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钟遥晚第108次后悔为什么要开陈祁迟的那辆破车回老家。
手机信号彻底罢工,借来的老爷车在荒山野岭撂了挑子,还和半路上捡到的青年一起,被困在这个路灯都欠奉的**子里过夜。
但当他亲眼看见白发老太婆被怪物活吃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车子抛锚根本排不进今晚的倒霉事的前三名。
是,他是骂这里是**子来着,但是没让这里真的闹鬼啊!
钟遥晚从砖墙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去观察面前的怪异:“那是什么?”
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只形态狰狞、张牙舞爪的妖怪正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它的恶行。
那东西佝偻着脊背,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猿类。他的指甲尖长锋利,划破空气时还会带出一阵腐臭的味道,像是被掀开了个口的棺材一样。这只妖怪正贪婪地吞吃着它面前的老人。
钟遥晚和这个老人有过一面之缘,她是这个村里公认的古怪老虔婆。
他们今晚借住在一家天价山中旅馆里,兴许是平时没有人来,老板娘一看到人就漫天要价。可是方圆几公里也就这里能够借住了,钟遥晚最终还是咬牙付了钱。
八百一晚的住宿,环境差不说,旅馆里连厕所都没有,去趟茅厕还得往外走老远。
晚上钟遥晚和同伴在吃饭的时候,这个老虔婆就神神叨叨地来捣乱,先是打翻了钟遥晚的面碗又是要去抢他同伴的行李,难缠得很。
她的脸上还带着怪异而扭曲的笑容,一头蓬乱的白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被老板娘抄起扫把赶走以后还一路骂骂咧咧的。
据老板娘所说,这个老虔婆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常常表现出一种疯狂的状态,还总是说着什么“神马上就要来接我了”的这种疯话。
因此,村里的居民们大多对她敬而远之,不愿意与她有过多的接触。
而此刻,那个晚上还在发疯的老虔婆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嘴里吐出了几个干枯的颤音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从她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已经断气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怪物呗。”钟遥晚身旁的青年如此回复着他。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让钟遥晚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蠢问题。
可是,这个世界里出现怪物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吗?!
“你不是说只是上个厕所吗?”钟遥晚压低的嗓音里还带着颤,“早知道会撞见怪物吃人,我就应该憋死你!”
青年盯着手中的长得像是指南针一般的罗盘,头也不抬:“所以我才非要叫上你啊,不然我一个人多危险?”
钟遥晚:“……”我们两个人就不危险了吗。
那只妖怪的头发长得惊人,如同一片花白的森林一般,蓬松而杂乱的头发几乎遮挡住了它的整个身体。
从钟遥晚这个角度看上去,甚至能够透过发丝看到它那几乎咧到耳根的血盆大口,隐约间似乎还能够嗅到丝丝腐臭味。
妖怪的指甲细长,只是轻轻一戳就轻松地贯穿了老虔婆的肩膀,将她的皮肉生剥下来塞进嘴里咀嚼。
它的嘴角沾满老人的血肉,发间还飞舞着几只苍蝇。嗡嗡声与怪物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钟遥晚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液,用胳膊肘戳了戳他身旁的青年:“我们要逃走吗?”
“逃走?怎么逃?”青年回复,他手中罗盘上的指针“咔咔”转动,“我们现在一动那怪物就会注意到我们的。”
钟遥晚:“……”那能先把你那个吵人的罗盘给丢了吗?
怪物正享受着它的“美食”,或许是因为它咀嚼食物时发出的刺耳声音过于响亮,它并没有注意到青年手中罗盘所发出的噪音。
罗盘的指针疯了似的旋转,一圈紧接着一圈,在死寂中剐蹭出连绵不绝的刺耳锐响,仿佛在焦灼地搜寻着什么。
这罗盘也不知是用什么劣质材料打制的,指针每动一分,便迸发出一连串“滋啦”的噪音,像铁钉刮过玻璃,扎得钟遥晚耳膜生疼。
突然!指针猛地停向正前方,开始剧烈震颤,一下,又一下,仿佛濒死前最后的示警,急切地想向主人传递某种至关重要的讯息。
可接收到这讯息的,不止是钟遥晚和身旁的青年。
连那只黑暗中的可怖怪物,也被这异常的高频噪音惊动了。它耳朵猛然一抖,扔下爪间血淋淋的残骸,缓缓转过头,一双幽深的眼,死死钉向了钟遥晚他们藏身的角落。
钟遥晚的心直往下坠。冷汗无声地滑过脊背,顷刻浸湿了后衫。
他们躲藏的这堵墙实在太矮了,他微微蜷着身子才能勉强藏住身形。夜色虽然浓重,却在这怪物面前几乎形同虚设。
“快跑!”
青年的反应快得惊人,钟遥晚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领口就被猛地拽起,整个人被拖得踉跄后退。
这家伙是在拎猫吗?!
钟遥晚在窒息般的勒紧中绝望地跟上青年的步伐。
喉间的压迫感让他眼前发黑,钟遥晚欲哭无泪,忍不住朝着青年崩溃地大喊:“你遛狗呢?!就不能让我正过来跑吗!”
青年听到他的呼喊,也大声地回应道:“命都快没了还讲究姿势?!”
钟遥晚在青年的逼迫下只能被迫倒着跑,脚上像是打结了一样,活像只溺水的螃蟹。
夜风裹挟着腐烂的秸秆味钻进鼻腔,钟遥晚倒着奔跑时踩到了某种软烂的东西,但是他根本不敢细想这到底是什么,跌跌撞撞地跑了老远才终于找到诀窍可以顺利跟上青年的步伐。
“看路啊祖宗!”青年边拽他边骂,声音被迎面灌来的风吹得七零八落,“你当是在跳探戈呢?!”
月亮正挂在漆黑的云层里。
钟遥晚被青年拽着倒退疾奔,根本无暇看路。在他颠倒摇晃的视野中,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只怪物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他们冲来。
它彻底转过了身。那两条过长的手臂,如同猿类般垂落在地,四肢覆盖着又粗又密的白色硬毛,可它的脸却是一张属于女人的面孔。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手腕上那截猩红的绳子。绳子深深勒进皮肉里,几乎要将骨骼割断。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腐烂发黑,露出底下森森的白骨,整只手仿佛下一秒就会齐腕断裂。
怪物的速度快得离谱,几个起落间,与他们的距离已经急剧缩短!
钟遥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他脚下发软,却不敢停滞。几个小时前他还在抱怨八百块的天价旅馆,而现在,他可能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了。
“左边!”青年的警告声在耳边炸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怪物凌空跃起,花白的体毛在惨淡月色下泛出森然银光。
钟遥晚瞳孔猛缩——
要完了!
就在这一刹,一股蛮力从他颈后袭来!
后衣领猛地勒紧喉管,青年猛地将他甩向侧旁,怪物扑空时带起的腥风掀起钟遥晚的衣角,他甚至清晰地嗅到了那獠牙间喷出的腐臭。
视野在天旋地转中颠倒晃动,钟遥晚只能瞥见青年紧绷的下颌与手臂上贲张的青筋。
砰!
一声闷响。钟遥晚的后背重重撞上巨岩,肺里残存的空气被彻底震散。青年垫在他脑后的手缓冲了部分撞击,但剧烈的震荡仍让他颅脑嗡鸣,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他刚要痛呼,青年立刻压了上来,手掌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与此同时,乌云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月光,整个村庄陷入浓墨般的黑暗。
怪物急刹的声响近在咫尺。钟遥晚屏住呼吸,在一片寂静中,听到指甲刮擦岩壁的刺耳声响。
青年滚烫的身体紧紧压着钟遥晚,两人胸膛相贴,失控的心跳在黑暗中相互撞击,震耳欲聋。
“嘶……嘶……”
怪物粗重的嗅闻声几乎贴在岩石的缝隙处,带着湿气的腥风一阵阵渗进来。
万幸的是,这个鬼地方连一盏路灯都没有,浓稠的黑暗成了他们最好的庇护。
恍惚间,钟遥晚在浓重的腐臭中,捕捉到一丝来自青年衣领的洗衣粉味道,那点清淡的、属于人间的气息,勉强压住了他喉间翻涌的呕吐欲。
这个怪物的智力似乎不高,两个猎物在眼前忽然消失,它竟也只是茫然地原地张望了几下,随后便晃晃脑袋,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但空气中那股血肉腐烂的甜腥气依旧挥之不去。
直到那气息彻底消失在风中,捂在钟遥晚嘴上的手才缓缓松开。
青年像是脱力般瘫坐在地,攥着罗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
而他手中那只罗盘,竟又开始“滋啦、滋啦”地转个不停。
钟遥晚气得抬脚就踢了他一下:“还不快点把你的破罗盘扔了!”
“这可扔不得!”青年连忙把罗盘揣进兜里,“这可是宝贝。”
“什么宝贝啊,差点害我变成外卖了!”钟遥晚靠着岩石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向青年,“你以前见过怪物吗?怎么感觉你这么淡定?”
青年闻言,奇怪地看了钟遥晚一眼,他似乎对钟遥晚的问题感到不可思议:“当然见过啊,难道你没见过吗?”
钟遥晚:“?”
看着青年理所当然的模样,钟遥晚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你是认真的吗?!
*
两人靠在岩石后稍作喘息。
钟遥晚身上的冷汗还没完全干透,身旁的青年却突然躁动起来。
“我们得再回去一趟。”青年扒在岩石边缘,警惕地朝来时的方向望去。
此时怪物早已离去,昏暗的道路上空无一物。
钟遥晚:“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青年是他在山下认识的,当时他看到青年在上一个休息站一副苦恼的模样就上前关心了一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的车抛锚了。
虽然叫了拖车来,但是他急着去临江村,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钟遥晚一听,临江村不是自己的老家吗!
于是他热心地邀请青年蹭自己的车。
一路上他们相谈甚欢,却独独忘了问他的名字。
青年愣了一下才回答:“应归燎。”
“应归燎是吧?”钟遥晚复述了一遍,郑重地朝他挥挥手,“你去吧,我会记住你的名字,找到你的家人,交代好你的后事,替你把尸骨安顿好的。”
应归燎见钟遥晚不愿意去,立刻就急了:“拜托!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只大怪物吗?!”
钟遥晚面无表情地看着应归燎。
很显然,他舍得。
现在他连那间天价旅馆都不想回了,宁可去对方抛锚的车里凑合一夜,也比留在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安全。
可在应归燎灼灼的注视下,钟遥晚与他僵持数秒,终究还是松动了。
即使他刚刚看到那只怪物的时候腿都吓软了。
“我们都已经逃走了还去找它做什么?”他看了一眼应归燎藏罗盘的衣兜,又补充道,“你那个盘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应归燎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仰头凝视着钟遥晚。
月亮终于从云层后现了身,银辉倾泻而下,为钟遥晚周身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
他背光而立,面容隐在暗处,唯有左耳那枚翡翠耳钉折射出锐利的光芒,如同暗夜里倏然睁开的兽瞳。
“滋滋、滋……”
应归燎不知何时又把他的宝贝罗盘掏了出来,青铜盘面上蚀刻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泽。
他并拢双指,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奇异的轨迹,指尖竟拖出一线萤火般的绿芒,转瞬没入疯狂转动的指针。
钟遥晚震惊地瞪大眼睛,随后就听到“咔”的一声,躁动的罗盘突然归寂,指针停驻时还笔直指向怪物消失的黑暗深处。
盘面上那些原本死寂的符文此刻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映得应归燎的下颌线条忽明忽暗。
“其实,我是个捉灵师。”
钟遥晚听到应归燎这么说道。
钟遥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三件事,入职无良公司,入住山中旅馆,让应归燎蹭车
应归燎:我们今天不是来帮笨蛋作者喊收藏的吗?怎么蛐蛐上我了?
钟遥晚:没办法,看到你我就忍不住嘴两句。话说你的罗盘好吵,能不能快扔了?!
应归燎:不行!这可是宝贝,就像作者的收藏夹——空空如也的时候会发出悲鸣!
蓝:?钟遥晚和应归燎两个人因为不好好工作还蛐蛐作者,扣除一个月绩效!!
应归燎:QAQ
钟遥晚:等一下,是他蛐蛐的,我可没有啊!
蓝:别管了,爱冤枉人拦不住的
应归燎:我们把她一起丢出去吧,这样就没人扣我们绩效了
钟遥晚:我觉得可以
蓝:啊啊啊啊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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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丢出去的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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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