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 第1章 我的，心上人？

“这世上的事，讲究一个‘缘’字。行商走贩，渔夫樵夫，有缘便会相聚，无缘便会相离。万事万物，缘生聚缘灭离，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自古才子佳人，英雄豪杰的悲戚可曾听过？财也好，权也好，甚至情也罢。无缘，纵然强求也求不得。”

这是柳相歌的师父，一个乞丐道长所说。

彼时这个浑身脏污，头发杂乱，着一身破烂道服，将一坛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陈年老酒抱在怀中，怀中甚至还夹着一把稀疏的拂尘。他喝得醉醺醺，蹲在他们常居的破庙角落，对着一根柱子喃喃：“徒儿啊，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好徒弟。你可要当心。这缘，妙不可言。不能强求，不可强求啊。”

柳相歌这时才十五岁。自打每一次他师父喝醉后都会这样告诫他，因此他甚至能够背诵接下来他师父要说的话——“徒儿啊，面对心爱之人，我们要尊他爱他护他。即使他不爱你，你也不能强求。尤其是不能像话本子来所写的那样采用极端之法。囚禁，催眠，做人彘这些都是不可取的。我们修道之人，讲究一个光明磊落。不爱便是不爱。世上人千千万，何须吊死在一人身上。”

这句话他师父念了五年。起初柳相歌未明白其中深意，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他师父会反复提及，特别是在他喝醉后更是反复念叨。

直到他第一次接触话本子，虽然他师门上下财产一共二十文，但十文的话本子他师父可是眼都不眨。每次书铺出新的他师父总会做第一批买到的人。有时候甚至为了买话本子去街头卖艺。

买到话本子，他师父总是以一种复杂的表情将话本子递给他。这些年，林林总总买的话本子不下百本，主角无一例外是求爱不成采取强制手段最后喜提监牢百年关押。

以至于每次他师父一醉酒，柳相歌总会边看话本边猜测他未来的心上人究竟是何方妖孽。

想着，柳相歌默默靠近他师父，他用他的宝剑——一根桃木枝，戳了戳他的师父，柳相歌好奇地问道，“师父啊。你卜卦一术这么厉害。你肯定也看见过我未来的心上人了吧？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啊？今年几岁？漂不漂亮啊？”

“唔唔……”寒解子被戳得手上发痒，他动了动手腕，伸手挠了痒处，“姑娘？什么姑娘？”

“我，你徒弟，柳相歌的心上人啊。是哪家姑娘啊？什么样子啊？你告诉我呗。”柳相歌又继续戳了戳他师父，又往他后背上的痒痒肉那里戳去，他道：“师父师父，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好奇。好奇了五年了。求求你，你快告诉我吧。”

“哈哈。别戳别戳。”寒解子讨饶道，“哈哈，告诉你也无妨。毕竟这不是什么天机。”

“真的吗！”柳相歌眼前一亮，“她长得怎么样啊？”

“举世无双的美人。”

“真的吗？！”柳相歌眼前又一亮，“她今年几岁啊？和我同龄吗？”

“非也非也。他比你还大。”

“没关系，大个两三岁是正常的。”柳相歌说完就见寒解子摇头，他又道：“大个十几岁也没关系。”

他又见寒解子摇头，他呼了呼几口气道：“没事，大个二三十岁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又见寒解子摇头，这次他试探性问了几句，“难不成大了七十岁以上？”

眼见寒解子点头，这下柳相歌坐不住了，他带着哭腔问道：“师父，你别是诓我。大了七十岁这不是快入土了吗？”

“他本就是个入土之人。徒儿，你这是不信你师父了吗？”

“我不是不信师父。只是、只是……”看到寒解子疑惑的眼神，柳相歌闭了闭眼，大声喊道：“师父。她都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之人。何来第一美人之说。再说了，她都上了年纪了，就算我未来再爱她，她不爱我我又如何能强迫她。我一强迫她不是离死又进一步了吗？”

“嘿。你是在说我诓你不成。小兔崽子。”寒解子摇摇头，悲伤道，“八岁那年你高烧不退，为师遍寻郎中不得。是他出手救了你。”

“你见过她？”

“是。救你那天我本欲卜卦算你的生机，不料窥得天机。”寒解子老泪一流，“这天机竟与强迫一说有关。我们师门一脉单传，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弟子。我知晓你们前世相熟，他负你在先，已然愧疚至今。强迫一说，谅他也不敢动作。谁主动谁被迫一目了然。徒儿啊，他此时因为愧疚对你处处忍让，来日方长，此消彼长，待他愧疚被你日日消磨直到消磨那刻，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不是师父不帮你，你知道他多强吗？”

“多强？”

“一根手指就能送我们往生二十次。”

“天啊！怎会如此。”

寒解子悲伤道，“为了你我的小命。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为师身边吧。”

“师父，她现在在哪啊？”

“江南，漠北，谁知道呢。你问这个干嘛？”

柳相歌信誓旦旦说道：“她在那我就不去那。我要避开她。”

“好徒儿！”

“好师父！”

寒解子觉得有哪些不对劲，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借着酒劲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就睡过去了。

“师父，师父？”柳相歌戳了戳他师父，不戳还好，一戳鼾声如雷，他道：“竟是睡着了吗？好吧。”

次日，柳相歌一睡醒便见一张凑近放大的脸。他吓了一跳，就要推开，那人比他快上一步，柳相歌动作落空，又险些摔倒，他皱眉道：“师父，这一大早的，你在干嘛？”

“嘿嘿。”寒解子憨笑，“这不是看你起没起吗？莫气莫气。”

柳相歌气来得快也消得快，他道：“那我起来了。师父我们今天还是去镇上吗？”

“当然。”寒解子想到什么，他问道：“昨晚你问我什么来着？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柳相歌眼睛滴溜转，他笑道：“就师父你那酒量，每次醉后不都是翻来覆去那些话吗？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啊？要我说师父你的嘴比朝廷监牢那些犯人的嘴还要严。”

“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敢取笑你师父。该罚。”柳相歌一听，立马跑出去了，寒解子看见他跑得飞快的样子，也不追，无奈摇头道：“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不过他心下松动，倒是没有忧虑了。

天晓得他一醒发现自己昨晚好像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后背冷汗直出。

不过幸好，昨晚是梦。

寒解子算算日子，又开始惆怅了，他喃喃道：“再过半月就是七月半了。到时候他过来又该如何是好。”

下山途中柳相歌洗漱好拿起包裹里的大饼就开始啃。他边走边口齿不清道：“师父，我觉得我们不用再买话本子了。”

“不行！”

“为何不行！我们拿这些钱去改善伙食有何不好？”柳相歌卖力吞下噎人的大饼，又喝了口水，继续道：“师父，不是我说，你没有发现我们最近似乎好像已经入不敷出了？”

寒解子拍了拍柳相歌的背，惹得他朝他看过来这才道：“这是买命钱如何能省？就算入不敷出我们这几天多跑几个镇赚回来就是了。”

“要不我拿之前的话本反复温习？”柳相歌又道，“或者我们卖了之前买的话本！”

寒解子想了想，道：“晚间归来再议。”他觑了一眼柳相歌的脸色，这才耐着性子解释，“徒儿啊，不是为师不依你。只是这话本子可是一刻也缺不了的。”

“为何？”柳相歌掰开手指数了数，“一、三、五、七……这些话本子无非一个模板一个套路。见面，爱上，爱不得，囚别离，入监牢。千千万万个话本皆是一个套路。为何不能继续反复看下去？再者我已经熟读话本了，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

寒解子露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他心道：每次得新话本你照样如痴如醉看下去。呵，你说的这些话我可是一个字未信。

“非也非也。”寒解子语重心长道，“徒儿啊，我日日夜夜叫你看话本不是让你看这些路数的。照你所说，知晓路数就是已悟。可世间之事岂用路数就能形容？让你观话本，不是观法，而是观情。你知晓结果却又不解过程。情字一说，无形无状，不知何起，不知所往。为师想借话本一物，让你知何为情，何为爱，何为欲。知情了爱，明晰**，方能敬你所爱之人。遇你所爱之人，若他爱你，你们可携手共度余生；若他不爱你，你也不可强求。”

“师父说得对又不对。如师父所说，情爱一事不知何起。可是这由本心生出的情爱，只待遇到心爱之人，不消他人指点，自会敬她爱她护她，由爱生敬畏。现在观话本不正是纸上谈兵、按图索骥吗？空有警示又有何用？不如自己悟。因为你本身足够好，所以你才会对自己的心上人好。因为自己足够强大，所以才会坦然面对心上人给出的蜜糖和砒霜。”

“若是你所爱之人不爱你呢？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爱便不爱。与其继续纠缠，不如放手，相忘于江湖。”

寒解子皮笑肉不笑道：“说得好！希望你真正遇到你心爱之人时也能如此豁达。这个事容为师考虑考虑。”

“师父，为何？为何不能现在做决定？”柳相歌颇为不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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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