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君喜欢不可描述 第6章 第六章

事情是从何小花从地府回来之后，才开始有些不对劲的。

她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她，那目光盯在她身上宛如实质，细密的刺着她，又好像是亲密的包裹着她。

但是她回头去寻找的时候，便什么都没有。

一两次还可以说是自己敏感过头，但是时常有这种感觉呢？

何小花觉得，要么就是真的有人在盯着她，要么就是她脑子出了问题。

这几天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除了……荣鉴像“何小花”一样被人孤立了。

何小花偏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这个男孩子，他瘦瘦高高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点浅黄，脸色莹白，嘴唇是鲜活柔嫩的粉色。

穿着校服白衬衣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糕点乖乖的蹲在盘子里。

那男生察觉到何小花在看他，但是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沉默的在……扫地？

是的，荣鉴自从上次被人发现偷钱之后，受到全班排挤，已经沦落到和“何小花”一起做值日的地步了。

荣鉴没有跟何小花分什么工，他自己沉默的干完了所有的活，而后背着包走掉了。

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跟何小花说过。

这真是一个有个性的小朋友。

###

何小花走出教室，不期然的正好望见一个黑影。

那黑影站在一棵百年老树的树干上，正面对着何小花，和出了教室门的她遥遥相望。

何小花愣了一下。

黑影是一个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左边胸口上挂着一条银链子，衣服上用血色的红线绣着恶鬼图。

造型有点像是民国时期的大佬，翘着二郎腿品着红酒，一挑眉就吓死一串人。

可惜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他戴着一个金色恶鬼面具，把整张脸都给遮了起来。

他背着手沉默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动。

何小花皱了皱眉，她一转眼，看四下无人。下一瞬，便直接从教学楼瞬移到那棵树上。

树干不能同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于是何小花站在了这黑衣人的旁边。

何小花问他道：“你是何人？”

那黑影面向她，沉默的盯着她看，然而依旧是没有说话。

“这几天是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吗？”

还是沉默。

……

何小花有些头疼，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阳世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先不说地府的态度如何，你出现在阳光下，太阳晒着你就不疼吗？”

还是没有反应。

那人像是石化了一样，只顾着盯着她看。

“行叭，”何小花自言自语道：“那便得罪了。”

她说着，便要上前去抓那人。

两人的速度很快，或者说是……这场打斗结束的很快。

何小花要上前去抓他，但是被黑衣人躲了一下，而后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

不受控制？是的，完全不受控制了，在这千钧一发中，她只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掉下去，最多不过是在空中翻了一个身。

何小花原本是背对着那黑影的，现在她正面对着他。

那黑影好似是正在低着头看着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黑衣人沉默的看着何小花从树上掉了下去，发出了两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而后他一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何小花的身体极速的下坠，那棵树很高，但是落下去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或许根本没有那么长。

何小花心想：好歹也是拥有法术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摔死吧？

她落在了“地上”。

但是身上一点也不疼，无边的花海接住了她，她整个人掉进了粉色的梦境中，有细小的花瓣随着她掉落下去而被震的荡在了半空中。

鼻腔里充斥着樱花和迷迭香的味道，她被甜蜜的包裹住了。

何小花在花海里躺了两分钟，直到力气回到了她的身体里，她才急忙跳了起来。

在她站起来的那一刻，花海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就真的像是一场梦一样。地上只有零星几片细小的花瓣，被风一吹，就刮的无影无踪。

何小花看着那花瓣，心里第一次这么的生出危机感，刚才那人如果真的想的话，她绝对得像一只蚂蚁一样被人给捏死。

幸运的是，他看起来并不想这么干。

何小花站在原地，伸手挠了挠头。浑身自带紫色的朋友——萝卜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它低着头沉默，一言不发。

何小花问道：“我不是让你盯着江挽俞，你过来干什么？”

萝卜缓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顾家主给您的信，让我给弄丢了。”

何小花：“……丢了？丢哪里了？”

萝卜慢慢的说道：“我不知道。”

何小花看了看它，又问道：“你都去过哪里？”

###

那是一条没有铺过水泥的土路，旁边的空闲屋子放一些杂物。

萝卜说道：“我就是从这条路上飘过来的。”

何小花带着萝卜走过去，小路两边长着杂草已经到了何小花的大腿处，多且茂盛。地面上只有人硬生生踩出来的一条路可走。

但是显然，萝卜是不会规规矩矩的走人的道路的。

何小花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找？”

她又伸手去摸了摸草的叶子，说道：“这什么草啊能长这么高，都快长成精了吧？”

她话音刚落，只听见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有一只草灵扒开繁茂的叶子，探出头来问她：“你在找什么呀？”

草灵小脸绿油油，眼睛倒是很大，水汪汪的盯着何小花。

何小花心道：……还真成精了。

何小花蹲下来和它平视，轻声道：“我在找一封信呀。”

那小草灵问她：“什么信？或许我可以帮你找一找。”

何小花看了看长到她大腿处的杂草，和眼前这个和她的手指一般大的小人，笑了笑说道：“你……还是去玩吧。”

小草灵倒是很热情，细声细气的叫道：“我帮你啊，我帮你。”

何小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它，笑道：“别了吧，这里草这么多，每一根草都有一只草灵，你又不一定都认识，万一跑到别的村里，回不来了怎么办？”

那只草灵抱住何小花的一根手指头，鼓起脸气成河豚：“我是……我们村里……人缘最好的！！！”

“行行行。”何小花说道。

###

顾家主给她的信，说起来是信，实际上就是一个纸鹤，加上符咒之后，写上收信人的姓名，便可自行来到收信人身边。

萝卜作为何小花的助手，很早以前，她的信就可以由他代收。

那小小的纸鹤落在这草丛里，真是小船进大江。

何小花和萝卜一人看一边，睁大眼睛去找信。

眼见这片不大的地方已经被他们搜寻了遍，还是连个屁都没有找到。

何小花揉着眼睛说道：“或许没有在这里，要不然就是它太小了，我们没有看见。”

萝卜飘过来低着头说：“抱歉。”

“没事，”何小花说道：“大不了我去问问顾盎到底给我写了什么。”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到了此时，天也慢慢的黑了下来，何小花带着萝卜往外走。

教学楼里已经没有学生了，所以天黑下来也没有开灯。唯一的光亮，是不远处住宿生的寝室楼那边透过来的。

何小花突然停住脚步，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哎呀，我好像没有上晚自习埃。”

萝卜：“您不是不听课吗？”

何小花道：“听不听是一回事，我在不在教室又是一回事。罢辽……明天班主任又要叫我站门外了。”

何小花一边和萝卜说着话，一边准备穿过教学楼。将要踏入教学楼大厅的时候，何小花猛然间顿住了脚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一楼大厅有几个小门，一般会在晚上十点左右，由学校的保安过来锁上。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十点，小门紧闭，看起来已经上了锁。

但是何小花惊讶的不是这件事，而是那绿色的铁门上缠绕着的黑色气息，还有在那上面，慢慢往下滴落的鲜红血液。

门上有恶鬼在镇守。

这种鬼一般叫做守门鬼。如果有人需要一个空间，不想外人进来的话，他会把守门鬼放在门上，其他人就无法进入，这和鬼打墙其实是一脉相承，有异曲同工之处。

在何小花的手碰到门上的那一刹那，她便进入了一个由守门鬼创造出来的灵异空间。这灵异空间和现实里的教学楼一模一样。

如果是普通人，会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教学楼，但其实，他只是在这灵异空间内打转而已。

何小花愣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的不可置信道：“……我只是有一段时间没出来，现在的鬼，就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了？”

萝卜站在何小花身后，眨了眨眼睛道：“夫人，我们怎么出去？难道要等到天亮，守门鬼自行离开，我们才能出去吗？”

何小花说道：“不用等到天亮。”

她冷笑一声，上前走了几步，脚踩到什么东西，喝道：“滚出来。”

在他们面前，果然滚出来一只长发飘飘的女鬼，匍一出来，便可怜兮兮的解释道：“这不管我的事，我是被挟持来守门的，那个大鬼说我不愿意便吃了我。”

何小花冷声问道：“哪个大鬼？”

“我不知道，”那女鬼瑟瑟发抖道：“穿着一身红衣，面目是骷髅模样。”

何小花沉默了一瞬，接着说道：“放我们出去，然后带我们去找他。”

那女鬼连连点头，而后期期艾艾的说：“您能把脚从我的命门上移开吗？”

###

女鬼带着何小花和萝卜上了楼梯，来到了教学楼的最顶楼。

最顶楼的教室一般空闲，是放杂物的地方，比如一些书桌，垃圾桶和扫把之类。

何小花跟着女鬼走了上来，却并没有感受到有阴气的存在，她回过头，不咸不淡的打量了一下披头散发，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鬼。

女鬼察觉到她的视线，好声好气的说：“您跟我来呀。”

何小花给萝卜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站在了女鬼的两边。

女鬼带着她们飘到了回字形走廊的最里面那个教室，它伏低身子来到了教室的玻璃窗外面，轻轻的对何小花招了招手。

何小花连忙跑了过去，和女鬼一起猥猥琐琐的蹲在玻璃窗下往教室里面看。

教室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人，一男一女，彼此对立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女鬼轻声对何小花说道：“这整栋建筑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何小花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走吧，一会儿它要是看见你，保不齐要算你的帐。”

女鬼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走了，临走之前，掩着血红小嘴对何小花笑道：“大人，您要是有什么事找我，就去厕所，我在那里住。”

何小花：“……”原来前一段时间那么流行的鬼故事厕所幽灵说的就是你啊朋友。

###

女鬼离开之后，何小花蹲坐在地上，伸出手压着自己耳边的听宫穴。她的指尖泛起紫光，那废弃教室里面，所有细微的动静都被她听得一清二楚了。

有一男一女在说话，而这两个人，她恰巧都认识。正是荣鉴和江挽俞。

荣鉴的语气很震惊，他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记得我做过这样的事。”

江挽俞道：“可是，我的确是在摄像头里，看见了你偷了钱。”

“摄像头？”荣鉴道：“不是没有开吗？”

江挽俞说道：“好像那个时候，正巧是在调试，所以就开了一会儿，但是没有人知道，只有修设备的老师傅看见了，我是刚好从监控室路过。”

荣鉴没有说话，似乎是已经六神无主。

江挽俞沉默了一会儿，又轻柔的说道：“荣鉴，理科组的老师们想推荐你参加全国数学比赛，你要是得了第一名，明年的保送就是你的了，这是你的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能因为这种事有人生污点啊。”

荣鉴呆呆的问：“什么人生污点？”

江挽俞蹙起眉头，语气轻柔的说：“要是那老师傅把那个监控给了教导主任看，你就得被记大过你知道吗？老师当然是相信你不会干这样的事，但是其他老师不会这样想啊，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江挽俞蹲下来，把手搭在荣鉴的肩膀上：“你的人生，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毁了呢？”

“是的，”荣鉴呆呆的说道：“不错，我这就找老师傅商量一下，恳求他不要把监控的东西给其他人。”

荣鉴说完，便眼神放空的从教室离开了。何小花连忙拉着萝卜躲到一旁，看着荣鉴走下楼。

江挽俞随后走了出来，站在楼梯口看着荣鉴，一脸愉悦。

何小花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平地之中突然窜起狂风，江挽俞穿着的短裙被撩了起来，她连忙伸手捂住。

“汝太慢了。”一道声音这样说着，听起来十分苍老。

江挽俞不耐烦道：“别催，今夜我保证让你吃到他。”

那声音“哼”了一声说道：“如何保证？”

江挽俞道：“我迷惑了他，让他去杀了那个老师傅，就像当初迷惑他偷钱一样。等今夜他杀了人，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一定会自杀逃避，到时候，你就可以吃掉他的灵魂了。”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瞬，而后说道：“吾需要力量，放吾出来的那个人，要吾为他做一件事，若没有力量，如何办到？”

江挽俞笑道：“我最近又看中了一个女孩子，蠢笨蠢笨的，等我玩完了她，便给你吃了。”

那道声音满口答应，又似乎是百般不解的问道：“汝不要任何报答，又何故来帮吾？”

江挽俞垂下眼眸，无所谓的回答道：“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喜欢看着他们从大好前程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个在淤泥里蜿蜒爬行的臭虫。能够操纵他人命运的感觉，真是宛如黑夜中的瑰丽宝石一般令人着迷。”

藏在暗处的何小花和萝卜对看了一眼，二人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

何小花听完江挽俞在楼梯口的自白，立刻去找了荣鉴。

修电子设备的老师傅也会修点其他东西，学校找了他来，给他分配了一间宿舍，他就住在教学楼后面的小屋子里，无儿无女，终日和工具为伴。

屋子里还有一些蔬菜，番茄和白菜最多，用一个大筐装着，老师傅平时就吃一点这些。

荣鉴敲开老师傅的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有点不正常了。

老师傅已经就寝，披着一件外套给他开了门，混浊的眼睛盯着他：“有什么事？”

荣鉴道：“我听说，今天您修了摄像头，看见了一点东西，是不是看见我……偷钱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艰难，哪怕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会干出来这种事。

老师傅仔细的看了他两眼，说道：“没错，我看见了。”

荣鉴心里最后一丝怀疑也没有了，他抬起头说道：“我知道我错了，您能不能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老师傅点了一根烟，道：“进来说吧。”

荣鉴跟着老师傅进了屋，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坐吧。”

他看着荣鉴坐下，又问道：“我问你，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才来找的我？还是害怕这件事传出去对你有不利影响？”

荣鉴愣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做错了，不过也有害怕影响我。”

“哦……”老师傅弹了弹烟灰，对他说：“行，你走吧。”

荣鉴站了起来，紧张的问道：“那您会说出去吗？我明年有可能会被保送，我不能因为这件事被刷下来。”

老师傅熄灭了第一根烟，听到这话，准备去拿第二根烟的手突然顿住了。他抬起头看了荣鉴一样，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宁静祥和：“我说呢，原来还是害怕后果，而不是真心悔过，你走吧，回头和你班主任谈吧。”

荣鉴叫道：“老师傅……”

那老头挥挥手：“走吧。”

荣鉴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了地上放着的工具箱上。

江挽俞的话又开始在他的心头缭绕：

你现在是关键时刻。

明年的保送资格……

你不能因为这点小事……

你们都说我偷了钱，但是我根本就不记得！！！

不不不，我没有，那不是我干的，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因为一件根本不是我的错的事情，我的人生就要被你们议论甚至是更改吗？我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数学竞赛，我的履历上不能有一丝污点，那根本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干过！！！

我维护自己的名誉，有错吗？

没有错。荣鉴缓缓弯下腰，我不记得我偷过别人的钱，那就不是我干的。

我没有错！！！

他伸手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银色扳手，用力往老师傅头上砸去。

只一下，血液混着脑浆便喷了出来，溅到了荣鉴的身上。然而他并不停止，依旧一下又一下的猛砸。

他身上和脸上已经都是血迹，眼神冷冽。面前的尸体已经是血糊糊的一团，头骨已经碎的不成样，混合这血液和眼球，还有一些血管组织，像一个塌下来的黏糊糊的奶油蛋糕。

荣鉴停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吓了一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给扔掉了。

我……杀了人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上满是血迹，他着急的在自己衣服上擦，可衣服上的血迹比他手上的还多，怎么可能擦的干净。

荣鉴愣了半晌，眼泪慢慢的落下来，他自言自语道：我杀了人了，我居然……杀了人了……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是刚毅的，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

他用手将老师傅的头骨摆好，磕了一个头道：“您放心，荣鉴不会一错再错了，我现在就还您一命，等到了阎王那里，再来向您赔罪吧。”

他说着，便从箱子里挑出来一把工具刀，回手握住，将要插.进自己心脏处。

“刀下留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小花没想到自己刚一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要人命的景象，她冲上来，一把夺了荣鉴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惨象”，愣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很不理解。于是回头问这个屋子里的第三个能说话的人：“他这是怎么了？”

夹着烟颤颤巍巍蹲坐在小弹簧床上的老师傅说：“俺不知道啊，俺在这儿抽烟勒，门没锁，这小子咣的一下推门跑进来，对住空气嘟嘟囔囔说了一通，俺也没听清他说了啥，好家伙，说完他就冷笑了两声，拿住俺了扳手把俺了一筐西红柿都给俺砸了砸。”

何小花：“……然后呢？”

“然后？”老师傅拍着大腿说：“然后他就开始哭啊，还给俺了西红柿磕头，说要给西红柿偿命，这俺吓了一跳，赶紧说‘不用不用’俺也不敢动他，想住这是不是梦游勒。”

何小花看着被夺去了刀之后就一脸生无可恋的荣鉴，蹲下来万分无语的把他拉起，询问道：“你怎么了？”

荣鉴看着她，眼睛一眨就落下一滴眼泪，他说道：“我杀了人了。”

何小花看了看地上的西红柿……她伸出手，点在了荣鉴的太阳穴处，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收回来道：“原来如此。”

江挽俞给他施了幻术，暗中引导他一定要杀了这老师傅。

可惜荣鉴没有，纵使他神志不清，连真人和幻象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依旧没有伤害任何人，尽管一筐可怜的西红柿做了代偿。

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即使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但是身体依然记得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做。

何小花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浓郁的紫色流转，稍纵即逝。

荣鉴清醒过来，看着周围景物，以及自己一身的番茄汁，疑惑道：“我……怎么了？”

何小花问他：“你还记得什么吗？”

荣鉴说道：“我记得我……杀人了。”

“不，”何小花道：“你没有杀人，你没有干这些事。”

荣鉴愣愣的说道：“我没有吗？”

“对，”何小花温柔的笑道：“你没有。”

荣鉴坐在地上，呆愣了一会儿，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五个字他听得特别清楚：他没有杀人。

荣鉴哭出声来，伸手揽住了何小花的腰，哭的泪流满面的：“谢天谢地，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荣鉴这边正哭的稀里哗啦，闻者无不跟着落泪的时候，窗外突然听见萝卜喊道：“夫人，他们来了。”

何小花扬声喊道：“你的结界布置好了吗？”

萝卜回道：“布置好了。”

“行了，”何小花道：“你先躲着。”

窗外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何小花拍了拍荣鉴的肩膀，随后一把推开他，把他推到小弹簧床上和老师傅并排蹲在一起。

她刚做完这些事，门外便传来一阵飓风，刮的那扇破旧的铁门都飞了。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整栋房子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房子不会塌吧？

何小花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得一阵巨响，房顶叫人给掀翻了。

何小花：……

老师傅惊叫道：“咦，俺勒亲娘呀。”

半空中飘着一个红色的影子，拖着极长的白发，面容是骷髅模样。

何小花长叹了一声：终于等到你了。

红色的影子怪笑着：“还以为只能吃一个，不曾想有三个。那老翁虽是味道不好，也可将就。”

老师傅看见这画面，已经吓傻了，举着烟屁股愣了一会儿，火烧到手都没有感觉。

荣鉴反应很快，他几步上前拉着何小花的胳膊，说道：“你快跑，我来顶着。 ”

“跑？”那红色的影子叹息了一声：“一个也走脱不了。”

何小花低下头，低低的笑了两声。

红色的影子便道：“汝为何发笑？”

“不如何，”何小花一把推开荣鉴，伸手从袖子里抖出来一张黑色的信函：“你可认识这个东西？私逃人间的厉鬼敖？”

红衣厉鬼大吃一惊：“汝怎知吾名？”

何小花笑道：“我不光是知道你的名字，还准备要拿你呢。”

红衣厉鬼仰头大笑道：“拿我，小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气。”

红色的身影极速的俯冲下来，何小花手腕一翻，她面前便漂浮着几张符箓。符箓闪着金光，在半空中微微摆动。

那厉鬼便笑道：“几张符箓，也想阻吾？”

红衣厉鬼到了她的面前，何小花左手向前一划，那符箓便尽数贴在了红衣厉鬼的身上。

他顿时从半空中落下，金色的符纸在他身上燃烧，他疼得满地打滚。

何小花看着他笑道：“小娃娃？我活到现在，不知是你的几辈祖宗了。”

红衣厉鬼撑起身子，恨恨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化作一道红色的虚影，往天上飞去。

他是想逃脱，而半空之中，早已被萝卜布上不可能挣脱的结界。

何小花道：“我早知你虽然实战能力不强，逃脱的本事却是一流。”

红衣鬼重新掉落在地上，他看着何小花，问道：“汝是何人？”

何小花笑道：“我叫九雉，是这一代的……”

“引路人。”

###

敖听完九雉的话，惊讶道：“原来是你。”

九雉问道：“你认识我？”

敖扭过头说道：“不认识。今日吾既是落在了汝手里，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九雉笑道：“我不杀你，自然也不剐你，我带你回地府，你便让阎王来审判你吧。”

她说着，便上前将厉鬼敖捆了个结实。捆好之后扔给萝卜，低声道：“送他去地府。”

萝卜站在九雉身边，点点头。

九雉看了看其他人，又低声对萝卜说道：“把他们所有关于何小花的记忆删除了。”

萝卜又点了点头。点至半道，突然很迷的问道：“那我应该先做哪一件事啊？”

九雉沉默的看着他，盯了他半晌，然后向他伸出手道：“把敖给我，你去消除他们的记忆。”

九雉拉着红衣鬼的后领，将他拖到门外，门外的角落里躲着江挽俞，她一早就在这里，九雉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和江挽俞说。

九雉从她身边经过，江挽俞突然喊住她：“人是那个鬼杀的，不是我。”

九雉停住了，但她没有回头，她说道：“我先前曾经试探过你，而我的镇邪符完全不起作用，就算敖没有上你的身，可是他离你那般近，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因此，我特地去请教了其他人，那位朋友告诉我，如果被鬼上身的宿主心甘情愿，那我是不可能检测到的。”

江挽俞道：“我……我有苦衷的……”

九雉漠然道：“我不管这些事情，你留着死后去给阎王爷说吧。”

她提着红衣鬼继续往前走，又被冲上来的少年拦住了，少年看着她，期期艾艾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九雉笑了笑，她没有回答，伸手一挥，立刻消失在原地。

大概……不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