文写疯了,有些固定思维还没转变过来有的时候看见总分总结构别笑我。标题没有写大概内容这篇小说属于古代推案揭示身份这一类,如果写了大概内容的话看标题大概就能猜出结局,保留一点悬念吧,排一下雷,年上,伪骨,如果没有明确提出来可能会误以为攻是受的亲哥,实则不然,攻是托孤儿童而受是真小世子。OK开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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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记》的尾腔,还袅袅地在梁柱间打着旋儿。
戏台上,帷幕重重落下,隔绝了外头那些痴迷的,灼热的眼神,方才,他是戏里的魂,是色空,是那个动了凡心的小尼姑,水袖一抛,眼波一流转,便让整个戏园子忘了呼吸。此刻,他是江衡。
后台逼仄,弥漫着油彩、香粉和旧木头混杂的气味,妆镜前铜镜昏黄,映出一张卸了一半浓墨重彩的脸,眉眼间还残留着戏里的媚意,底下却是冷的。他指尖拈着黛笔,正对着镜中那弯画了一半的眉,动作凝滞。
镜里多了一个人影。
青灰色的官袍料子,静默地立在那些挂着斑斓戏服的衣架中间,像一尊不该出现在这秾丽俗世里的冷硬石刻,不知来了多久。
江衡笔尖一顿,那眉尾便稍稍逸出了一分,他也不急着擦,只对着镜中那模糊的影儿开口,声音还带着戏后的微哑,像被江南的烟雨浸过
“苏大人若想看戏,何不光明正大坐堂前?”他放下黛笔,拿起一支细毫,去蘸那盏里的胭脂“这后台,可不是您这等贵人该踏足的地方。”
脚步声近,不疾不徐。那人绕过杂乱的箱笼,走到他身后。铜镜里,身影清晰起来,是苏泽然,一张脸清俊得近乎严苛,眉眼间敛着官场的沉肃,与这满室浮华的脂粉气格格不入。
他没有答话,目光落在江衡的后颈。
一点胭脂痣,恰恰生在衣领之上,雪白皮子上的一点朱红,惊心动魄。
微凉的手指,带着室外夜气的清寒,猝不及防地抚了上去。指尖的薄茧擦过细腻的皮肤,激起一阵隐秘的战栗。
“戏文是假,身段是假,连你这张脸,上了妆也是假的。”苏泽然的声音很低,没什么起伏,却像钝刀子,慢慢割开某种伪装“可这痣…倒像本王十五年前,在叛军乱火中走失的那个弟弟,颈后的印记。”
烛台上,火苗猛地一跳,噼啪一声轻响,炸开一瞬的光亮,又暗下去。
江衡扣住了那只手腕,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的手指纤长,因常年练功而蕴着不容小觑的力量,指甲修剪得干净,此刻紧紧箍着苏泽然的腕骨,温度冰人。
“大人”他侧过头,眼角余光扫向身后的人,那里面方才戏里的柔媚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淬了冰的警惕“您认错人了。”
苏泽然任他扣着,不动,也不挣脱,只垂眸看着他扣在自己腕上的手,继续说着,像在陈述一桩无关紧要的旧案:“当年,叛军血洗靖王府,上下百余口,无一生还。尸首一一验过,唯独小世子遍寻不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颈后一枚朱砂痣,成了悬案……”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雪白的光,如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自江衡袖中窜出……是那柔软的水袖。此刻它不再旖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地缠上了苏泽然的脖颈,倏然收紧!
绫罗看似柔软,勒入皮肉时,却带着能扼杀呼吸的残酷力道。
苏泽然喉间一哽,呼吸骤然受阻,后面的话被硬生生截断,他被迫微微仰起头,看着镜中那个背对着他、只露出半边侧脸的人。
江衡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透过那缠紧的雪白绫罗传来,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亲昵的嗡震,贴着他的骨骼传来
“哥哥…”这两个字,被他含在唇齿间,咀嚼得百转千回,意味难明“若真想认亲…”
他略顿了顿,后台寂静,只听得见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绸缎细微的摩擦声。
“先替我杀个人。”
……
夜更深了,戏园子彻底散了场,喧嚣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死寂的贝壳。
江衡的住处,在戏园后一条窄巷的尽头,一间小小的院落,清冷,但整洁,与舞台上的流光溢彩判若两地。
窗扉紧闭,挡住了外间窥探的可能。桌上只一盏孤灯,火苗如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拉长,纠缠在一起。
苏泽然坐在一张硬木椅上,脖颈上一圈淡淡的红痕尚未消退,他端着那只粗瓷茶杯,茶水已凉,他却浑不在意,只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江衡。
洗尽了铅华,那张脸褪去了所有的媚态与伪装,露出底下清俊的骨相,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和一种被世事打磨过的冷硬,他换下了戏服,只着一身素色常服,更显得身形单薄,却又像一根绷紧的弦。
“杀谁?”苏泽然问,声音平稳,仿佛刚才险些被勒毙的人不是他。
江衡抬眸,眼底是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赵光贤。”
这个名字吐出唇齿,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铁锈般的恨意。
苏泽然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赵光贤,当朝兵部尚书,天子近臣,权势煊赫,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更是……当年主持清查靖王府一案的主要官员之一,据案卷所载,正是他,最终确认了靖王府满门罹难,小世子尸骨无存。
“为什么?”苏泽然问,他的目光锐利,像要剖开江衡的皮囊,直视内里最深藏的隐秘。
江衡扯了扯嘴角,那不是一个笑,而是一个极其疲惫和嘲弄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苏泽然,肩胛骨的线条在单薄的衣衫下清晰地绷着。
“为什么?”他重复着,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坠了铅“苏大人,我的‘哥哥’,你告诉我,一个本该在十五年前就死了的人,一个顶着别人身份、在戏台上卖笑求生的人,为什么偏偏要记住那些不该记住的事?为什么……就是忘不掉那场大火呢?”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某种陷入梦魇般的恍惚。
“好多血……顺着汉白玉的台阶往下流,温热黏腻的……嬷嬷把我塞进假山洞里,用她自己的身子堵着洞口……我听见刀砍进骨头里的声音,闷闷的……还有人在哭,喊着小世子快跑……然后,就是火,好大的火,把天都烧红了……”
他猛地转过身,眼底那点恍惚被烧成了炽烈的恨意,直直钉在苏泽然脸上。
“赵光贤当时就在场!他穿着紫色的官服,袖手旁观!他明明可以救……可他什么都没做!他后来还……”他的话语骤然刹住,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那些翻涌上来的记忆扼住了喉咙,后面的话化作一声急促的喘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泽然沉默地看着他。灯火在他深沉的眸子里跳动,明灭不定。他没有追问“后来还”如何,只是缓缓将凉透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证据。”他吐出两个字,干涩而冷静。
“证据?”江衡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苍凉和讥讽“苏大人是在审案么?需要人证、物证、口供俱全?我这条侥幸捡回来的命,我颈后这颗你认得出的痣,我夜夜不敢合眼、一合眼就能看见的血与火……这些,算不算证据?”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沿,俯身逼近苏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可闻。
“还是说,权势滔天的靖王爷,也动不了他赵光贤分毫?”
苏泽然迎着他的逼视,目光沉静如水“动他,需要足够的理由,和万全的准备,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那就想办法让他死!”江衡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眼底猩红“他必须死!”
吼出这一句,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他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微微颤抖。良久,才有压抑的、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
“他必须死……嬷嬷……还有很多人……才能闭上眼睛……”
苏泽然静静地望着他,望着那具被往事和仇恨折磨得千疮百孔的躯壳,望着那截从宽大衣袖中露出的、细瘦伶仃的手腕。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了三更,他才极轻,却极清晰地说道
“好。”
江衡遮眼的手猛地一颤,缓缓放下,通红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茫然,看向苏泽然。
苏泽然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江衡完全笼罩,他走到江衡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什么。
他伸出手,不是抚向那枚胭脂痣,而是轻轻拂开了散落在江衡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带着一种生疏的、近乎笨拙的温和。
“从今日起”苏泽然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搬去我府中。”
江衡瞳孔微缩。
苏泽然的手指停在他的鬓边,温度微凉“既然是我靖王府的人,便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他的指尖缓缓下移,最终,极其轻描淡写地,在那枚殷红的胭脂痣上,按了一下。像是一个确认,又像是一个烙印。
“你的命,从现在起,归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