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得化不开。听竹小筑内万籁俱寂,唯有窗外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如同情人低语。
江书砚盘膝坐于静室的蒲团之上,素白的衣袍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没有点燃灯烛,任由清冷的月华从窗棂间隙漏进,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
江书砚只是心念微动,丹田深处,一缕似有若无、混沌色的气流悄然分出。
归墟之力,万物终焉,亦为万物起源。它本身并无固定属性,非阴非阳,非正非邪,却可模拟、包容、同化世间绝大多数能量形式。它是混沌,是一,是万物的起点与归宿。
运行之初,确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感,仿佛清泉流经未曾疏通的河道,遇到了些许阻碍。这是身体本能对相克功法的排斥。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归墟之力以其无可比拟的包容性与同化性,轻易地抚平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排异”,霸道地将《沉渊心法》的路线转化为自身的一部分,并将模拟出的“沉渊灵力”淬炼得精纯无比,幽深冰寒,甚至远超玉简中所描述的理想状态。
若此时有外人在场,必会震惊地发现,江书砚周身开始弥漫出缕缕精纯的黑色雾气,那雾气正是《沉渊心法》修炼到一定火候才会出现的“沉渊煞气”。
然而,在这看似纯粹的沉渊煞气最核心处,一点混沌本源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定住所有能量,使其虽形似,却早已超脱了《沉渊心法》本身的范畴。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月影悄然偏移。
一夜无话。当日光再次透过窗棂,在山林间洒下金色斑驳,轻轻落在江书砚闭合的眼睑上时,她缓缓收功。
周身那浓郁的沉渊煞气如同潮水般敛入体内,不见丝毫外泄。她仔细感应体内,灵力不仅没有因修炼相克功法而受损,反而更加充沛圆融,经脉在归墟之力潜移默化的滋养下,越发坚韧。
赫然已是将《沉渊心法》第一层修炼圆满的迹象,甚至隐隐触摸到了第二层的门槛。
她刻意压制了修为的过快提升,外在表现依旧维持在筑基中期,但内在灵力的精纯与浑厚程度,以及对力量的掌控力,已远非昨日可比。
她刚推开静室的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竹叶清香扑面而来。院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谢无妄那极具辨识度的爽朗嗓音,打破了小筑的宁静
“小师妹!小师妹可在?师兄我来瞧瞧你!”
江书砚眸光微闪,她整理了一下并无丝毫褶皱的素白衣袍,步履平稳地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晨曦微光中,谢无妄一身利落的暗红色劲装,衬得他红发愈发耀眼,笑容灿烂得如同初升的朝阳,正摩拳擦掌,眼神灼热地盯着她,仿佛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他身后,还跟着两人。
一人身着水蓝色长衫,衣料是价值不菲的冰蚕丝织就,纤尘不染。容颜清丽绝伦,胜过女子,气质却冷若冰霜,仿佛万年不化的雪山,正是大师兄沈清弦。
另一人则是一袭锦绣华服,以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手持一柄白玉为骨、灵丝为面的折扇,轻轻摇动间带起淡淡香风。他眉眼含笑,风流倜傥,姿态慵懒中透着优雅,自然是三师兄楚忘忧。
“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江书砚依次见礼,姿态恭谨,声音平稳,不卑不亢。
“哎呀,小师妹,这么多礼数作甚!”谢无妄大手一挥,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些虚礼,迫不及待地切入主题
“小师妹,昨日你在擂台,指破火蛇,步踏玄机,看得师兄我心痒难耐!来来来,我们这就去演武场切磋一下,点到即止”他眼神里的战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周身灵力都因兴奋而微微鼓荡。
“胡闹。”沈清弦冷斥一声,声音如同冰珠落入玉盘,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师妹初来乍到,你便要来寻衅?是想让她刚入门就受伤,耽误修行吗?”他目光如剑,扫向谢无妄。
楚忘忧也“唰”地一声合上玉扇,轻轻敲击着掌心,笑道:“四师弟,你这急躁的性子何时能改?莫要吓坏了我们刚入门的小师妹。”
他转向江书砚时,笑容变得温和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小师妹勿怪,你四师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见到身手好的就走不动道,并无恶意。”
他手腕一翻,如同变戏法般,掌心出现一个精致的白玉丹瓶和一套素雅却不失精美、流光溢彩的琉璃茶具。
“这瓶‘凝碧丹’乃是采集清晨乙木精华混合数十种灵草炼制而成,于筑基期稳固修为、滋养经脉颇有裨益,是你二师姐温钰璟的一片心意。
她本欲亲自前来,奈何今日丹房有一炉重要的‘紫府丹’到了关键时刻,实在脱不开身,便嘱托我们先行送来。”他指了指那套茶具,
“这套‘清心琉璃盏’,是用雪山深处的万年寒玉心雕琢而成,泡茶时可宁心静气,祛除心魔,对修行颇有助益,算是师兄我的一点见面礼。”
沈清弦也默然递过一枚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玉简,声音依旧清冷:“此乃我修炼时的一些基础感悟,你或可参考一二,但需谨记,剑道一途,重在自身领悟,切勿一味模仿。”
“多谢大师兄,三师兄,也请代我谢过二师姐。”江书砚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丹药、茶具和玉简,神色间适当地流露出几分惊喜与受宠若惊。
“诶,他们都给了,师兄我自然也不能小气!”谢无妄见状,连忙在自己储物袋里翻找起来,很快掏出一个用金丝缠绕、编织着玄奥符文剑穗,上面系着一枚色泽温润如火的红玉,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这是‘暖阳玉’,采自地心火脉深处,佩戴在身上可驱散阴寒,定心安魂,对你们这些冰灵根修士有点小用处。”他嘴上说着“小用处”,但那暖阳玉品相极佳,内蕴的纯阳之气精纯而温和,显然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多谢四师兄。”江书砚再次躬身道谢,态度依旧恭谨。
谢无妄送完礼,心思立刻又活络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江书砚,那眼神活像一只盯着肉骨头的大狗:“小师妹,礼物也送了,问候也到了,我们就切磋一下,就一下!”他搓着手,几乎要按捺不住。
江书砚抬起眼帘,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看向在场中最有话语权的沈清弦,带着一丝询问之意。
沈清弦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淡淡道:“师尊昨日吩咐,让你先熟悉门规与基础心法,稳固当前境界。”他的话如同最终判决,不容置疑。
谢无妄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蔫了下去,耷拉着脑袋,嘴里不满地嘟囔着,却不敢再反驳大师兄。
楚忘忧适时地打圆场,玉扇“啪”地一声展开,笑道:“好了好了,四师弟,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小师妹还需去‘传功阁’领取后续功法并登记名录,这可是正事。”
“小师妹,请随我来吧。”楚忘忧合上玉扇,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风度翩翩。
去往传功阁的路上,楚忘忧看似随意地介绍着沿途景致与宗门各部门的分布,从执事堂到任务殿,从炼丹峰到炼器谷,言谈风趣幽默,引经据典,对宗门诸事了如指掌,令人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间便消弭了初识的陌生与隔阂。
但江书砚灵魂感知何等敏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楚忘忧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不时会状似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探究。
“小师妹昨日在擂台之上的步法,着实精妙绝伦,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楚忘忧摇着扇子,状似无意地闲聊般提起,
“不知是何来历?师兄我见识浅薄,竟一时看不出跟脚,似乎并非如今修真界流传的任何主流身法。”谢无妄同沈清弦也好奇的看着你
江书砚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茫然与追忆之色,微微蹙眉,仿佛在努力回想。
“是三师兄过誉了。那只是收养我的那位老叟所授,他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逃命步法,并无名号。老叟未曾细说,我也不知其具体来历”她语气自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
楚忘忧闻言,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不变,眼底的审视却稍稍淡去几分,笑道:“原来如此。大道三千,皆可证道,山野之间亦多奇人。看来小师妹亦是福缘深厚之人,能有此机缘。”
传功阁位于主峰半山腰一处灵气尤为充沛的平台上,是一座气势恢宏、高耸入云的九层塔楼,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整体由一种名为“青罡石”的灵材筑成,坚固无比。
阁内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的阵法。一排排高大的玉简书架整齐排列,直抵穹顶,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放置着无数玉简、帛书、甚至兽皮卷,散发着各种属性的灵力波动。
楚忘忧显然是此间常客,与值守在一层入口处的一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的老修士熟稔地打了声招呼,寒暄两句,便引着江书砚来到负责新弟子登记与功法发放的偏殿。
偏殿内值守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刻板的老修士,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江书砚一眼,目光如同尺子般量过,让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接过江书砚的身份玉牌,仔细核对之后,记录在案,然后取出一枚新的空白玉简,置于殿内一座刻画着复杂纹路的小型验证阵法之上。
“将你已修炼的《沉渊心法》灵力,注入一丝即可。”老修士声音干涩地说道,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
这是天衍宗验证新入门亲传弟子是否真正转修了其师尊一脉核心功法的重要环节,以防有其他势力奸细混入,或者弟子心怀叵测,阳奉阴违。
江书砚依言,伸出右手食指,心念微动,指尖一缕精纯至极、带着凛冽寒意与沉渊特有幽深气息的冰蓝色灵力缓缓溢出,如同一条细小的灵蛇,精准地注入玉简之中。
那灵力精纯程度,以及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若有若无、却本质极高的寒意,让一直面无表情的古板长老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长老将玉简递给江书砚,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半分不易察觉的缓和:“可凭此玉简上二楼,选取契合你冰灵根的筑基期主修功法一门,辅修法术两门。记住,贪多嚼不烂。”
“谢长老指点。”江书砚恭敬地双手接过玉简。
楚忘忧笑道:“我们便在此处等候,小师妹自行上去挑选吧。若有疑问,也可询问二楼值守的执事。”
江书砚点了点头,独自踏上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楼梯由一种温润的灵木制成,踩上去悄无声息。
她径直走向标注着“冰系”的区域。甫一靠近,一股森然的寒气便扑面而来,书架上的众多玉简大多散发着莹莹的蓝光或白光,寒气正是从中透出。
《玄冰诀》、《寒月临》、《霜雪华》、《冰魄神光》……她的目光快速而冷静地掠过这些在寻常修士眼中已属上乘、威力不俗的功法玉简。这些功法大多体系完整,前景明确,修炼风险相对较小,是绝大多数冰灵根弟子的首选。
江书砚的手指微微蜷缩,耳畔想起了一道温柔的声音。
"书砚,你天赋极佳,又是罕见的冰灵根,宗门内适合你的功法不少。"那时的陆沉枭眉眼温和,声音如春风拂面,"但修行之道,贵在循序渐进。
"他修长的手指在书架间流连,最终取下了两枚泛着浅蓝色光晕的玉简。"《寒月临》《霜雪华》,这两本功法相辅相成,最适合你这样的初学者。"
他将玉简递到她面前,眼中满是鼓励的笑意,"它们温和中正,不会损伤你的根基。"
那时的她,满心感激地接过玉简,仰头看着陆沉枭:"谢谢小师叔!""陆沉枭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柔。
当时本以为对方真心为自己着想,结果等到进入陆沉枭为针对自己精心设计的法阵时,她才明白,这个局早就开始了。
江书砚回过神来,自嘲一声。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显眼的位置,停留在最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书架底层,一枚蒙着淡淡灰尘、色泽黯淡呈深灰色、甚至边角有些磨损的玉简上。
玉简旁的铭牌上,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九幽寒狱录》(残卷)。
备注:疑似上古寒狱宗遗留功法残篇。功法特性霸道绝伦,引九幽寒气淬体炼魂,进境迅猛,同阶威力堪称顶尖。然,心性不足、根基不固者极易受九幽寒气反噬,轻则经脉冻结,重则神魂冰封,永堕寒狱,慎之!慎选!
“九幽寒狱……”江书砚在心中默念,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她伸出手,纤细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那枚冰冷的玉简。
一瞬间,一股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顺着指尖经络急速蔓延,所过之处,血液似乎要凝固!这股寒意并非单纯的低温,更带着一种来自九幽深处的死寂与绝望之意,直冲识海!
若换做寻常筑基修士,哪怕只是触碰,恐怕瞬间就会被这股寒意侵入,吃个大亏。
然而,就在这股九幽寒意即将作祟的刹那,那霸道凌厉的九幽寒意瞬间变得温顺无比,甚至传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亲近与臣服之意。
就是它了!
江书砚眼底深处掠过一抹了然。这《九幽寒狱录》散发的气息,与她本质的极致冰灵根以及至高的归墟之力隐隐相合,其霸道绝伦、勇猛精进的特性,正适合她快速“恢复”实力,在外人看来也是“天赋异禀”的证明。
而那令无数修士望而却步的恐怖反噬风险,对拥有归墟之力、可同化万物的她而言,形同虚设,甚至可以作为她修炼时出现“异常”的完美掩饰。
更重要的是,选择一门有缺陷、修炼者寥寥且无人能大成的残卷功法,更能凸显她“天赋虽好却阅历尚浅、急于求成”的年轻弟子形象,可以有效降低陆沉枭等人的戒心。
她毫不犹豫地取下这枚灰色玉简,然后又看似随意地在一旁选了一门常见的《冰针诀》攻击法术和一门《踏雪无痕》的身法法术玉简,便转身走下楼梯。
楚忘忧见她这么快就下来,有些意外,尤其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江书砚手中那枚最为显眼的灰色《九幽寒狱录》残卷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小师妹,”楚忘忧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郑重,“《九幽寒狱录》威力骇人,但乃是残卷,且修炼条件极为苛刻,隐患极大。此路几乎是一条绝路,你是否再考虑一下?”
他的提醒带着真诚的关切,并非虚伪作态。
江书砚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属于年轻人的倔强与对力量的渴望“多谢三师兄提醒。但我感应此功时,觉得其中寒意与自身颇为契合。而且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我想试一试。”
楚忘忧看着她清澈却坚定的眼神,心中暗叹一声“初生牛犊不怕虎”,但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便不再劝阻,只是神色认真地提醒道。
“既然如此,师兄也不再多言。只是师妹日后修炼时,若感到任何不适,哪怕只有一丝,也必须立刻停止,随时可来寻我或大师兄相助,切勿独自强撑。”
“是。江染柒谨记师兄教诲,谢谢师兄好意。”江书砚躬身一礼。这份来自“三师兄”的关切,无论其背后是否有其他目的,至少此刻,她需要坦然接受。
带着《九幽寒狱录》和两门法术回到听竹小筑,江书砚开始了在天衍宗作为“江染柒”的正式修炼生涯。
她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听竹小筑那间简陋的静室,或者宗门专门为冰系弟子开辟的、位于寒冰地脉之上的“玄冰洞”中,心无旁骛地刻苦修炼。
在外人看来,她的“进步”速度,堪称惊世骇俗。
《九幽寒狱录》第一层,引九幽寒气入体,淬炼经脉,寻常弟子即便资质上佳,也需一月苦功方能入门,而她,仅用了三日便宣告练成!
那门看似普通的《冰针诀》更是被她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挥手之间,寒气凝针,细如牛毛,透明无影,却锋锐无匹,威力堪比一些金丹初期的法术。
如此恐怖的修炼速度与法术掌控力,自然引起了宗门更高层次的关注。
陆沉枭虽未再亲自召见,但大师兄沈清弦前来探望指点的次数明显增多。
他依旧话语不多,目光却总是深邃地观察着她周身那日益精纯凝练的九幽寒气,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二师姐温钰璟也终于得空,亲自带着新炼制的一批极品“暖玉丹”和“护脉丹”前来。
她拉着江书砚的手,细细叮嘱了许久,眼神温柔关切,语气亲昵自然,仿佛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姐姐。
四师兄谢无妄更是隔三差五就跑来,眼巴巴地盼着她能与他痛快地切磋一场。他那旺盛的精力和对战道的痴迷,让江书砚都有些哭笑不得。
连最是懒散、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师兄楚忘忧,也偶尔会带着些新奇小玩意儿。美其名曰“给小师妹解闷”,言谈间依旧风趣,却扔带着审视。
表面上,她似乎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师门”,成为了被师尊看重、被师兄师姐们宠爱、天赋异禀、前途无量的亲传弟子——江染柒。
然而,真相往往隐藏在平静的假象之下。
只有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江书砚眼底所有伪装出的温和、恭谨、乃至偶尔流露的属于“江染柒”的稚嫩,才会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冰封万载的寒潭。
她会轻轻抚摸着那柄依旧古朴无华、看似毫不起眼的长剑——星河斩。剑鞘上的每一道细微划痕,都仿佛诉说着五百年前的峥嵘与惨烈。
在归墟之力日复一日的温养下,剑身内那湮灭的灵性正在一点点复苏,传递出与她心跳逐渐同步的、微弱却坚定的脉动。那是一种沉寂了五百年后,渴望饮血、渴望复仇的悸动。
她就像一株悄然植根于仇敌庭院最深处的幽兰,表面安静地吸收着养分,实则根系早已在黑暗中疯狂蔓延,缠绕上这座华丽庭院的基石。
这一日,天光正好,她正在听竹小筑的院中,心随意动,练习《踏雪无痕》身法。
素白的身影在方寸之地闪转腾挪,如鬼魅,如轻烟,留下道道清晰的残影,却诡异地不带起一丝风声,连院中飘落的竹叶都未被惊动分毫。她对力量的掌控,已臻至微。
忽然,她身影猛地一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拉住,瞬间由极动转为极静,稳稳地立在院落中央。
她微微蹙眉,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主峰之巅,那片被更加浓郁灵雾笼罩、象征着宗门最高权力与核心禁地的区域。
就在刚才,她清晰地感觉到,星河斩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那并非灵性复苏的波动,而是一种带着渴望、仿佛久别重逢般的牵引感!
那个方向……是宗门重地“藏宝阁”?还是……陆沉枭的私人洞府“沉枭殿”?
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在她唇角无声地掠过,宛如雪原上悄然绽放的冰莲。
看来,安分守己的“修炼”日子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平静的湖面下,暗流愈发汹涌。命运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