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郭,吉原街,京极屋。
不同于外面的明亮,昏暗的环境中只有微弱的灯光泛着沉旧的黄。
容貌美艳身材火辣的少女正趴在一位戴着礼帽的绅士的腿上,他们的话语则令人遍体生寒。
他们正是上弦之六堕姬和鬼之始祖鬼舞辻无惨。
突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引得两人同时皱眉。
鬼舞辻无惨通过血液感受到下方有一只鬼,通过留在眼珠鬼体内的血液,看到了他的记忆和眼前的场景,自然也知道了雾岛雪的存在。
他从眼珠鬼的眼睛看到,浑身是血的白发少年举着刀向他冲来。
白皙的脸满是血污,让那漂亮的脸上添了不少戾气,淡紫色的眼中有一种平静的疯狂,右胳膊不自然得垂下,左手持着破烂的刀,手上缠着被血浸成红褐色的绷带。
以这么弱小的身体与鬼对抗,还挺有勇气和毅力的。
堕姬看无惨突然站起,神色茫然地看向他。
“无惨大人?”
无惨没有理会还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堕姬,直接走到窗边,毫不费力地跳到一楼,走到眼珠鬼和雾岛雪所在的巷子中。
听着眼珠鬼“把眼睛还他”的刺耳尖叫,雾岛雪向前跑着。
他发现眼珠鬼脖子上只有一只眼睛,而且那只眼睛比其他的都要大,眼神也比其他的眼睛更具理智,正想戳一下试试手感。
可跑到一半,眼珠鬼突然不叫了,还扑通一声跪下了,黑色粘稠的液体缓缓退去,露出了那长满眼睛的恶心身体,幸好它还穿着一件衣服。
雾岛雪停下了,感觉身后有一股强大的气场正在逼近。
他转身看去,不是来查看情况的上弦之六,而是一位容貌清秀、颇具人形的绅士。
雾岛雪一瞬间就认出来了,这是鬼舞辻无惨,鬼的始祖。
他并没有惧怕,相反,内心腾出了巨大的喜悦与希望。
“你愿意成为鬼吗?”
鬼舞辻无惨问道。
雾岛雪知道,鬼舞辻无惨的意思是自己只有成为鬼和死两个选项。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让我成为鬼吧!”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威压逼着跪下。
他抬头望去,鬼舞辻无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地说出四个字:“把嘴张开。”
雾岛雪头脑很清醒,知道自己吸纳了鬼舞辻无惨的血就能成为鬼,于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寒冰般的液体落下下,滑过他的喉咙、进入他的身体。
随后,他听到无惨若远若近的声音:“你以后就叫疵命院了。”
最后一个字落地,外部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内心却无比嘈杂。
雾岛雪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改造,身体对异物的排斥让他感到分外痛苦。
大腿已无法支撑他身体的重量,这整个人如纸片般无力地倒下,雾岛雪蜷缩起来,抱着头,痛苦地惨叫。
冰凉的血液弥漫进他身体各处,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乱窜,原来的身体和新的身体像是在对抗着,不断拉扯,让他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被撕裂开来。
在极致的痛苦中,雾岛雪勉力维持着残余的理智。
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获得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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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岛雪是个孤儿,是一个没什么朋友的怪异的小孩。
他对人的感情很敏感,能轻易看出谁讨厌自己、谁喜欢自己、谁对自己有好感但不敢靠近自己,但他并不在意,他一直觉得情感是一个不可控的东西。
在高中前,他只有齐木楠雄一个朋友,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个孤僻的人凑在一起了,虽然齐木楠雄并不想他这个显眼的人离他太近。
他发现世界上有超能力者的存在后,就感觉好有趣,忍不住接近对方,后来,齐木楠雄就成为了他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第一个真情实感建立起关系的人。
在上高中后,又突然多出了一群莫名其妙的傻子,一次又一次地靠近他,让他渐渐在意起与这些人的感情。
他喜欢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的感觉,但感情这种东西很难控制,对于恶意的人,他能轻易的、毫不在意地利用他们的感情,这些善意和亲近,反而让他束手无策,只能在心中无力地对自己强调:感情是没有必要的。
“又被这家伙看穿了。”
齐木楠雄看着他递来的咖啡果冻,完全无法拒绝。
“兄弟!一起去吃拉面吧!”
燃堂力好像看不出他的不情愿,一放学就揽着他的肩往拉面店拐。
“这一切都是组织的阴谋!作为漆黑之翼,我会保护你的!”
海藤瞬突然出现在病房,说什么要保护他。
……
“这家伙成天在想些什么啊?阿拉阿拉,真是麻烦。”
他一眼就看出了读到他心里想法的齐木楠雄在想什么。
从前的一个又一个朋友在他脑海中不断走过,他们的脸渐渐模糊起来,像是一幅框里的合照,上面的人脸除了自己,都被涂上杂乱无章的黑线。
那些回忆像沙漏一样流逝。
不、我不想忘记!
雾岛雪想着,他对这些记忆的流逝感到分外痛苦,他挣扎着想摆脱记忆的消散,但又无力抵抗。
体内的血渐渐冰凉,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所有的伤都在一瞬间愈合,体内的病根也被彻底根除。
当然,被一同剔除的,还有他的记忆。
最终,他只记得自己刚刚在鬼化的过程中。
疵命院缓慢睁开眼,淡紫色的眸子中多出了混乱的黑色裂痕,平静无波的眼神令人感到诡异,红色的眼尾又增添了一分妖异。
他在刚刚的战斗中流淌出的血液脱离了地心引力,像是拥有了自主生命,如一串串不愿坠地的深红珠玉,从地面悬浮、升腾而起,随后这一粒粒珠子彻底分散成微粒,缭绕在周围、形成血雾。
紧接着,血雾开始剧烈地增殖、膨胀,如同在现世撕开了一道口子,喷涌出绯红色的、无声的喧嚣。
在一片绯红的雾气中,疵命院站起身,感觉身上有一种束缚感,他向下望去,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16岁的形态了。
为什么会觉得是16岁?
疵命院感觉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冲撞着想要出来,没一会儿就被压下去了。
他把自己的身体缩小了一点,身后扎起的头发在鬼化后长到了膝弯。
无惨和眼珠鬼都离开了,这个巷子重新变得空荡荡。
这是黑夜中灯光也无法照射来的地方,外面的欢快之声仿佛被彻底隔绝,一片沉寂。
这无尽的黑暗中,有一抹鲜明的白色,周围弥漫着腥红的雾气,容貌漂亮的白发少小孩穿着破烂的衣服站在巷子中,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身,冷漠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视线望向前方,身前的衣服像是被野兽抓出了四道长条状的洞,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了原先的伤痕。
这就是走过来的老板娘看到的画面。
她触及到对方的眼神,莫名一惊,没敢开口。
顿了几秒,她鼓起勇气,理直气壮地走上前。
“你刚刚毁坏了我的房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又弱了下去,身体僵直。
空气中腥红的雾气缓缓流动起来,眼前的小孩露出明艳惑人的笑容,从脸侧蔓延到脖子隐入衣领内的紫色纹路若隐若现,像诡异又勾人的精怪。
突然,他露出了森白尖锐的牙齿,快速靠近她,血雾剧烈翻滚着,像是活着的触须,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她失声惊叫,连忙向身后跑去,她拼尽全力向前狂奔,甚至都不敢回头再看一眼。
终于,她跑回到屋里,再回头,发现那个小孩没有追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找到那个小孩让他赔钱啊?”
看见老板娘出去一会儿就满脸惊恐跑回来的老板不满地问。
老板娘揪住老板的衣领,看向对方的眼睛,眼中的惊恐还未消散。
“那小孩是、是怪物!”
“什么怪物不怪物的?不就是个小屁孩吗?走,我跟你一起去!”
老板抓下老板娘的手,强硬地拽着老板娘回到刚刚的地方。
同样漆黑的小巷,那缠绕着绯红的那抹白色却已消失,只剩下“呼哇”的风声,远处还传来“呲啦”的刺耳声音,与风声相奏。
老板打了个寒颤,却仍然嘴硬道:“我看是你年纪大产生幻觉了吧?可恶!让那个小兔崽子跑了!我们走!”
他说着便往回走,声音越来越远。
在不远处的一间空着的昏暗破旧的小屋内,“呲啦呲啦”的声音不断响起,刺耳、令人烦躁。
一抹白色的身影跪趴在地上,周围的血雾不安地波动着,他用鬼化后又长又尖的指甲划拉着木板,有几个指甲已经在摩擦中折断了,只剩下指甲根部和血肉模糊的指尖。
他紧紧咬着牙,牙关碰撞摩擦间发出“嗞嗞”声,喉咙里传出沙哑的“嗬嗬”声,像破旧的风箱,一会又张开獠牙,想释放**尽情啃食,很快又被理智压制下去,不断变换着,理智和**轮流占据上风。
他在用疼痛压制自己内心的**。
那张漂亮昳丽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狰狞,嘴唇被咬得糜烂鲜红,汗水滑过额角,浸湿了雪白的头发,将身上单薄的衣服浸得透明,像是刚在倾盆大雨中冲刷过,衣领凌乱着敞开,胸腔带动着紫色的鬼纹起伏着,白皙的肌肤上泛起薄红,他眼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像暴风雨来临的海面一般波涛汹涌。
这是疵命院,也是雾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