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湖边,我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感受到身旁沈知怀来回走动带来的震动。手里拿着的是厚厚一叠的宣纸,这是我和沈知怀昨天奋战一晚上的成果。
纸上刷点胶,宣纸就能在墙上牢牢黏住,他刷胶,我贴纸。有人迎面走过来,就往他手里塞上那么一张。
“走这边”沈知怀走在前面带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方向感,好像在每条路都能准确找到方向,毕竟我是一个从来认不清路的人。
初中时搬家,离开了我从小居住的小屋,妈妈为了防止我迷路还专门给我划定了从学校到家的路线。夏天的雨总是来的猝不及防的,夜晚的路上除了水洼的光亮,其他都是黑漆漆的。我迎着雨骑着自行车更加认不清路,转了很久,在一个好心叔叔的帮助下才找到家。明明母亲那时在出差,给她打电话时,她急得又气又骂,却没法赶过来,但我记得她紧紧抱住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流泪,但我看到她肩上两三点悲伤,怎么拂都拂不去,可能是记忆在作祟。
我躺在宿舍床板上,这小酸诗有这么难理解吗?他们语文阅读理解得过0分吗?我怎么还在这?是不是要迟到了?
推开教室门
“出去,站着”陈禄云笑眯眯的说。
关上教室门。
我立在那,像一根孤独的木桩。不一会,沈知怀也来了,立在那,像两根孤独的筷子。
“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沈知怀问。
步骤没错,结果没错,那就只能是开端错了。
我仔细回想起陈禄云说话时的情景,人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说起愿望,除了名扬天下,他就只想起那个学生。“是愿望错了,他的执念不在这里。”
日光爬下去,爬下楼顶,爬下山腰。我和沈知怀跟在陈禄云身后不远处,这是我们跟踪的第三天。白天上课,晚上还要当狗仔,就是在遇到这些之前,我也没这么牛马过。
我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渗出泪珠。老师精力真是旺盛,工作一整天晚上还要出来散步
“你很困?”沈知怀手指抹过我的眼尾,把渗出的泪珠抹掉了。
我点点头,困得反应都迟钝了。
陈禄云像是终于逛够了,摆摆手回到了屋子。教师的房间既不在别墅内,也不在学生宿舍。那是个小房子,界于高端与低级之间。但好在是单间,**与自由都是够的。
屋内烛火点亮了,毛边纸上透出昏黄的光。见他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我拉上沈知怀转身就走。这里与宿舍距离并不近,想到我遥远的床,谁能忍住一声叹息。他倒是舒服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更衣完毕,躺下休息了。他的床有我的舒服吗?他的烛火没我的……
“不对!”睡意一下被惊醒了,我拉住沈知怀快步向回走。
沈知怀被我拽的一个踉跄“怎、怎么了?”
“窗户不对”见他还是不解,我补充道“影子不见了。”
那个小房子面积不大,陈禄云刚进去还没有宽衣解带,按理说在他走动时烛光照在身上,影子会透在窗户毛边纸上。可窗户一片光洁,只透着昏黄的光。要么是陈禄云是个透明体,要么就是他根本不在房间!
推开木门,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房间并不大,一眼就可以看清全景。沈知怀来回走了两圈,摸上床边,一只腿跪了上去,另一只腿微弯的站在地上。他的腿很长,又长又直,我想比他矮上的那点身高,或许都在腿上了吧。
“找到了,快过来”沈知怀冲我招手,掀开层层被褥,床板正中央有个格子状的缝隙,撬开木板,那是条暗道,不知尽头通向何方。
雕花木柜仍立在那里,暗格的秘密原来在这,我扭动红水晶项链“嗯?怎么不动?”熟悉的“咔哒”声没有响起,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
“我看看”沈知怀走上前,把手抚上来,轻轻一扭,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门开了!沈知怀得意的冲我挑挑眉。
这项链什么意思?
我们最终没有进去,而是先躲在房间的角落,等待着陈禄云出来。
黑暗中我又想起那个笑起来阴恻恻的女孩“沈小姐全名叫什么?”
“我哪知道。”
“女孩什么时候开始发育”
“我哪知道”
“?”
沈知怀侧过头来看我,一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看错你了你竟然是个变态改邪归正回头是岸吧的表情。
我伸手盖住他控诉的眼神,趁其不备翻了个白眼。“我觉得那个沈小姐有点不太对劲,上次我救她的时候……”
“陈禄云出来了!”
我转头,果然他步履匆匆的离开,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
坐在学堂,桌上已经没有熟悉的线装话本了,在我的威逼利诱劝骂并举下,沈知怀和颜雨换了位置,他一只手肘弯着,倚躺在胳膊上。梁轩长的很不错,但和沈知怀的长相有所不同,沈知怀的下巴似乎更尖一些,比起俊郎,用漂亮形容似乎更合适一点。想起沈知怀的那张脸,那种诡异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彭于晏,我知道。”
“?”
我趴下,他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眉眼盈盈处微微皱起,大概因为这个姿势并不舒服。
“你往上数那么几代说不定真能数到沈未戚”我用手指在半空虚虚描摹他的脸颊,“你和沈小姐长的好像。”
漂亮的人大概都会有些相像吧。
那个姿势应该真的很不舒服,沈知怀睁开眼,思量许久,转过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我们走进陈禄云的房间,午间休息时间太短,他一般不会回来,而是就近在学生宿舍的空房间休息。
“到底是哪本书?”沈知怀问。
我仔细回想起来,然而夜晚太黑,对那本书也不过是匆匆一瞥。除了书页发黄,大概看了很久,以及书本是线装,主人对它应该很爱惜以外,什么都想不出来。
“你说找到那个问过他同样问题的学生,会不会才是解决事情的关键”
沈知怀头也不抬,继续埋头翻找“先不说他学生这么多,我们从哪开始找。就是找到了,我们也不能保证陈禄云对他说的就是真话”。见我还是不死心,沈知怀补充道“还不如去守着那个许愿王八,说不定他什么时候还能再去许一次呢。”
我眼前一亮,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
我躲在神像后面,大概是因为在地下的原因,四周不断露着风,冷飕飕的。
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睡着时,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陈禄云站在那,整了整衣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看上去十分虔诚。
“神啊,请你应允我的愿望,我会带来你想要的,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
他果然像神像许了愿,愿望是什么?我往前靠了靠。
“咔”
我靠,竟然真的会踩到树枝。
他猛然睁眼,那双清透的眼睛扫过来,我赶忙背过身往里靠,藏的更深些。
“神啊,是你吗?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愿意为我实现愿望了,对吗?”
我担心他会走上来,沉了沉声,用低闷的嗓音说道“与我保持身体上的距离,让我们的心离得很近些吧,再重复一遍你的愿望吧,我将许诺你,美梦成真。”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宽恕我的罪孽!”
罪孽,什么罪孽?他到底做过什么,需要得到宽恕。
陈禄云还在那里,嘴里念着什么,声如蚊呐,仍在不停的祈祷。
这样深的执念,会是魂灯想要消除的吗?
大概是终于念够了,陈禄云转身走去,手里依旧拿着那本书。我在神像后等了许久,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只剩风漏出来的呼呼声。
缩了缩脖子,我走向暗道,沈知怀还在上面等着,一会要和他商量一下怎么解决陈禄云的执念。
握着门把手,天气很凉,把手更凉,凉的惊心动魄。一双温热的手突然敷了上来,手指枯槁,皮都微微皱着,主人大概很兴奋,因为那双手正在止不住的颤抖。
“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