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第30章 红线傀儡幻戏人

柳相歌定睛看去，只见这黑影竟是一个着宽大黑袍、形容枯槁的男人，柳相歌蹙眉道：“你是何人？为何方才见到我们二人急着要躲？”

男人并未就柳相歌这个问题回答，紧闭双唇，未发一言，他的双眼无神，柳相歌刚要说些什么，就见其歪头听着一侧的动静，忽地，他低声快速道：“来了，他们来了。”

“什么？谁来了？你且把话说清楚。”

“想想。”章呈风拉过柳相歌，急急于巷口闪避，他将柳相歌藏于身后，二人与那黑衣人相隔不远，彼此躲于巷子深处，暮色霭霭，落于阴影的三人陷于寂静中，柳相歌唇间动了动，最终还是轻抿唇，等了片刻，巷口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声音杂乱，时而是孩童尖锐之声，时而是青年嚎叫之音，时而是老者训斥之声，好生热闹。

及它们走至巷口，柳相歌望去，不由心生惊意，巷口路过一队人马。端看过去，还以为说谁家的护卫人马，但细看，只见那些“人”衣着鲜艳，但面部表情却是生硬刻板，竟与柳相歌在幻境所见的傀儡人一模一样。

柳相歌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那队傀儡人行过，柳相歌这才开口道：“阁下究竟是何人？”

那黑袍男人闻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们不该来这里的。如今的我，已经再没有能力护住你们的。你们趁它们没发觉，快逃吧。忘记这一切，逃得越远越好。”

见这男人神神叨叨、不知所云，柳相歌开口打断：“阁下，不劳你担忧。你只需告诉我们，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你与偷月村有何干系，方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即可。余下，不劳阁下费心。此处妖鬼横生，鬼气肆虐，阁下照顾好自己即可。”

听着柳相歌一连串的话，那男人愣愣点头，简直换了一个模样，刚才的自怨自艾、自说自话的样子消失了，他仿佛找到掌心骨一般，不由跟着柳相歌的问题讷讷道：“在下严裘生，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语罢，严裘生捂住涨疼发晕的脑子，蹲在地上，他低声痛苦道：“疼，好疼……阴偷月，我头疼……偷月，我好疼啊……”

柳相歌喃喃道：“阴偷月？”

他意识到眼前男人绝对不简单，但又不知道他与背后之事具体关联是何，于是便道：“呈风兄，待会我们把他带上吧。我直觉，他一定是我们破解谜团的引子。”

章呈风点头，道：“想想，我们快走吧。又有一批傀儡人来这边了。它们好像是冲我们这边来。”

柳相歌点头，拉过章呈风，二人快速离开。至于严裘生，则是被章呈风塞入镜中空间，看着柳相歌似疑惑似不忍的眼神，章呈风笑道：“这不是背着他行事不便么。放心，这镜中空间相当于一个独立的世界，让他进去，省心省力，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柳相歌摇头，他只是对章呈风的镜子感到好奇，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小的镜子竟然能够将一个活人放进去，便多看了几眼。倒不是如章呈风所言对严裘生心生怜悯。眼下紧要关头，将其关进去总好过在二人奔逃时带上一个不稳定因素。

二人在村道间左闪右避，蜿蜒小路铺上青石板砖，两侧屋子修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比起柳相歌见过的村子，要富庶许多。他引着章呈风翻入一家鬼气较少的房子，柳相歌推开一间房间，先是被供桌上受着香火流着血泪的傀儡爷爷吓到，眼睛一转，更是被四周堆放的傀儡惊到。这些傀儡没有点上眼睛，身量约莫小腿这般高，一个一个叠放在一起，宛如叠罗汉般，在昏黄的光线下，又像是一块块尸体垒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味，刺鼻难闻至极。

“怎么了？想想？”见柳相歌在门口停留时间过长，章呈风疑惑询问，他也跟着上前，欲看看里头究竟是何古怪。

柳相歌察觉到章呈风的动作，侧身避让，章呈风双眼一扫，嫌恶道：“这里虽说鬼气浅薄，没想到里头‘卧虎藏龙’。想想，你看，那些傀儡双目未点，可若这些傀儡与外面那些傀儡人一致，那么只需要将笔墨点到那些傀儡眼里，它们即刻能够活下来。可是不然，这些傀儡如弃品被堆于其间，然而供台上的傀儡爷爷又血流不止。你可知，要让傀儡活下来不止可以墨水点目。”

“还能够以血绘目。”柳相歌补充道。

“正是。比起用墨，其实更宜用精血。将精血涂在傀儡眼睛处，沾染了精血的傀儡便染上那人的气息，故而变得越来越像人。世传，山阴阴家的傀儡戏便是用此法让那些傀儡‘活’下来。”

阴家？

柳相歌默念这二字，他忽地想到了王春兰二人被镜子吞噬前的话，话里也提及到阴家。甚者，幻境中那女子想要寻的也是阴家人，更别提，这个村子名字便叫偷月村。

偷月，偷月，阴偷月……

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傀儡戏的排班一日一日减少，女侠和少年也在某日悄无声息离开阆紫村。阆紫改为偷月，一月后，村子里的人家家户户都会傀儡戏。若说这些并无关系，说出口的那刻怕是贻笑大方？只是眼下，摆在柳相歌面前的线索太过繁杂，他急需寻找一根线将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只是那根线的线头又在何处？

柳相歌看着血流不止的傀儡爷爷，笑道：“呈风兄，昨日我们未能探查李家的傀儡爷爷。如今眼前正好有个现成的，不如你我二人一同查看，弥补昨日的缺憾可好？”

章呈风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前的傀儡头颅比昨日所见的那个要更为精细，发丝、妆容弄得妥妥贴贴的，供台擦拭得很干净，两侧红烛燃起的烟将傀儡头颅面上表情笼在其下，血泪顺着脸庞滑下，在触及供台时被一张看不见的嘴吮走。

柳相歌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问——

傀儡，傀儡，你为何在哭泣？

他听到——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