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第28章 红线傀儡幻戏人

“想想？想想。”

柳相歌睁开眼便率先见着了眼前人那双充斥着担忧的眼眸，他微微晃了晃发晕的脑袋，问道：“呈风兄，我这是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方才看戏看到一半便闭眼见了周公。”章呈风手肘撑在桌上，手里的折扇左右摇晃，“要是你还不醒，我就只得扛着想想去亭枫城找大夫了。”

柳相歌赧然，道：“劳烦呈风兄了。”

“劳烦倒是不劳烦。你我何须这般客气。倒是想想，”章呈风轻笑道，“我对你的梦可是万分好奇。不知可否与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

章呈风直勾勾地盯着柳相歌。

被这双眼直视着，柳相歌坐立难安，尤其是这双眼竟与他梦中那双眼如此相似，深若幽潭，墨如深渊。

柳相歌感觉脑子中有什么呼之欲出，但这样的念头在脑中转过一圈后就如滴水入海，于那广阔的海面而言，这一滴水掀不起任何海浪。于他而言，也只能是对着那缕摸不着头脑的思绪手足无措。

被这双眼看着，柳相歌简直坐不下了，对于章呈风口中的“好奇”，他既不想隐瞒，也因这双和梦中相似的眼无法对他脱口各种匪夷所思之事，于是柳相歌匆匆告辞，“呈风兄，我想起来我落了东西在屋中，我现在过去拿，先走一步，待会我们再在门口会和罢。”

言毕，柳相歌急急离去，背影匆匆。

章呈风心知柳相歌的理由蹩脚，但他没有在他临走前执意拆穿他，甚至走时也并未强硬与他同行，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不虞呢喃：“夫君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的吧，不然怎会如此行色匆匆？所以，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会想起什么来呢？真让人不爽啊。你们说，我该不该罚他？”

凭空出现一面镜子，镜子与地面相对，呸的一声，将李大牛和王春兰吐出，二人被绳索紧紧束缚，一半身子已然是木头，落地时的砰声巨大，二人目露惊惧，面对这个安然坐着的男人不住往后退，二人相互依靠着，王春兰率先开口：“大人，小的们不是故意的，求大人放了我们罢。”

一旁的李大牛也跟着点头，二人的面皮耷拉，褶皱遍布，这么一惊一惧，涕泪于深色面上流淌，若是旁人，自然会对此二人心生怜悯，可章呈风不同，他最是铁石心肠，何况他知晓面前的老夫妇绝非善类。

听到这话，章呈风笑意盈盈，如沐春风，嘴上笑得多么温柔，那眼啊，却是如此冷酷，他道：“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的所言，千真万确。”王春兰急急答道，“大人明鉴，我们只是想……想……”王春兰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急忙止住话头，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托词，无奈吞吐的样子一时狼狈。

“呵呵。只是想借傀儡戏把我们迷晕罢。嗯？迷晕之后呢？是不是要把我们的骨头中小的有用的拿去做傀儡，大的不好处理的拿去搭戏台？血肉呢？是不是要剁碎了喂狗？哦，对了，昨日来时我便注意到了，村子里并无狗，你说一个村子无狗无家禽，那么他们怎么处理血肉呢？是不是要把我们的血肉拿去煮了分食？一家吃不完，全村来吃？”

章呈风每说一句，王春兰面便白了一分，身子不断从地上往后挪。身后的李大牛也不断地颤抖。

“槐树聚阴。只是不知这偷月村有多少亡魂死于你们手下。”

“你……你究竟是何人？是如何得知的？！”

“嘘。回答我，所以，幻境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他会想起什么来呢？你们说，我该不该罚他？”

王春兰头脑发晕，她也不清楚章呈风具体想问什么，只是听着他这一番话，毫无逻辑、语无伦次道：“不知、我们不知，罚他，要罚，我们就是借傀儡戏吞吃那些人的魂魄，我们不知我们不晓，我们是无辜的。我们就是，是他们的错，要不是他们看戏，我们何至于此。是他们……”

“够了。”章呈风不虞道。

王春兰只得悻悻闭嘴。

“他是我夫君，就算他没了过往记忆，他依旧是我夫君，嫁夫从夫，你们竟然想要我罚他？其心可诛。”

一面镜子自王春兰二人左侧浮出，一只手提着一把弯刀从其中钻出，白光一闪，王春兰二人的双手落地。

“啊啊啊……我错了，我们错了。”王春兰目露痛苦，木头已然化作二人的肢体，砍下的那双木手如同真正的手，此刻被人砍下，二人也真如断手一般，惊惧嚎叫。

章呈风笑道：“那我们继续，你们说说，他该不该罚？”

“不该，不该，他是你的夫君，你不能罚他啊啊啊……”

白光一闪，二人的双腿皆被弯刀砍去。

章呈风道：“可是不罚他，我就不高兴。明明我为他织了一段梦，只要他老老实实到金陵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会记得我，只记得我。只要到了金陵，他就是我的，到那时便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们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章呈风说道，并不在意他们的回答，折扇啪的落到地上，他道：“我果然还是很在意。所以，不罚他，我罚你们可好？自来时我就听说了此间的一二事，不得不说，阴家傀儡戏被你们这些凡人用得很好。所以，能不能告诉我，此间有多少人会阴家的傀儡戏？嗯？一人还是百人？”

王春兰意识到眼前人并不是真的想“罚”他口中那人。如此说辞，不过是戏耍他们的由头。听到最后，王春兰嘴唇翕动，她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会知道这是阴家傀儡戏的？！不可能，我们从未往外说过！你是阴家的人？不可能，阴家的人早已死绝了，她是最后的传人，你不可能也不应该知道阴家的！”

章呈风轻哼，讽刺道：“世间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多说无益，且去和我手下的小鬼们争论吧。”

数面镜子将王春兰和李大牛包围，镜子那头，慢慢显现出万万只遭受熔浆灼体的鬼魂，王春兰恐惧道：“是你，你是红镜生骨。我错了，我不该，救命，不是我的错，是她，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的。大人……饶了我吧。”

二人被慢慢被吸入镜子中，身下血痕明显，忽地，听见什么声音，章呈风挑眉望去，只见一个木偶从镜子中被甩出来，章呈风观木偶穿着，竟是与方才默不作声的李大牛一模一样，他嗤笑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吗？真是可笑。”

这边，柳相歌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唯恐泄出气音引来杀身之祸，方才走至半途，他想到将章呈风孤身留在此处不妥，于是转身欲寻他一起走，没想到便见了方才一幕，原原本本的听完全程，他既是不可思议，又心生疑惑。

但眼下，呈风兄不是凡人正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往前，不知对其说些什么，往后，唯恐惊动他，徒惹其不虞。

正犹豫间，柳相歌便听到远处章呈风唤道：“想想，过来罢。”

柳相歌放下手，脚下踟蹰，一时不知该不该上前。

章呈风挑眉道：“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