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山看了眼时间,距离会试结束还有不到10个小时。
大阵拆除后,南宫燕的阴阳玉发生了变化,黑玉中央那颗圆珠化为白润,灵气流转,已是收录完成的形态。
孟千山这才发现原来不同批次分到的阴阳玉也不一样,她和金筝分到的是白玉,南宫燕的则是黑玉。
接下来就看她了。只需重新封棺,再施以全新的封灵阵符……
“在想什么呢?”
宋晴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孟千山太阳穴狠狠一跳,顿时有些幽怨地扭头瞪去:
“有事吗?要是来问答应你的那事,我会做到,现在不许提。”
大庭广众的,她还不想她们之间那点肮脏的“交易”被外人知晓。
宋晴澜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促狭地弯起眼睛:“好啊,那晚上再说。”
孟千山松了口气。
宋晴澜:“对了,我要带林药走。”
这口气猝不及防堵在了喉咙口。
孟千山愕然瞪圆了眼:“什么?你想怎么带?”
宋晴澜摊开手:“琉璃珠,还我。”
孟千山拆下腕上的珠串递过去,就见宋晴澜朝一直往这边张望的林药招招手。
林药接收到指令精神一振,当即捏着嫁衣裙摆小跑过来,怯生生行了一礼:“孟姑娘,谢谢你……”
然后在宋晴澜的施法庇护下渐渐虚化,融入其中一颗琉璃珠里。
一切发生地太快,她还没来得及有反应就已经结束了。
孟千山:“……”
孟千山:“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宋晴澜抓着她的手展开,将那串珠子稳稳塞回她的掌心:“不用谢我,我知道你想带她去找那个林烟烟的转世。”
她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虽然确实有一瞬间动过这个念头,但林药百年厉鬼的身份摆在这,手上几百条人命,不要太棘手!
之前带吴小鸢了却心愿是因为人家小姑娘干完那票就能顺利转世,厉鬼可没有这一说。何况林药不是宋晴澜、带身边十几年没人发现,她要是带着这珠子去超自然局上班,第一天门口的报警器就该嘀丟嘀丢响了。
简而言之,这是个要带就带一辈子的烫手山芋,要么提早把林药超度了送下去,可她就是担心林药下去会受苦才想着把人困在山里做一辈子美梦,这下拜宋晴澜所赐,中道崩殂了。
五指悲愤地攥紧,孟千山皮笑肉不笑:“呵呵。”
余光瞥见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冯永,满腔郁闷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临时满含恶意地高呼道:“南宫组长,知道你下属今天为什么来不了了吗?”
南宫燕看了过来。
冯永的右眼皮无端跳了两下。
“因为昨晚那蠢货跟熟人出去聚餐,被下药了,今早连床都下不了,还是我帮他叫的120。”
一听这描述,冯永就知道大事不妙,尤其对上孟千山嘲弄般的视线,一瞬心里所有担忧都得到了验证。
原来昨晚杜子凯一直说的崇拜的领导就是南宫燕?!他运气怎么会这么背,遇上的一个两个都是有矛盾的!
心脏霎时跳得飞快,冯永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我想想,那人叫什么来着?”孟千山一副明知故问的口吻:“冯兄,你紧张什么?我还没说是谁呢。”
冯永:“我……”
“是你?”南宫燕目光转向冯永,已是一脸阴沉。
与孟千山共事多年,她太了解孟千山说这些话的意图了。
冯永嘴硬:“我不知道啊,我昨晚好好待酒店呢,没出去见什么人啊。”然而抖成筛糠的语调和不断后撤的步子却出卖了他。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也叫冯永,真是太巧了!南宫组长,今年会试还有其他人叫冯永吗?”
南宫燕“唰”一下抽出佩剑。
冯永腿一软,当场吓得跌坐在地。
“是你做的。”南宫燕举着剑,一步一沉向冯永走去。
如果眼神能杀人,冯永恐怕早被碎尸万段了。
可惜身在法治社会,南宫燕不可能真动手。左膀右臂的遭遇令她腹中生火,凶手就在眼前,她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于是那剑压上冯永肩膀,恐吓似的停驻若干秒,直到罪人紧绷的身体传来快要崩溃的晃动,剑刃才轻描淡写地擦过领口,稳稳收回鞘中。
南宫燕俯视着冯永,回忆着此人在阵中的种种,语气冰冷:“下山后,我会将这个情况上报。”
语罢转身离去,不再理会。
冯永早吓得说不出话,肩膀明明无伤,却不断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模糊的视线中,他仿佛看到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一朝碎成冰渣。
他会失去工作、会背上足以压垮他的沉重骂名……他的未来彻底完蛋了。
本欲看热闹的孟千山咂咂嘴,遗憾收回视线。
就这?她还以为能看到南宫燕对冯永大打出手呢,都准备好劝架顺便补两脚了。
收拾完冯永,南宫燕走了过来,先是对一旁的宋晴澜鞠躬致意,再是目光复杂地看向孟千山,语气生硬:“阵里时候,谢了。”
这有板有眼的态度,搞得孟千山都不好意思了。
“害,小事。”随口扯了几句算应了。
南宫燕打算趁着还有时间先走一步,孟千山装模作样挽留几句,没留下,便就此别过。
冯永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有足够时间去寻找下一个残阵,不过估计也没那个心思了。
此时,偌大平地上只剩孟千山一活人,以及宋晴澜一鬼魂。
宋晴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今天似乎消耗有些多,出来后身体一直处于种半疲惫状态。
她轻盈地飘在半空,百无聊赖地围观孟千山用木枝在一处土堆周围凝神画着符文,这一画就是好久好久。恍惚中,她蓦然觉得自己像个蹲守在兴趣班门口等孩子放学的家长,就等孩子说一句“我放学啦”,然后双双收拾东西回家。
噫……宋晴澜打了个寒颤,她才不要孟千山这么不乖的孩子,当个宠物找找东西还差不多。
两个小时后,原先大阵的范围内掀起一片淡淡的光晕,光晕中心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土堆,以及一个石碑。
石碑上划痕斑驳,赫然刻着一对在此沉眠的友人的名字——林烟烟,林药。
“好了,走吧。”
·
找到金筝的时候,小丫头抱着背包,正背靠着树睡觉,脑袋一点一点的。
孟千山没叫醒她,找了不远的一处横木,掸去尘土盘腿坐下。
宋晴澜没回瞳离镜,也像模像样地在她边上坐下,但细看就会发现臀部是腾空的,并没有真坐上去。
孟千山歪着脑袋:“你有洁癖?”
宋晴澜高傲地仰起脖子:“一点吧。”
说着,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孟千山动手轻锤着自己的小腿,日暮的凉风轻抚,慰得心神一片宁静。
习惯了奔波,偶尔这样放松一次也挺好的。
“这里风景还挺好的。”这一放松,不自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凑活吧,以前本座的居所比这高多了。”
没指望有人接茬的孟千山不由停下动作:“尊主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
宋晴澜轻挑眉:“你想听?”
孟千山:“想。”
宋晴澜勾起一抹浅笑:“等晚上兑现完承诺了,我再告诉你。”
怎么,这还怕她跑了不成?
孟千山:“我忽然很好奇,你生前有没有对象啊?”
她其实想问这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容忍你这么个刁钻个性。
宋晴澜轻哼:“追本座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坏了,这城里没一个明白人。
“你以前长得很好看?”
“你在质疑什么?天下第一美人闹着要给我提鞋,你说呢?”
“嘶……”
她承认宋晴澜现在这张脸是很美,但那也是融合了她的脸的缘故!
宋晴澜在她身体里蜗居多年,连脸都腌成了她的味,现在再拿她的脸邀功,怎么看怎么别扭。
“怎么,你不信?”宋晴澜看穿她的小心思,有些不满地凑近。
那对琥珀色浅眸里,倒映着孟千山倍感不自在而别过的侧脸:“你个小孤星,看到林药和林烟烟死后葬在一起,羡慕啊?”
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孟千山顿时眉头大皱:“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孤、星。”宋晴澜得意地扬起唇角:“我知道,你命里没有桃花,这辈子都不会有爱人。就算有,那也是别有用心,是见色起意。”
“胡说那个八道!”孟千山愤愤一拍大腿:“命是可以改的!就凭我这张脸,还愁点不着桃花?”
“你不是都找过4任了吗?”宋晴澜掰起手指:“第一个18岁女大学生是图新鲜,玩两天就甩了你。第二个有男朋友,男友还找上门来和你对骂,结果没多久就被骂跑了,废物一个。第三个年纪大了些,刚谈上就被调到国外出差,说接受不了异地恋断了,最精彩的还数第四个……”
连卢亦寒都不知细节的私密往事被寄居者如数家珍地点出,孟千山肚子里的火那是蹭蹭往上冒,一张秀气脸蛋气得通红:
“给我闭嘴!!”
不成形的罡气胡乱凝聚,闷头就是无脑轰炸!
群树被刮得呼呼变形,无数落叶蝗虫过境一般漫天扑飞!
宋晴澜却完全没受伤,灵巧躲开的同时,还不忘大声嘲笑。
不远处的金筝被强风打得一个激灵,匆忙睁开眼,霍然望见不远处二人顶着相似的脸干架,仔细看其中一个好像是不久前差点要她命的白衣女鬼,陡然清醒过来。
“老大!我、我来帮你!”勇敢的金筝捏着两张符就要往前冲。
然而她的老大正在气头上,完全懒得搭理她,黑眸死死定在半空那抹白色身影上。
“宋晴澜,今天不把你打趴下,我就不姓孟!”
“哈哈哈跟本座姓‘宋’也不是不行呀,宋千山~”
“少废话,看招!”
金筝愣愣站在一旁,一脸懵逼地被强风吹得左摇右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