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司全员都有隐藏身份这件事 第15章 第 15 章

日子像上了锈的发条，在公司那特有的、混合着霉味、张总间歇性咆哮和饮水机永恒嗡鸣的节奏里，一格一格地往前蹭,唯一的亮色和透气孔，就是“拾光角落”咖啡店。

苏蔓那儿，俨然成了我们这群“公司异类”的秘密基地。我，王磊（顶着日益绚烂的彩虹头），李哥（经历了“遗书”风波后愈发沧桑但心态平和了不少），以及白晓晓（偶尔出现，带着她特有的安静和一丝捉摸不透），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心照不宣的小团体。我们默契地守着王磊“诈尸”的秘密，也分享着红砖楼里最新的鸡飞狗跳（比如张总尝试站立办公,结果再次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李哥第一次在咖啡店撞见白晓晓时，那表情精彩得能直接入选年度表情包大全,从震惊到狐疑，再到看到王磊和我一脸“常规操作勿惊”的淡定后，迅速演变成一种“这破公司果然没一个正常人但我已经习惯了”的麻木接受。他甚至学会了在王磊吹嘘他狗咖的狗子们又学会了什么新蠢技能时，适时地递上一句：“厉害啊王老板！比张总训人有方！”

又是一个周末，窗外阴雨绵绵，雨丝敲打着梧桐叶，沙沙作响，咖啡店里暖黄的灯光显得格外温馨。我，王磊，李哥，正窝在惯常的卡座里侃大山。王磊唾沫横飞地讲述他如何智斗想用过期罐头换咖啡券的奇葩客人，李哥捧着杯热牛奶（蔓姐特供，据说是为了安抚他日益稀疏的头顶），听得啧啧称奇。

店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

“哟，晓晓妹子来啦，今天下雨没点外卖吧？”王磊眼尖，第一个嚷嚷起来。

我们抬头看去，果然是白晓晓，她收拢滴着水的雨伞，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室外的湿冷气息，但今天有点不同寻常的是——她不是一个人。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甚至显得有些沉重的身影，

技术部的老吴！

他今天没穿那身沾着辣油渍的工装T恤，换了件深色的夹克，但依旧掩不住那股子技术宅的糙汉气息，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袋浮肿，眉头习惯性地锁着，像是被什么难题困扰了很久，巨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雨水打湿了他肩头的布料。

李哥和王磊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比看到张总跳脱衣舞还惊悚的震惊！

晓晓……和老吴？他俩怎么会一起出现？还是在这种天气、这种地方？王磊的彩虹头似乎都因为过度震惊而暂时失去了色彩饱和度，李哥手里的牛奶杯差点英勇就义。

我的心脏也是猛地一跳，但下一秒，老吴朋友圈里那十一支沉默的、血红的玫瑰，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原来……答案在这里？

老吴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个，在那颗绚烂的彩虹头上稍微多停留了半秒，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疲惫状态。显然，白晓晓在带他来这里之前，已经给他打过预防针，科普过这间咖啡店里的“牛鬼蛇神”了。

白晓晓没理会我们几个的震惊，她侧身让老吴先进来，动作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熟稔和……关切？她自己也走了进来，头发和肩膀被雨水打湿了些，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蔓姐，”白晓晓的声音带着雨天的微凉，但很平静，“两杯热美式，谢谢。” 她熟练地领着老吴走向里面一个更安静、靠墙的卡座。

老吴像个沉默的巨塔，跟在她身后，步伐沉重，经过我们这桌时，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对着我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那眼神里的疲惫浓得化不开。

王磊和李哥还保持着石化状态，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追随着那两人的背影，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到底是什么剧情展开”。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看来，今天就是揭开“红玫瑰之谜”的日子了。

苏蔓很快端来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美式，白晓晓接过，将其中一杯推到老吴面前，老吴双手捧住厚重的陶瓷杯，仿佛要从那滚烫的温度里汲取一点力量，他低着头，看着杯中深褐色的液体，久久没有说话。

白晓晓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对面，偶尔小口抿一下咖啡，目光落在窗外连绵的雨幕上。

我们这边，王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用气声对我和李哥嘶嘶作响：“卧槽！什么情况？老吴和晓晓？他们……他们……” 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李哥也猛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和对世界观的质疑。

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因为那边，沉默终于被打破了。

老吴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白晓晓，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妈那边……又打电话来了，还是那件事……要钱，说不给，就去我公司闹。”

白晓晓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神冷了下去：“她又来了？账号不是早就拉黑了吗？怎么找到你新号码的？”

“不知道。”老吴用力抹了把脸，手指关节上的厚茧格外明显，“可能是从我哪个八百年不联系的亲戚那儿弄到的，她说……再不給，就去找你。” 他提到“找你”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和烦躁。

白晓晓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凉的嘲讽：“让她来，正好让公司的人都看看，张总送的金镯子没有，讨债鬼的亲妈倒是有一个。”

亲妈？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们这边偷听（其实根本不用偷听，老吴那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店里足够清晰）的三人！

王磊的彩虹头猛地一抖，李哥倒抽一口冷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也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老吴和白晓晓……是兄妹？同母异父的？所以那十一支红玫瑰……不是情侣间的暧昧，所以老吴在“清心斋”见那个金丝眼镜男，接收那个神秘药盒，会不会也和他们那个糟心的“妈”有关？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噼里啪啦地全部串联了起来，那些疑惑、那些猜测，终于有了一个合理又让人心头发沉的解释。

老吴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像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总这样不是办法……晓晓，我怕她真的……”

“她不敢，”白晓晓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与她外表不符的冷硬，“她也就只敢电话里耍横，真闹到公司，丢人的是她自己。你那药……还够吗？”她话锋突然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老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夹克的内袋，那里似乎放着什么东西，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白晓晓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放缓了些：“哥，别想了，钱一分没有，她爱闹就闹去，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下次她再打来，直接挂断，拉黑。”

一声“哥”，叫得自然而然，也彻底坐实了我们的猜测。

王磊和李哥脸上的震惊终于慢慢褪去，换上了恍然大悟和一丝唏嘘同情。王磊那颗彩虹头也耷拉了下来，难得地露出了正经和沉重的表情。

咖啡店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咖啡机偶尔工作的微弱嗡鸣。小不点不知何时踱到了老吴和白晓晓的卡座边，安静地趴了下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老吴沾着泥水的裤脚。

老吴低下头，看着脚边这只庞大的、眼神温顺的狗子，僵硬紧绷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点点，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小不点的头顶。

苏蔓靠在吧台边，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平静，仿佛早已洞悉所有秘密。她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慢慢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咖啡机外壳。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和窗户，像一首低回的背景音。在这间温暖的、飘着咖啡香的秘密基地里，一个关于红玫瑰、关于沉重亲情、关于彼此守护的秘密，缓缓浮出水面，又悄然沉淀。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这个秘密小团体的名单上，或许又要多一个名字了。