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人 第21章 希特里城（10）

事实上他们逃起来并没有比夜晚的时候快多少，一方面是因为天亮了，另一方面人多起来并不意味着会跑得更快。圣骑士在最前面带路，然后是半人们，接着是半精灵和神父。米丽莎手中能够快速生长出藤蔓的果实没剩下几个，但在奥登神父的帮助下那些藤蔓比以往要增长地快了许多。

“催发作物的神术，现在的神职人员并不经常使用，但有时候效果还不错。”奥登神父解释道。

半人其实本来很擅长在林中行走，可他们身上的伤成了阻碍，因此那些人类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无法拉开到视线之外。直到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身后还能听到那些人类的叫喊声。在奥登神父的帮助下，那些藤蔓长成了一片格外厚实的墙，将那些人堵在了另一边。

藤蔓墙上很快传来刀割砍的声音。

半鱼看到他们的同胞时不禁发出惊恐的叫声，但却也不敢靠近——一旦稍微靠近一些，它们身上的那些深渊污泥便会活跃起来，他们已经领教过这些东西有多可怕了。

凯尔温寻找原本应当留在这里的露西尔。他环视了一圈，终于发现法师把自己蜷缩在远处的一个木桩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弗洛瑞斯**师？”

树桩边的法师没有反应，只有胸口一呼一吸的起伏昭示着她还活着。

米丽莎和奥登神父正忙着加固藤蔓墙，防范着那些可能马上就要冲进来的人类，半鱼人在他们身旁帮忙把一些树枝石块塞进缝隙里好让墙更加坚固，但这肯定无法一直阻挡另一边的刀剑。

“凯尔温！问问你的法师传送阵好了没有！”米丽莎喊道。

没呢。他们的法师竟然还在睡觉。

“露西尔？”

“嗯？”终于在第三次尝试叫名字之后，地上的法师终于醒了过来，她张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抱歉，我是不是睡过去了——”

“您醒得很及时，”凯尔温说道，“我们背后有一群人类追着，如果传送好了的话我们就快点离开吧。”

“没问题。我现在就画。”露西尔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凯尔温心一沉：“你的意思是说还没开始准备？”

“是的，但是不用担心，我的速度很快的。”露西尔笑了一下，转身开始画法阵。

“凯尔温！好了吗？我不想跟这群人打起来！”

另一边又传来了米丽莎的咆哮。圣骑士开始感到头疼。倒是奥登神父还显得比较淡定，甚至可以说是乐观，在他看来，能够避免穿越城市对于他们来说安全了不少，这样算下来，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和这些人类纠缠一小会儿算不上什么麻烦。

“能够徒手画传送阵，这位小姑娘也可以算是个天才了。”奥登感慨道。

“他叫我什么？”露西尔画法阵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问站在她身边的圣骑士。

凯尔温控制住自己没说出什么不礼貌的话：“你可以画好后再去问他。现在请快一点。”

“不，我听到了。他叫我小姑娘！”露西尔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脸上一下子亮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我有多久没被人这么叫过了。”

在米丽莎第三次催促时，传送阵终于完成了。

巨大的传送阵运作起来时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守在藤蔓墙边的半精灵和神父迅速与半鱼人走了过来。那群彻底感染的半人也在传送阵的范围内，但离他们比较远一些。

“等我们离开这里结界也会启动。那些人类进不来，也不会看到我们。”

米丽莎有些担忧：”这个亮光被人看到没有关系吗？”

“看到也没关系。除非有我给的记号，没有人类能够进入那片祭祀的场所了。”露西尔回答道，下一秒便是天旋地转，等所有人再睁开眼睛时，脚下已经是粗粝到底沙土，带着海洋气息的风有些冷，远处的悬崖上是法术之心高大的塔群。

也许是离海更近了的缘故，半鱼人身上那股独特的腥味也变得明显起来。

“他们应当发现我们了，塔群的防御没有启动。”露西尔轻快地说道，“我已经好几年没来这里了。法术之心好像又多建了一座塔。”

“如果开了防御的话我们会怎么样？”米丽莎艰难地捂住了头，一阵猛烈的海风吹掉了她的兜帽和发带，亚麻色的长发散了开来，露出了其间微尖的耳朵。

“我们会变成一堆碎肉。”奥登神父倒也不慌张，他安慰道，“不用慌张，里面的几位**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大部分时候不会为难我们。”

法术之心的确很通情达理，他们没在那里被晾很久，就有几个穿着制式长袍的法师过来，在一群人和半人中间，他们首先看到的是那些身上缓慢流淌着污泥的半人，他们很好地克制住了震惊的表情，鉴于那些异常的半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伤害力；，接着认出的是奥登神父，他们冷淡地对奥登行了个礼，然后他们又认出了晨曦骑士凯尔温，行礼的动作稍微庄重了一些，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们不认得米丽莎，当然也更不认识露西尔——大概和她们只是与玛丽安有私交的缘故。

“我们代表两位理事长老欢迎二位，以及二位的同伴。”二人之一负责发言，“能否简短地说明一下到来的的原因，虽然二位是可信任之人，但我们没法一下子把那么多人和半人带进我们的地方。”

“我们需要寻求一个短暂的庇护，主要是针对这些半人们。”凯尔温说道，“如果能见到二位理事长老的话，我们能说的更加详细一些。”

两位面无表情的法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奥登神父和晨曦骑士阁下可以先过来。但要麻烦另外两位女士和半人们在这里等待一会儿。”

毕竟是有求于人，他们并没有企图说服那两位法师让所有人都能进入，更何况那些身上流淌着污泥的半人看起来着实诡异。于是露西尔和米丽莎被留在了原地。

露西尔贴心地张开了一个遮风的屏障，米丽莎终于控制住了她被风吹得乱飞的头发，半鱼人们坐在礁石上，望着大海怔怔地出神。正是上午，阳光从他们的背后照射过来，撒在深蓝色的海面上，直至遥远的沿海结界构筑出一片过分规整的空白。

“结界离陆地更近了。”露西尔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米丽莎斟酌了一会儿问道。理性告诉她这位法师与圣骑士有着合作关系，但直觉让米丽莎仍然本能地感到警惕。

“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希特里城，那时候结界还在肉眼根本看不到的地方，”露西尔说道，“现在却能一眼望到了。”

米丽莎悄悄地瞥了一眼露西尔。她一直都猜不出对方的年纪。当一个法师的力量突破某一个程度之后，具体来说，大概在步入传奇的一段时间后，魔法的力量会让他们永远凝固在当时的那个年龄，类似的模式还有光明神的力量会让圣骑士或是受祂宠爱的牧师永葆青春。米丽莎见过的能够凝固年龄的法师不超过五个，而且他们大部分都停留在了五六十岁，露西尔看起来还算年轻，甚至粗粗一看和米丽莎一样还是“小姑娘”，这就显得尤为可怕了。

“结界是为了抵御远海的敌人，曾经是精灵间接帮助了人类抵御了那些敌人，现在没有精灵了，只能靠神殿的结界了。”米丽莎说道。

“你知道那些敌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吗？”露西尔问道。

“我不知道。”米丽莎望着波浪翻滚的海洋，自嘲地笑了笑，“我从出生开始就在陆地上，而且我的对精灵的历史可能还没有你们法师来得熟悉。”

“所谓主世界生物的敌人，说到底其实只有亡灵和深渊造物罢了。其他的东西没有位面规则允许没法长时间停留的。”露西尔说着，“既然能在远海不间断骚扰陆地，不外乎就是这两种之一吧。”

米丽莎对此没有多少知识，因此也就没有置评。虽然她是个半精灵，但她对自己身上另一半血统并没有多大的认同感——她很感谢这一半血统给予她的天赋，但也正因为她是个混血，她比任何人类都了解精灵是一群什么样的生物。

“你是琴师德里弗特·银叶的女儿？”

露西尔突然的问话让米丽莎愣了一下。大部分人知道她都是因为她的母亲，没多少人会提起她的父亲。

“是的——凯尔温告诉你的？”

“”不。他没有向我介绍你。”露西尔说道，“你昨晚刚出现的时候使用的是银叶刀，我想大概是银叶家族。后来发现你是半精灵——银叶家族的半精灵，我知道的也只有一个。”

“……看来你对精灵的各个家族非常了解，但我的父亲并不是很出名。即使是在精灵当中。”米丽莎轻声说道。

“但他是一个伟大的乐手。“露西尔说道，“人总会被忘记的，美妙的音乐总不会被忘记。”

米丽莎奇怪地看了一眼露西尔，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露西尔却指着远处说道：“看，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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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术之心的态度并不算明朗。

“我们不可能与神殿为敌，更不可能与执政官为敌。这是我们在西海岸生存的基础。不管你们在森林里看到了什么，现在都没有证据能够证明神殿和死灵法师勾结在了一起。这个罪名太大了，没有任何神殿能够承受得起。”法术之心的另一位理事长老，塞德里克·塔利斯，一位看起来操劳过度的中年男法师疲惫地说道，“但我们的宗旨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加和平安宁的环境，海洋，森林也是我们西海岸最重要的资源之一，我们不愿意看到种族屠杀，不愿意看到生存的环境被破坏，现在神殿与执政官联合起来要对附近城市的半人赶尽杀绝，我们会对逃到这里的半人提供庇护。但我们不会主动出手。很抱歉。”

“我能够理解。你们能做的也不多。”凯尔温说道，“或许你们愿意帮我送一封信给至高神殿？只需要告诉至高神殿这里出了什么事。”

“这……”塔利斯有些犹豫。

“或者可以给王都的赫伯特家族写封信。”玛丽安·赫伯特在旁边冷静补充道，“当然，不是以我的名义。我们有几位重要的成员与赫伯特家族有合作关系，只要他们在信中提一提最近西海岸的异常，赫伯特家族一定会告诉至高神殿。”

塞德里克·塔利斯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这也是个保险的办法……很抱歉我们能做的不多。但诸位带来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感谢你们。如果诸位之后要离开希特里城，可以使用我们的传送阵，我想如果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神殿和执政官不会对你们非常友善，用传送阵离开会比较安全一点——玛丽安，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需要和他们单独谈谈。”玛丽安平静地说道，“之后的事我会来安排的。晨曦骑士阁下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赶走我们的盟友。”

于是，不到十分钟以后，玛丽安和圣骑士一行四个人坐在另一个封闭的会客室里，半鱼人被安排在他们曾经做货运工时常去的地方休息了，那些被彻底感染的半人则被严格地隔离开来。

“也没想到会与四位以这样的方式见面。”玛丽安说道，所有的表情都掩藏在那副眼睛之后，她瞥了一眼露西尔，但又迅速地将目光移开，“这件事确实非常棘手，我能提供的帮助也非常有限。”

“你们能暂时收留那些半人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半人作为那个奇怪仪式的媒介。当然，这只是我目前的猜测，想要证实还需要进行更多的调查。”

玛丽安推了推眼镜：“半人的起源一直都是个迷。我曾经之所以雇佣他们为我运材料，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研究他们的情况。一样是海边，为什么北地的沿海东方的群岛上就没有半人，只有我们西海岸才有？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我的和我学生们记录了他们的身体构造，发现他们的整个身体结构几乎都还是海洋生物，但是他们却以奇迹般的方式习得了类人生物的发声方式和运动方式，甚至还有类人生物的社会形式。这种矛盾非常奇怪，我也和半人谈过话，他们都说他们来自深海，曾经在结界外的那些海岛上与精灵共处过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来到了陆地上。我能够勉强理解是精灵教会了他们知识，但是我不相信精灵还能改造他们整个种族的神志，除非精灵有什么远古创世时期的魔法。”

“没有的，精灵并没有那么强大到这种程度。”米丽莎补充道。

“所以，这让人觉得很奇怪不是吗。”玛丽安继续说道，“后来我们转换了研究途径，不再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原因。西海岸有很多传说故事，有不少和半人是相关的。我们发现有另一个说法是半人其实来自地底，这个说法在山丘那边的农户里接受度非常高。

地底就是深渊的意思。很早以前，大陆西海岸一直都是深渊生物活跃的地点，那些深渊生物从何而来，大部分记载里都说他们最先从远海深处而来。直到现在依然有人相信，无尽之海的尽头是深渊。因此怀疑半人最初来自于深渊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只有深渊造物之间才能有强大的融合性，如果真的要创造什么新物种的话，某一方材料是深渊造物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变高。”

“那他们为什么要用深渊污泥呢？不能直接，直接把两者拼合在一起吗？”

“因为现在的半人并不是真正的深渊生物。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有一点是我们经过研究得出的：半人最初并不是通过正常生物繁殖产生的，他们更像是用海洋生物和类人生物拼合而成的构造体，但随着一代代下来他们身上的基因逐渐稳定，他们逐渐从构造体变成了能够繁衍的新物种。他们已经彻底适应地表了，而那些深渊污泥则可以激活他们身上原本属于深渊的部分，从而更好地创造……新生物。”

“那么那些被彻底感染的半人……是不是就是被彻底激活的半人？”

玛丽安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朋友们，我想我得先去看看那些被感染的半人。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他们很有可能直接在这里变成完全的深渊生物。诸位最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你们已经奔波了一个晚上了，我预感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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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希特里城（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