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 第1章 第 1 章

古宇

我的名字。

在他来到我身边之前，我只以为人生会如过往云烟般平淡。

陈涧青记得第一次与他相遇是在十五年前的那个暑假。十三岁的我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风扇裹挟着热浪吹得人发昏，眼前的书本如同吸人魂魄的野兽，叫人睁不开眼。

直到江姜“唰”地一声拉开窗户，强行把我的意识拽了回来。

“小宇哥，咱俩去玩啊！”

热浪迎面扑来，江姜却像是感受不到酷暑一般，整个人趴在窗框上，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时钟在墙上滴答作响，我指向声源，试图劝退眼前这个不怕热的人：“下午两点，咱俩没必要这么‘熟’吧？”

“露怯了吧？”他得意地扬起下巴，“城里开了个大商场，里面可凉快了。”

商场？好像听说过。拗不过江姜的死缠烂打，我最终还是跟着他辗转去了城里的商场。

但似乎所有人和我们有着同一个想法——商场里人山人海，多到那点微薄的冷气根本不足以落到每个人身上。

“看来你的想法并不唯一呢。”我揶揄道。

“呵，来都来了，找地方坐坐呗。”

两个人有目的地闲逛着，但座椅早已一位难求。我环顾四周的商铺，视线突然被一个高挑的红色身影吸引。她步伐很快，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而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衣着普通的小男孩。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们移动，耳边传来江姜的声音：“那不是镇上新来的那家吗？”

“新来的？”

“是啊，就住你隔壁呢。不过我听大人说，”江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那个女人是个狐媚子，小孩也不知道是谁的。”

“你这都哪儿来的消息？”

“我可是小灵通，谁跟你似的就知道看你那几本书。”他得意地晃着脑袋。

“你挺自豪啊，以后作业你自己搞定呗。”

“别啊，我错了小宇哥哥。”他立刻服软，扯着我的衣角装可怜。

对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或许电玩城才是消磨时间最好的去处，而不是那人挤人的商场。

历经两个多小时的失望奔波，我们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镇上那家熟悉而嘈杂的电玩城。空气中弥漫着塑料、汗水和廉价香精的味道，各种电子音效和音乐震耳欲聋地交织在一起，反而比商场的闷热让人更容易接受。

江姜一屁股坐在街机前，长吁短叹：“我再也不去商场了，太无聊了。”

我在一旁看着他，语气里带着早就料到的了然：“你最好说到做到。”

“肯定的。”他像是下了决心要证明自己似的，一巴掌拍在游戏机按键上，声音大到引得电玩城老板朝我们这边瞥了一眼。

江姜掏出不知什么时候换好的游戏币，挑眉递给我：“宇哥，来一局？”

机器发出“咔嚓”的吞咽声，屏幕亮起倒计时。“行啊，输了你别哭。”我接过硬币，指尖已经下意识地找到了操作杆的最佳位置。

比起那些需要安静阅读的书本，游戏机厅可谓我的第二战场。毕竟在这条街区的孩子圈里，我有着“不败战神”的称号——反应快，手指灵活，对各种游戏的机制和窍门了如指掌。江姜想赢我？简直痴人说梦。

三局过后，江姜瘫在椅子上，哀嚎道：“不玩了不玩了！你就不能让我一局吗？”

我笑着看他抓狂的样子，正准备说什么，却瞥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商场里见过的红衣女人和她身边的小男孩，此刻出现在电玩城门口，男孩眼里像是向往着进入却被女人无情的拉走。

离开时男孩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恰好与我对上。那是一双与他母亲极为相似的眼睛，却更加沉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那一刻，我还不知道，这双眼睛将会在我的生命里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