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地图,知道那个旧画斋,就在昨晚他们停止追捕的那个窑子更往东边一点的方向。
等会儿如果这边没有出状况,他就带姬悬月去看。
大家收拾了画室,吵吵闹闹,顺着楼梯往下走。
果然没有出任何事,所有人,全部出了洋房。
顾临去解锁推自行车,钱志远和两名男生一起去路边拦黄包车。
林疏总算松了口气,谢绝了梁萍的邀请,拉着姬悬月与众人道别。
并承诺下次一起去郊区看海。
然后迅速朝着旧画斋的方向奔去。
眼看林疏和穆羽走了,黄包车也一辆一辆来了,梁萍慷慨道:“都坐车回去!我请客!”
说着她开始翻钱包,然后就发现随身的小手包不见了。
“哎!我的手包忘在里面了。”梁萍一拍脑门,转身就往洋房里跑去。
钱志远本来还在安排黄包车,看到女朋友跑了,他也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候,本来已经坐上黄包车的众人,居然也陆续发现自己有随身物品不见。
他们马上三三两两,都冲进了洋房。
顾临看得心底发寒,他旁边的温丽雅一愣,竟然也转身朝洋房跑去。
顾临赶紧拉住她:“你去干什么?”
温丽雅回过头,她双眼里竟然全部都是眼白!
“我的戏票不见了。”她喃喃道,然后睁开完全呆住的顾临的手,朝洋房走去。
顾临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几乎是同时紧紧拉住了周弥,但他不敢看周弥的眼睛。
直到周弥迟疑着道:“哥哥,你抓疼我了。”
顾临赶紧松手,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了周弥乌黑的双眸。
谢天谢地,妹妹还正常……
顾临咬咬牙,对周弥道:“阿弥,你能在门口等着哥哥吗?”
周弥歪着头,不太懂顾临的意思。
顾临叹口气,对周弥道:“哥哥要进去办点事,你帮我看着车子。如果你觉得腿站麻了,哥哥还没出来,你就把自行车的车锁拿下来。”
说着他做了个示范,那车锁只是松松挂在后轮上,没有锁紧,周弥只需要用手一提,就能把它解开。
见周弥点头,顾临便头也不回,也钻进了洋房中。
画斋的一楼展厅仍是白墙瓷砖,干干净净。
但顾临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再往里走,还没踏上楼梯,顾临就瞧见二楼走廊的栏杆底下,有一丝丝粘稠的红色液体慢慢流淌下来。
在白瓷的地砖上,流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顾临一步不停,顺着楼梯跑到二楼走廊尽头的画室门口。
他踩着一地的血伸手去拽门,门却不开。
顾临四处看了看,卷起长衫的袖子,在走廊尽头的一堆杂物中找出了一个铁皮包边的小马扎。
举起了马扎,顾临照着木头的门板狠狠砸了下去。
门板很快被砸烂了,门锁终于咔哒一声开了,顾临推门冲进去,就看见了惨绝人寰的场景。
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不知何处出现的,红裙的金发美女,正如修罗厉鬼一般,俯在一个看不清形貌的人身上。
她正从他身体里拽出什么,往嘴里塞。
顾临蹙眉,环视了一圈,屋子里还有几个人活着,但他们面露呆滞,像是被魇住了。
也可能是吓傻了。
顾临扛起离他最近的钱志远,丢到门外,又扶起跌跌撞撞的温丽雅,丢到门外。
但在扛起下一个的时候,他一回身,发现画室的门又被锁上了。
屋内的人不够。
顾临蹙眉拽了拽门把手,然后把肩头的人丢下,开始大力破门,无果。
他隔着玻璃往外看,就见钱志远在离开房门后就恢复了清醒。
他惊得浑身发抖,看见顾临还在里头,他鬼哭狼嚎着砸门,可是门纹丝不动。
顾临马上对他大声喊,但隔着门仿佛隔着奇怪的结界,他的声音钱志远听不见,钱志远喊他他也听不见。
顾临只得弯腰,用手指蘸了血,在玻璃上反着写下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周弥。
钱志远在门口哭得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起,他大力点头,顾临知道自己的交代他听进去了。
而身后传来布料摩挲的声音,顾临回头,就见红裙子的玛丽亚夫人已经紧贴在了他身前。
那双幽蓝的眸子早变作食人的血红,正与他紧紧相贴。
或许这食人魔是期待顾临发出恐惧的尖叫。
但顾临只是抬起眸子,与她对视。
眉眼如风过青竹,不染尘埃。
……
租界之外,温家老宅。
林疏与姬悬月再三确认,老宅的管家都说少爷没回来过。
“我们是在租界收到温小姐邀请,才来看画的。”林疏耐心道。
老管家连连摆手:“大少爷两天多没回来过,画斋也搬空了,都不在这了,你们走吧。”
林疏还想再问,老管家却将门板拍在他鼻子尖上,他只得作罢。
姬悬月四处看了看,突然拉拉林疏的袖子,示意先走。
而两人转身离开后,估摸着里头的人听不见他们说话了,姬悬月才道:“去后院,翻墙。”
林疏啧了一声,心想都怪自己带坏小孩。
嘴上嫌弃,但身体很诚实,林疏非常主动地跟姬悬月一起偷偷绕到了温宅的后院。
然后挑了个顺眼的院墙,爬了上去。
温宅的确萧条了,林疏看着荒草丛生的院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进了什么鬼宅。
但老管家的脚步声在前院绕来绕去,林疏觉得,应当不是。
想证明也很简单,林疏原地点燃了一张“溯灵”。
温家老宅的痕迹,就比那租界里的新画斋要直白得多了。
到处都是犯罪的痕迹。
林疏看得触目惊心,他闭着眼睛,跟着溯灵悄悄往里走。
慢慢的,给他找到一个全是血迹的门,他睁开眼睛一看,那扇门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推开门后,他看到了一个空房间。
在身后的姬悬月眼中,这房间只是被搬空了。
地上的灰尘印深浅不一,留着摆放过画框和用具的痕迹。
但在林疏眼中,这是一个疯狂的犯罪现场。
如果说警察需要用鲁米诺试剂,才能勘测到现场的血迹。
然后根据痕迹来推断现场发生的事情。
那么“溯灵”,就是一场大型的还原秀。
林疏从业多年,见过各种凶神恶煞的现场。
但没有一个让他如此恶心。
是画画的女学生在窗前慢慢调制颜料,白色西装的男人从后面拥上来与她吻。
是事后女学生系上扣子,还未来得及穿鞋子,就被红裙玛丽亚拖进了画中。
而西装男子点了一支烟,就那么注视着她被啃噬。
是浓妆艳抹的特殊行业女子,先跟白色西装的男人谈好了价格,才脱到□□,坐上桌子,给男子当写生的模特。
但写生结束后,男子欲行不轨,她拼命挣扎,最后画中的玛丽亚走出来,将她带进了白色的城堡。
但这两人,并不是全部受害者。
林疏甚至能够通过“溯灵”,看见那个白色西装文质彬彬的男人,是如何一边夹着烟眯着眼睛笑,一边看着他的“玛丽亚王后”从画中走出来,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可怜女子下口。
身后的姬悬月不明所以,而林疏不愿与他分享这种视觉冲击,他推着姬悬月出了那道门。
万幸他们的潜入没有引起旁人的警觉,事实上这座宅子里也没有什么旁人了。
一边往外走,姬悬月一边问道:“难道大少爷并不是食人魔?”
林疏深呼吸调整情绪,好半天才道:“他不是,画中女人才是食人魔……他只是一个创造和饲养了‘魔’的人。”
姬悬月蹙眉道:“食人魔在画中?画成了精,自然应该是精怪,怎会是魔?”
林疏听了这话一愣。
他还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但姬悬月说得没错,非人之生者,生怨成妖,而生者生怨称为魔;死者生怨称为鬼,死物生怨称为怪。
画里的玛丽亚王后再如何凶戾,也应该是只精怪。
难道画的人太像人,也会成魔?
林疏回忆起溯灵中,玛丽亚王后食人的场面……明明清晰而真实,他却有些不能确定了。
或许要问问林聆,才能知道。
但无论如何,林疏和姬悬月得出一个结论:
“既然凶手是画中玛丽亚,那么洋房一定出事了。”
……
洋房的确出事了,周弥在门口等了很久。
她的腿脚还没有开始发麻,但她已经要没有耐心了。
她犹豫着将手放上车锁,又觉得此事荒谬。
她不明白“哥哥没有回来”和“解开自行车的锁链”之间有什么必然关系。
林疏和姬悬月贴着神行符气喘吁吁地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周弥蹲在自行车后面发呆,而洋房二楼,那个他们曾经待过的画室,两面窗户都已经拉上了窗帘。
林疏明明记得,他们走之前,那画室只有一面窗帘是拉着的。
“你哥哥呢?”林疏上前询问周弥。
周弥摇摇头:“他还没有出来。”
“他进去了?”林疏皱眉,“都谁进去了?”
周弥细声细气道:“除了我,都进去了,都没有出来。”
疲惫,可能会请假一天,呜呜呜我的小粉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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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