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与规则 第10章 Chapter 10. 温度

一睁眼，天已经擦过午后两点。

阳光从窗帘缝里渗进来，斜斜地落在床头。

江凛伸了个懒腰，自己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

厨房里传来细碎的声响，油锅的滋啦声和菜香交织在一起。

他翻了个身，披上衬衫就走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沈砚之。

男人穿着浅蓝色的卫衣，袖口卷起，手腕线条干净。

他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低头盛汤，表情平静得近乎柔软。

“沈教授，您这是转行当贤妻良母了？” 江凛声音里带着笑，故意拖了个尾音。

沈砚之转头，眉眼间有一瞬间的无奈，“不吃就出去。”

“吃啊，怎么不吃，”江凛走过去，凑近他肩膀，“昨天那个时悦是谁，我不喜欢她，你不要跟她来往。昨天晚上那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男的，是不是就是她介绍的？”

“时悦是我唯一的朋友，她跟我的家人一样，家人怎么割舍？”

“不是，你现在有我了，她有什么用？” 江凛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不好。

沈砚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塞到江凛嘴里，直接堵住了江凛的嘴，他一点都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些。

“还挺好吃的，沈教授，你能不能经常做给我吃啊？” 江凛从后面抱住沈砚之，微微晃了晃，撒娇道。

沈砚之点了点头，把厨房里的菜端到了导台上。

两荤两素，再加上一个汤。

“今早？”两个人异口同声，不约而同想问对方发生了什么。

可是都没问出口，都不愿说出内心深处的想法。

……

自从那天在沈砚之的家里过完夜后，江凛便时不时地来沈砚之的家里留宿，蹭饭，甚至有的时候要求沈砚之带饭去剧组探班。

沈砚之的家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江凛的东西，衣柜里多出了几件名牌衣服，墙角原来摆的小盆栽也被江凛的吉他取代了，书架上出现了几本关于音乐和演戏的书。原本空旷的小家现在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像他的心也被江凛塞得满满当当的一样。

不知不觉中，沈砚之也习惯了江凛进入了自己的生活。虽然大家都说一段恋爱需要从一个正式的告白和一束花开始，但是他很满足于两个人的现状。

他甚至有一种幻觉，两个人就是在谈恋爱，甚至可以相伴到老。虽然江凛很忙，很多拍戏的时候都没有办法看手机；有的时候，需要去其它城市拍外景，但是他好幸福。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的幸福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多了。除了工作和学习，他开始关注其它事情，开始在网上学着怎么去做数据，怎么去给江凛冲销量。

他太喜欢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江凛了，笑容是那么的自信，一点都不幼稚。

自从高中他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之后，他就开始沉默寡言了，而且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

多好，现在的生活多好。他捧着温热的咖啡，看着父母的照片，笑着笑着，眼泪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

“沈砚之，那边好像出车祸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时悦向前眺望着。

沈砚之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早点回家吧。你也别去看了，早点回家洗洗睡吧。本来高中生睡眠就少。”

时悦撇了撇嘴，还是跟着沈砚之回家了。两个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高中，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

沈砚之回到家，洗漱完，写了会作业，等到了12点。爸妈都还没有回家，八成又在医院里面加班了吧。

对于他爸妈两个外科医生，加班是常态，说不定刚刚的车祸还要他爸妈去动手术。

半夜两三点，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声音，他以为是爸妈回来了，所以没有那么在意。

第二天清晨，刚想上学的他，就遇到了门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悦，“叔叔，阿姨，昨天晚上出车祸，人没了……”

沈砚之听到“人没了”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悦还在哭，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海城的夏天很湿润，但是他只觉得嗓子干得发疼，世界像是被一层透明的玻璃罩住，所有声音都透不过来。

他跟着时悦去了医院，走廊的灯亮了一整夜，冰冷的走道上，推床经过时的金属声刺得他头皮发麻。

有人递给他笔，让他签字；有人递给他袋子，说是遗物。

他机械地做着一切，从没想到“告别”原来是这么安静的一件事。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伞下的亲戚都在哭，他却站在原地，雨水顺着伞沿滴下来，打在他鞋尖，但他没有挪动一步。

直到棺木落土，他才忽然意识到——以后家里不会再有人给他留饭，也不会有人在晚上嘱咐他早点睡，别看书了。

墓碑前的花被雨水打湿，花瓣一点一点垂下来。

他站在原地，手还插在口袋里，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忘了怎么呼吸。

直到风吹得伞歪过去，他才缓缓蹲下。

雨水顺着额头往下淌，他分不清那是水，还是泪。

他想说点什么，可喉咙里什么都发不出来——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全涌上来，就像海水灌进胸腔，冷、钝、让人喘不过气。

他低着头，肩膀一点一点抖，那不是哭声，是强忍时被撕开的呼吸。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发出声音，像是笑，又像在求救。

“我一个人也行的……我可以的……” 可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被雨吞掉了。

他整个人靠着那块墓碑坐下，雨水从眉间滑下，打湿了他手里的白花。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了他的脸——少年苍白的侧影里，全是失去后的孤单。

……

后来，他搬离了海城，去了DC读博，又到了临风大学上班。当时悦也来临城定居了，他的生活才多了一丝色彩。

现在，又有新的一个人闯进来了，他好想时间定格在此时此刻，这几个月是他今年最幸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