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我感到身体一阵酸痛,肚子上被沉沉热热的重物压着。
“沈知怀,抬头,你压死我了。”我坐起身,把沈知怀推开。
“我们,我们回来了?”沈知怀晃了晃脑袋,手掌撑地,借力站了起来。
晨光从房门缝隙中透了出来,散出星星点点的微茫,照亮地板上的每一处坎坷。黑暗中的一切都消散了,房间里变得空茫茫的。魂灯、鬼新娘好似都是黄粱一梦,随着晨曦消散于天地。
“你把戒指还给白玉珠了?”
“嗯,我把戒指套她手上了。”
我起身和沈知怀一起向外走去,外面雾气已经消散了,不远处可以看到铁门。虽然没有弄清一切真相,但我想我可以出去了。什么鬼新娘,什么沈家庄园,什么秘密往事,亡国不复存,死者不复生,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开门吧。”
沈知怀摊摊手,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眼神清明,似乎是真的自然坦然。
“铁门啊,你拿我当扳手用吗?”
“别装,你有钥匙。”
他叹了口气“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不知道钥匙是从哪来的。而且我刚发现从魂灯里出来钥匙就不见了。”
我盯着他,半晌无言。
沈知怀突然伸开手臂,他四肢纤长,脊背笔直,这个姿势像鸟展开翅膀,又像是要将我环抱在怀里。
我向后退了几步“什么意思?”
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吧,搜身吧,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我伸手向前,做出要扒他衣服的架势。他应景的闭上了眼,抿了抿嘴唇。
似乎是感觉到我半天没有动作,沈知怀睁开了眼。他四处望了望,懵懵的立在原处。
“抬头!”我冲他喊到。
此刻我已在铁栏上攀爬许久,沈知怀在下面必然只能看到我伟岸的背影。
铁门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潮湿的雾霭之中,在水与空气的作用下,生起斑斑锈迹,摸在手中沙沙粒粒的。
我抓住前方的栏杆,又抓住前方的栏杆,再次抓住前方的栏杆。
尽头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又好没有尽头,只有远处的天空与够不到的太阳。
我脚踩住栏杆,愣愣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前面更近,还是离后面更近。思付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我向下爬去。
“还知道回来接我。”沈知怀蹲在地上,显得有些惊讶。
“出不去,怎么办?”我顺势弯腰,蹲在他旁边。
“那就先不出去呗”沈知怀双手交叠倚在脑后,“这也不缺什么,够我们生活一段时间,慢慢找找吧,总有方法能出去。”
我摸着陪我征战许久,仍未得到满足的肚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满满的心疼。顺势半躺着,逐渐觉得昏昏欲睡,就在即将把眼睛闭上时。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意识睁开眼睛,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沈知怀逆光站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有果子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更红更亮,让我想起儿时在画板中央涂下的太阳,好像也是这样红红亮亮的。
“吃不吃?”
我望向他的眼睛,可惜逆着光,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见我没有回答,沈知怀转手要把果子塞进自己嘴里,快到时却又拐了个弯,又重复了一遍,“嗯?吃不吃?”
我点点头,接过果子。这果子徒有其表,味道实在有些不尽如人意,我被酸的直皱眉头。
“不好吃吗?”
“还行,你尝尝。”
沈知怀从怀里又拿出一个果子,在怀里擦了擦便放进嘴里,没过几秒立刻吐了出来“呸,呸。”
我弯下腰,几乎笑的站不稳。
沈知怀一边被酸的嘶嘶直叫,一边解释道:“其实刚开始我就吃过了,还以为剩下的能没那么酸。”
都是一棵树上结下的果子,味道能有什么区别呢,即便再换几个,也一样还是酸的。
我继续咬着剩下的果子,一口一口,汁水四溅。
“这么酸还吃,对自己这么好吗?”
“这也没别的吃的了吧,剩下的也别扔,留下吧。”
沈知怀点点头,向我勾勾手“走吧,先进屋。”
我一把拍落他抬起的手,快步走到前面,先一步走进别墅。
“应该是这里吧”我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在三楼阁楼上的房间。
古朴的雕花木架还在,淡褪了朱红,更让人觉得时光悠悠,岁月冗长。
“项链不见了”我说着,扒开旁边的花瓶,朝里面仔细看去,里面空空如也,连土都不剩了。
“白玉珠的那条呢?你放在哪里了?”
“埋在楼下山毛榉树下了。”
曾经凋零的山毛榉树如今也生长的自然坦荡,我和沈知怀手拿铁锨,一下一下的挖掘着。
“找到了”沈知怀举起手中的红水晶十字架项链,湿润的泥土盖住了它本身的色泽,显得灰扑扑的。
他用衣袖蹭了蹭,才把项链放回到盒子中。
“咔哒”机关声响起,暗门打开。借着手机手电筒微弱的光,我们一步步向下走去。
神像许久没被清扫过,上面结着蜘蛛网,许多地方已经有些破损,用手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响声,蹭了一身尘土。
“这是铜的吧”我说。
铜的还破成这样,必然是很久没人清扫过了。以从前沈家的重视程度,这神像必然是要代代相传,世世供奉。
那个病弱的孩子呢?难道沈未戚此后都没再有孩子?还是沈家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家道中落,连传家宝也顾不上了?
可院子中生长自然的树木与房间里空旷却并不脏乱的布置明明彰显着这里常年有人打扫。
是什么样的情意,能让他在百年之后还能来到这里,细细清扫空旷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