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屋外响起敲门声。
如长风应声,吴伯推门进屋,手里拿了一叠浅色衣衫,走近塌边,慈笑道:“长风呐,这些都是阿云的衣裳,我看你身量与他差不多高,就是瘦了点,衣服宽了也能穿,还透风凉快,小景比你矮了点,怕是会露着脚踝,你先洗漱洗漱,将衣服换上,过会一起吃饭哈。”
如长风接过,微笑道:“好的吴伯,我待会就过去,谢谢你吴伯。”
待吴伯走出,如长风双手捧起衣衫,鼻尖凑近,一股淡淡的清雅兰香袭出,与自己醒来时,身上沾染的气息一模一样。他掏出怀中那袋苗银锦囊,同那衣衫一起,放到柜子里收好。
四人围坐于一张小方桌,桌上升着腾腾热气,香味四溢,一只肥美□□的老母鸡半浮在汤中。
王君景见如长风走近,瞧他一身蓝衣,脸儿和鬓发都梳洗得干干净净,整身气质不凡,俊朗正气,和方才那个毛头小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起身走至他身前,打量着绕了几个圈:“哇塞哇塞,长风师弟,有道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这身装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世家小公子呢,女子中,当属师姐最美,男子中,师兄是我见过第二好看的人,你就是那第三。”
边说边拉着他坐在身旁。
如长风自觉好看这二字与自己不沾边,想是王君景师兄的花言巧语,并未将此等夸赞放在心上,只笑了笑,便默默坐下。
叶清音笑了笑,问道:“那敢问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王仙师,男子排行中,这个第一名又是谁呢?”
王君景微仰起头,咳了几嗓子,道:“那当然是我们宝刀未老,风韵犹存的吴伯伯啦。”
吴伯大笑了两声,道:“油嘴滑舌!”说完,从桌上拿过王君景的碗,舀了些许的汤,夹了满满一碗肉,又撕了根鸡腿叠上。
柳宿云夹了几块鱼肉,接着问道:“君景,那你的名次呢?排行榜上又是第几?”
王君景叹了口气,摇头道:“哎,本仙师的样貌已超脱俗外,榜上无名辽。”
闻言,吴伯指节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两下,伸手欲将他碗中鸡腿夹走,道:“臭小子,看来鸡腿都不能堵上你的嘴了。”
王君景见状,立即双手圈住,护食笑道:“嘿嘿,吴伯,堵得上,堵得上......”。
吴伯接着又往其余三人碗里各夹了一根鸡腿,念叨道:“阿音一个女孩子,一根骨头上就没几两肉,更得补补,还有阿云,修行之人说什么辟谷辟谷,经常就吃那么一点点,就跟小鸡嘬米似得,看都看不下去,甚至有时候都不吃,人不吃饭怎么行,修仙修仙,不吃饱哪来的力气修仙啊,还有长风,这么好看的一个小伙子,怎吃得这般瘦,赶紧把膘贴上!能吃是福,有福自会招来仙气!”
“......”
王君景肩膀碰了下身侧之人,道:“长风师弟,吴伯与你一般,未曾修习过术法,可吴伯的手就跟有魔力似得,不论养什么家禽家畜,种什么花草蔬果,都长得又高又壮,吃起来是又香又甜。”
说完,又夹了一大块的菜往他碗里放,道:“你快尝尝,吴伯的手艺,可比得上皇家御厨。”
此刻,某位中老年人似被这漫天夸赞噎了住,猛地咳了几声。
如长风拾起筷子,瞧着碗里满满当当的肉,不禁鼻子一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情热闹。汤姨虽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是却不把他人,而是当驴使,一年只给他两枚铜板,只给他吃客人的残羹剩饭,对他是能有多扣就有多扣。
如长风咬了下唇,便低头喝起了汤。君景师兄所言并不假,吴伯厨艺确是精湛,这肉香药香全全入了汤里,鲜美甘甜,肉质也是软而不糜,火候正当。过了会,他将骨头上的碎肉无声吮了个干净,抬头时,发现柳宿云正直直瞧着他,忽心中赧然,难道是自己吃相过于不雅?在客栈时,常常饥一顿饱一顿,难免有时会饿狼扑食,忘乎形象。
顿了顿,他伸手将桌上的骨头摆好,又抿了抿唇齿的残渣。
吴伯忽拍了下大腿,高声道:“这老母鸡我可是养了许多年,吃着天然谷草,就着天地灵气长大,喝一口,好似吃上神丹妙药,都是精华,你们需得给我吃干净了都,一块肉,一口汤也不许剩啊!”
吴伯虽无武功法力,可这说话气势却好比宗门领袖,威风凛凛,不容置否,训得人是服服帖帖。众人不语,只一昧嗦汤点头。
如长风吃完碗中饭菜,便不再动筷,过了会,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伸到了眼前,并推着一盘鱼肉,只听柳宿云淡淡道:“吴伯说了,不要浪费。”
如长风双目微睁,愣愣看了他片刻,吴伯他们虽热情好客,但第一次到他人家吃饭,心中难免内敛羞怯,这是他这顿饭,夹的第一道菜。
饭余,柳宿云领着如长风来到后山一处清澈潭池,池上几块石子为路,云雾缭绕,绽着朵朵冰莲,晶莹剔透,寒气凛然。
柳宿云看着莲池,道:“这冰晶莲以山间精气为食,有休养身心,凝神静气之功效,这几日你先依着我给你的心法,在此处静心打坐。”
算命先生说过,无论贵人说什么,都要听他的言,遵他的语,如长风转身便往池中走去。
柳宿云怔了怔,伸手拉住他手臂,低声喝道:“你是不要命吗,又是淋雨,又是大晚上泡莲池的,你如今还是凡人之躯,他人不知情的,还当是我这做师傅的,虐待了徒弟。”
如长风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师尊怎会虐待我,是我自己要下莲池的。”
柳宿云也是第一次听他人唤自己师尊,顿感不惯,道:“长风,有件事,想与你商议商议。”
如长风心中微疑,师尊会有何事与自己商议,问道:“是不是我惹师尊不高兴了?”
柳宿云否道:“你我二人年纪相距不大,我自当教你真本事,你如君景那般唤我师兄如何?”
如长风顿了顿,朝着柳宿云走了几步,看着他,正色道:“不行!拜师不论年岁,既然我已拜您为师,师尊亦收我为徒,自然要有礼数,师尊就是师尊!徒弟就是徒弟!师兄,师叔,师伯,其余的什么师,都不行!”
柳宿云没成想他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叫人改口,既然答允了做人家师傅,就得接受师傅这个身份,无奈道:“那就随你心意吧,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如长风点了点头,道:“嗯!师-尊!”
月色朦胧,晚风微凉,山间青草香引来了许多萤火虫,盘旋其中,明明灭灭。
柳宿云扯下衣角一块薄纱,双指并拢轻挥,那薄纱便自行飞了出去,围着草丛绕了几圈,随即往中收拢,一时间,青色荧光都聚在了一处,绚丽夺目。
柳宿云折了根树枝,将那团荧火挂在了枝尾,提了提,道:“长风,你过来,过来我这边,这里有光,亮些。”
月光和萤火杂糅,将眼前这个人,照得肌肤晶莹剔透,细腻柔和,萤火映入浅眸中,也好似星光流转。
天高地广,万籁俱寂。
一灰一蓝,两道纤长身影并行于山间小路,枝尾萤火随着脚步,一下一下轻轻摇晃。
从远处看,这团萤火总是映在一道蓝影中,灰影则略显晦暗。
山间小路狭窄,二人隔着些许间隙,如长风开口问道:“师尊曾说过青鹤山不收徒,那我岂不是师尊的开山大弟子?”
柳宿云淡淡回道:“嗯。”
如长风接着问,语气明显放缓,道:“师尊也常常带君景师兄和清音师姐他们,来到这里?”
柳宿云摇了摇头,回道:“不曾,君景他们识得路,小时常来此处玩耍,大了,就很少来这了。”
如长风唇角忽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道:“啊......这样呐。”
来时途中,如长风见到几处偌大的学堂与校场,料想这里也曾桃李满天下,一番热闹盛况,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只剩四人,本欲寻问为何不再广收弟子,顿了会,转念道,既然人家如此决策,定是自有考量,便不再多问。
前方灯火渐明,柳宿云欲伸手解开那团薄纱,忽一双手将树枝按住,道:“师尊,我来吧。”
柳宿云想着对方是要帮忙放飞,便抬手递给了他。
如长风接过,转过身,背对着柳宿云,须臾,一簇萤火,散成了漫天星光。
二人皆抬头望天,直至点点萤火飞散。
行至桃下,二人相互道了别。
如长风跑回屋内,匆匆掩上房门。他走到桌柜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块边缘不齐的薄纱,取出一把剪子,将它裁成了方帕,紧接着又取出针线,对着烛光,细细缝合好一阵,好半晌,他抬手各捏一角,将这条方帕挪至烛前,烛光透过轻纱,点亮帕上数只萤火,栩栩如生,宛若莹莹星空。
到底是萤火漂亮,还是师尊漂亮呀,问你呢,如长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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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